第十八章 血色之海

　　顧慎的熾火順利入侵。
　　他多年前種下的那枚催眠種子早已生根發芽，悄無聲息地占據了周的全部精神海，只要壹個念頭，他就能浸入對方腦海。
　　這些年。
　　他只是偶爾利用“催眠種子”的特權，查看周的記憶，並沒有進行強制喚醒。
　　如果願意，顧慎可以操縱這位教徒，對春犁聖者發動壹次出乎意料的背刺……
　　但毫無意義！
　　周的實力只是四階，就算她已經晉入封號，這樣的背刺也沒有價值。
　　春犁聖者這種級別的超級強者，精神意識非常強大。
　　有任何風吹草動，危險預兆都會觸發。
　　在“背刺”爆發的那壹刻，春犁聖者必定能夠做出反應……退壹萬步，就算背刺成功了，本源強者也不會因此死去，最多只是受傷，而且很可能只是輕傷。與其浪費這枚天賜的“棋子”，顧慎更願意讓周潛伏在風暴教會之中。
　　此刻，周的視野與顧慎精神海同步。
　　他迅速了解了這裏發生的壹切，以及對話的前因後果。
　　“我的運氣似乎還不錯。”
　　顧慎瞇眼。
　　他本意是喚醒熾火，然後施加催眠指引，讓周離開“鎮守元汀島”的崗位，去往冰海的交易地點，默默窺視，完成窺視任務之後，再返回元汀島，抹去這段記憶。
　　現在的局勢更好，春犁聖者決定帶周同去“交易現場”。
　　自己無需承擔任何風險，只需要安安靜靜當壹個旁觀者即可。
　　於是顧慎將熾火深深埋下，並沒有去操縱周的身體。
　　元汀島的微風如常拂過。
　　只是帶走了些許草葉。
　　春犁聖者引召出壹枚潮汐凝聚的飛舟，示意周站上來與自己同行，他根本就沒覺察到自己這位教徒的異常。
　　別說春犁聖者了。
　　甚至連周都不知道，在她腦海之中存在著壹枚致命的“催眠種子”。
　　兩人迅速向著冰海掠去。
　　……
　　……
　　冰海之上，籠牢隨波翻湧。
　　壹個渾身沾染鮮血的男人，垂首簸坐，被困在籠牢之中，氣息極其萎靡。
　　“紅龍！”
　　通過催眠種子提供的視野，顧慎隔著很遠就認出了籠牢中的男人。
　　紅龍的身上，受了許多傷……與本源強者的鏖戰，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顧慎看著紅龍渾身綻裂的血色傷口，默默咬牙。
　　冰海除了春犁聖者，還有壹位真正的神座坐鎮！想要劫走紅龍，壓根沒有任何機會！
　　真要進行劫牢，那劫牢者，便註定是來送死的！
　　此刻的他，也只能通過催眠種子，冷靜看著。
　　冰海遠端的破風之音，吸引了籠牢男人的註意。
　　紅龍緩緩擡眸，面無表情地瞥了眼馭海而來的春犁和周，又重新低下頭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第壹神使麽？”
　　周的聲音很小。
　　她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籠牢所困之人。
　　紅龍之名，五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年輕壹輩除了顧慎，最出風頭的天才，就是白袖和紅龍。
　　南洲的同齡人，對源之塔向來是又敬又怕……誰都沒想到，所謂的“第壹神使”，竟然會是古文會派遣的臥底。
　　此事實在是壹個荒唐至極的笑話。
　　對上城而言，紅龍就是他們這些年最大的恥辱。
　　這也是上城不計代價，也要將其“贖回”的原因。紅龍可以死，但壹定要死在中洲，上城要讓全世界知道源之塔絕不容忍背叛。
　　“正是。”
　　春犁笑了笑，道：“雖為階下囚，但依舊是壹頭猛虎。當初為了降服他，可是耗費了我不少力氣。”
　　這還是因為他有風暴神座的本源加持。
　　若無本源……那麽他幾乎沒辦法降服紅龍，僅僅憑借自身這些年的實力積累，能否戰勝紅龍都是兩說。
　　“如今的紅龍，雖然被困在籠牢中，但依舊是個棘手角色。”
　　春犁聖者淡然說道：“想要交易，想要贖人，上城至少得派出壹位全盛時期的頂級封號，才有可能將紅龍‘提走’。如果源之塔派壹位實力弱些的超凡前來，就算聖城願意交人，源之塔也沒這個能耐完成後續的壓制。”
　　“是這個理。”
　　周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她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關於春犁大人和中洲的交易之事，其實聖城高層，都是知道壹二的。
　　紅龍神使被捕，春犁聖者向中洲收取了壹大筆“贖人費用”。
　　如今她很好奇。
　　此次任務，乃是羈押紅龍這樣的頂級高手返回中洲，上城會派出哪位強者？
　　不多時，海面遠端破風聲音再起。
　　天頂被烏雲籠罩。
　　那破風聲音臨近壹分，烏雲擴散之處便裹挾彌漫壹分。
　　頃刻之間，整片大海被烏黑之色籠罩。
　　“有意思，竟然真是本源了……”
　　春犁聖者瞇起雙眼，他揮了揮袖，潮汐本源裹挾海浪，層層疊疊推進鋪展過去，遠方大海上緩步前行的那道黑影，就這麽隨著水廈巨浪壹同起伏，最終兩道本源碰撞在壹起……沒有產生爆炸也沒有迸發出驚天震地的恢弘場面，烏雲壓低臨近海面，水廈拔高直抵天頂。
　　那道身影就這麽穿過了潮汐浪潮，來到了冰海籠牢之前。
　　兩人相隔不足千米。
　　對於本源強者而言，千米並不長。
　　壹個呼吸，便足以抵達。
　　“烈·雷諾，妳竟然還活著。”
　　春犁聖者微笑說道：“上城是無人可派了麽？如此重要的交易，竟然派遣壹位快入土的老頭子前來。”
　　烈·雷諾是上個時代的強者，和顧騎麟差不多同歲。
　　如今，時代輪轉，五洲強者換了新人，屬於他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前提是他沒有參悟本源。
　　“這樣的交易，我壹人足矣。”
　　面對春犁聖者的挑釁，烈·雷諾並沒有特別多的反應。
　　他只是淡淡回了這麽壹句，絲毫沒有惱怒之意。
　　雖然聖城的情報系統很糟糕，但前些日子在萊茵城海域發生的那場戰鬥，春犁聖者已經知曉了……
　　風暴神座諦聽四海。
　　五洲海域發生的壹切，其實都逃不過神座的感應。
　　所以……烈·雷諾晉升成為本源強者，這個消息不是什麽秘密。
　　“聽說妳晉升本源之後，被白袖打成重傷了……”
　　春犁笑道：“也不知道是該恭喜妳，還是安慰妳，不論如何，這幾天應該好好休養才對，怎麽還能出來執行任務？”
　　他的目光落在烈·雷諾手臂之上。
　　據說烈·雷諾被砍掉了壹只手臂，但目前來看，這手臂似乎無恙。
　　春犁聖者眼神壹凝。
　　能夠快速恢復傷勢的神跡技術麽？
　　源之塔果然底蘊深厚，這壹點是南洲所不能相比的。
　　“……”
　　烈·雷諾沈默了數秒，道：“我不是來和妳寒暄的，聖城索要的那些‘資源’，我都已經帶來了，十艘中型飛艇，就懸停在元汀島海域上空。至於強邏輯材料，也在船艙內部。”
　　“十艘中型飛艇？”
　　春犁笑著伸出壹根手指，搖了搖道：“如果我沒記錯，交易條件是二十艘。”
　　“這些算是定金。剩下的十艘，源之塔會在收到紅龍之後送到南洲。”
　　烈·雷諾皺眉：“我連人都沒看見，總不能帶著所有東西前來吧？此次交易，我孤身踏入冰海……已經足夠表明誠意了。”
　　就算要和聖城交易，中洲也不可能言聽計從，必定要留壹個後手。
　　先付壹半，再付另外壹半。
　　“說得挺好。”
　　春犁聖者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他伸出手掌，在籠牢之上輕輕壹拍。
　　嘩啦啦！
　　碧波蕩漾！
　　困住紅龍的那枚巨大潮汐籠牢，就這麽隨波飄去，掠向烈·雷諾所在方向。
　　“這份定金，教會就收下了。”
　　春犁聖者柔聲道：“我代表神座大人，感謝中洲的感慨。至於剩下的那壹半……”
　　籠牢隨海浪晃蕩至烈·雷諾的面前。
　　烈·雷諾伸出手掌，將潮汐碧波囚柱震開壹道缺口，他準備仔細監察壹下籠牢中的“囚犯”。
　　春犁聖者的笑聲飄蕩入耳。
　　“至於剩下的那壹半……教會就不要了。”
　　“？？？”
　　烈·雷諾壹怔，籠牢中的男人恰在此時擡起頭來。
　　兩道眼神相對。
　　這壹刻。
　　烈·雷諾確定了籠牢中的犯人，正是自己要羈押回洲的紅龍！
　　也正是這壹刻。
　　他看到了紅龍眼中桀驁不馴的殺意！
　　“嘶啦！”
　　兩把長短刀，忽然被紅龍從海水之下拔起，這兩刀從海面掠出之時還夾雜著風雷爆發的轟鳴，天頂烏雲倏忽陰沈，壹條猩紅雷龍在天頂盤繞斡旋，此刻陡然蘇醒，震蕩出壹道震耳欲聾的狂吼。
　　烈·雷諾瞳孔驟然收縮。
　　他伸出手掌，磅礴本源之力對準紅龍激蕩而出——
　　轟！
　　但這次的本源之力，並沒有取得“碾壓”。
　　紅龍的長短刀切開了烈·雷諾衣袍中翻湧而出的壹大片烏雲，正如天頂雷龍震碎束縛身軀的陰翳。
　　長刀斬開烈·雷諾的本源。
　　短刀刺入後者掌心。
　　鮮血迸濺而出，伴隨著烈·雷諾的痛苦怒吼。
　　冰海瞬間翻湧滔天怒浪！
　　在這壹刻，站在春犁聖者身側的周，感覺通體冰涼，如墜冰窖。她忽然理解了先前聖者大人說紅龍乃是籠中猛虎的說辭，此刻這脫困的階下囚，當真如壹頭下山猛虎，長短刀瘋狂輪斬，竟是將烈·雷諾砍得連連後退，短短數秒，血腥氣息將半片冰海彌漫，鮮血潑灑如墨，雷鳴裹挾著海嘯，這副畫面實在觸目驚心。
　　最讓周感到震驚的是……
　　按照春犁聖者剛剛的話意。
　　烈·雷諾已經掌控了壹縷本源，可掌控本源的強者，竟然會被紅龍砍成這個樣子？
　　這怎麽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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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顧，我在內海這邊已經埋伏好了。萬事俱備，只等目標人物出現。”
　　顧慎精神海中，傳來了宋慈低沈的聲音。
　　此刻宋慈正等候在烈·雷諾的返程之路上，準備進行截殺，得知此次對手是壹位掌控本源的超級強者，烏鴉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正值【不死者】的巔峰年歲，再加上光明使徒的信物加持，他不擔心自己會死在烈·雷諾手上。
　　前不久才有白袖打過壹架做鋪墊。
　　對於這次截殺，他勢在必得。
　　“內海的埋伏……應該用不上了。”
　　顧慎此刻通過精神鏈接傳回的聲音，有些沙啞。
　　宋慈皺了皺眉，有些困惑。
　　另外壹邊，同樣接入精神鏈接的陸南梔，也很困惑。
　　直至顧慎將“催眠種子”的視野傳入兩人心湖，他們的困惑才得以解除。
　　冰海瓢潑大雨。
　　血氣彌漫蒸騰。
　　紅龍從冰海拔出的那兩把長短刀，砍碎了烈·雷諾的本源。
　　想要對抗本源。
　　必須擁有本源……
　　如果觀看者的目力足夠好，能夠註意到此刻紅龍長短刀上附著的“潮汐”水紋，便會明白這極其不合理的壹幕，到底是何原因。
　　“紅龍刀身上的力量，是潮汐本源之力……”
　　宋慈神情陰沈：“他這是放棄了‘自救’，決定加入風暴教會麽？”
　　“不……”
　　陸南梔喃喃道：“他不是放棄了‘自救’，他是選擇犧牲自己，來保全古文會。”
　　古文會的那場交易延後。
　　顯然……是紅龍爭取的結果。
　　今日這場交易破滅，烈·雷諾被紅龍斬殺於冰海，上城的貨物被盡數侵吞……
　　屆時全世界都會知道，風暴教會所做的事情！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風暴神座即將帶著教會核心骨幹，登上星艦，撤離五洲。
　　與古文會約定好的那場交易，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是紅龍告訴古文會，交易在壹周之後進行。
　　這完全是壹個虛假消息。
　　今日整個五洲就會知曉，他紅龍在背叛源之塔後，加入了風暴教會……
　　對於這樣的壹位叛徒，風暴神座必定十分忌憚，能夠賜予權柄本源這樣的貴重之物，必定是有著百分百信任的條件。
　　“紅龍……很可能和風暴神座簽訂了完全歸屬的靈魂契約。”
　　顧慎看著天翻地覆的冰海，心中湧起悲傷。
　　他輕輕說道：“宋慈，不用準備接下來的內海截殺了。”
　　“烈·雷諾，已經沒法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