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壁壘

會摔跤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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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點44分。
空空蕩蕩的輕軌站,顧慎壹邊飛奔,壹邊低頭瞥了眼手表。
還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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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壹章 命運的金線

光明壁壘 by 會摔跤的熊貓

2023-12-2 18:05

  病房前的嘈雜並沒有持續太久。
  高叔趕了過來。
  他壹到場,原先僵持的氣氛立即變了……先前壹直嘴硬的八長老頓時不說話了。
  那位躲在眾人身後的李煊也默默把自己藏地更深。
  高天目光環視壹圈,這場風波頓時就像是沒有發生過壹樣。
  以他的精神力,哪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跟我來。”
  高天平靜地瞥了眼長老會眾人,連壹個字的廢話都不想多說,帶著顧慎直接進入了病房。
  ……
  ……
  “妳就是……顧慎?”
  病床上的男人擡眼望向顧慎,擠出了壹抹笑意。
  只不過因為疾病折磨,他的面色十分蒼白,臉上的笑容也顯得很是憔悴。
  顧慎壹眼就能看出……
  這個男人的身體機能,已經衰弱到了極點,此刻能夠說話,便已經算是壹個奇跡。
  這是壹個將死之人。
  唯獨還剩下壹抹精神力,支撐著這具軀殼。
  不得不說,李氏家主的意誌極其強大,極其堅韌……只是這最後的壹抹精神力,就算能夠支撐,又能支撐多久呢?
  聽到有人進來,李青穗下意識回頭。
  她看到了顧慎,連忙深吸壹口氣,用力擦拭面頰,胡亂抹著,想要抹去臉上的淚珠。
  這個傻姑娘,生怕再被顧慎笑話,此刻拼命想要裝出壹副堅強的模樣,只不過那雙大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顧慎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他有些覺得心疼。
  望向李青穗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壹些。
  “李先生……”
  他沈思數秒之後開口,聲音不再如外面那般冷冽,而是十分溫和:“我奉青瓷小姐所托,在神祠山搭建了壹道‘精神鏈接’……或許您可以用得到。”
  “精神鏈接……”
  李氏家主瞇起雙眼,有些訝異。
  壹年之前,他就知道“顧慎”拿到了神祠的符牌,可以自由進出這座李氏禁地,甚至可以說,這件事情其實就是在他的授意下進行的。
  可據他所知……神祠與護道者守護了六百年的秘密有關,那裏布滿了無序的黑點,是絕對封閉的妙境。
  那種地方,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搭建“鏈接”的。
  這世上已經極少有五大家家主不知道的秘密了……只不過他們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褚靈”這般的存在。
  與神胎完成鏈接之後。
  神祠山妙境的超凡源質,已經不再對褚靈構成阻攔。
  與李氏家主眼神示意之後。
  顧慎對褚靈傳話,開啟精神鏈接。
  “開始吧。”
  等到信號的褚靈,開始動用【源代碼】的特權,通過【深海】搭建平臺,直接鏈接李青瓷和李氏家主的精神力,這相當於發起了壹場精神上的通話。
  “鏈接搭建中……3……2……1……”
  身在神祠的李青瓷,以及臥病在榻的家主,都聽到了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他們沒有拒絕。
  於是精神鏈接……順利搭建。
  李氏家主在進入“鏈接”之前,意味深長地望向顧慎。
  這就是青瓷甘願花費十年,也要祈願相遇的人物麽?
  在神祠山搭建精神鏈接,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被這個少年做到了?
  雖然不知道是如何完成的。
  但……堪稱奇跡。
  ……
  ……
  這次精神鏈接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但沒有人知道,李青瓷和家主在鏈接中究竟聊了什麽。
  醒來之後。
  李氏家主的反應很是平靜,他望向床頭的顧慎,輕聲說道:“神祠的事情,青瓷已經和我說了……他們不該中止【尋燈】計劃的。”
  李青穗神情壹臉茫然。
  她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聽到這裏才意識到……外面似乎發生了異變。
  【尋燈】計劃被中止了?
  李氏家主笑了笑,輕聲說道:“看來這幫家夥們啊,已經等了很久了……【尋燈】計劃被中止,只是壹件小事。”
  對於壹個超凡勢力而言,能夠花費俗物搞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事情。
  拿【尋燈】計劃開刀,其實就是想要……
  試壹試,看看家主的“底線”。
  以及“時限”。
  計劃中止之後,很快就是滔天的波瀾。
  顧慎望向床榻上形如枯槁的男人,神情有些不忍。
  曾經的五大家家主,此刻就像是壹只病虎。
  外面等候在玻璃外的“長老”,更像是壹只只盼著病虎死去的禿鷲,等待著時機到來,食其血肉,啖其屍骨。
  家主伸出壹只手,輕輕揉著李青穗的腦袋,他望向病房之外,目光掠過壹道道駐立的身影。
  他無聲的笑了笑。
  最終的相送,似乎並不是壹副友好的畫面。
  “爹……他們都是壞人……”
  李青穗聲音顫抖,她非常聰慧,到這個時候,已經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麽。
  李氏家主搖了搖頭。
  他輕聲笑道:“青穗……爹跟妳說過,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要多壹些的。”
  說完。
  男人頓了頓,平靜地說道:“只不過,我對他們當中的壹些人,實在很失望。”
  長老會裏的壹部分“成員”,是他親手甄選。
  因為病弱之故,他早早就開始準備“後手”……只不過現在來看,自己雖是手握大權的“李氏家主”,但也是壹位無法下榻的病人,過於溫和的作風,並不具備真正的“威懾力”。
  在最後的時刻,他看到曾經提拔過的幾位麾下,站在了不該站的陣營中。
  李青穗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
  她的視野被淚水浸濕。
  所望之處,壹片模糊。
  小姑娘默默咬緊牙關,攥攏拳頭。
  “如果可以的話,做壹個善良的人,但不要過於善良。”李氏家主笑道:“想要成為家主……心慈手軟可不行。”
  說完這壹句。
  他轉頭望向高天,柔聲交代道:“我死之後……壹切按照李氏的家規來,不守規矩的那些人,妳看情況處理。但凡是按照規矩出招的,妳且留著吧。答應我,好好陪在青穗身邊,有妳在,她才能平安。”
  高天怔住了。
  他看到病房外聚集的那壹撥人,神情已經十分陰沈。
  如果不是在今日這個場合……他很可能已經出手了。
  自己留在李氏,全部是因為家主大人對自己有恩!
  以他的實力,放到五洲任何壹個超凡勢力,都要被高高供奉起來……高天其實早就想好了,這場風波的最壞結局,無非就是那幫家夥們想要傷害小姐。
  那麽他會直接出手!
  自己不過是孤身寡人,沒什麽牽掛——
  李氏和東洲聯邦,他都可以不在乎!
  而如今……家主臨終之前,刻意叮囑壹番,高天也只能按住憤怒,答應下來。
  “……是。”
  李氏家主看到高天答應了自己,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高天是什麽樣的人。
  壹字壹釘。
  說出的話,絕不會反悔。
  事實上正是因為太過了解……才有了這番叮囑,他不希望看到舊友被李氏追殺,高天實力再強大,終究只是壹個人,無法與底蘊豐厚的五大家相鬥。
  更何況。
  如果自己死後,李氏將迎來壹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那麽他無比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女兒,將會贏得這場鬥爭的最後勝利。
  壹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仿佛耗盡了李氏家主的全部力氣,他撐著床榻,緩緩坐起身子,艱難揮手,示意顧慎靠近壹些。
  他的聲音,仍然帶著笑,此刻卻變得很弱。
  “小顧……妳過來,我有話要對妳說……”
  顧慎靠近了壹些。
  他看著眼前這位掌攏長野的壹代巨擘,如今瘦骨嶙峋,面色枯黃,不免感到壹陣心酸。
  這世上,再是英雄豪傑……到頭來也免不了,淪為壹抔黃土。
  “從妳進入長野的第壹天……我就開始關註妳……”
  這是顧慎第壹次與李氏家主見面。
  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眼中有欣賞的笑。
  雖未曾謀面。
  但卻好像早已相識……
  仔細想想,當初自己來到長野,五大家都安排了會面,但最後只有“李氏”的會面是成功的。
  如果說這壹切都是設計,那麽也只能說,做出這個會面計劃的人,非常了解自己。
  “沒有親眼看到‘神胎’孵化……實在是很可惜的事情……”李氏家主輕輕感慨,語氣中帶著萬分的遺憾,拿著只有自己和顧慎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嘶啞說道:“青瓷是壹個很好的姑娘,她值得看壹眼外面的光明。畢竟用了十年的光陰,才換來見妳壹面。”
  他擔心自己不知道,李青瓷付出了多少。
  臨終之前,替青瓷姑娘把祈願術的代價,說了出來。
  “這件事情……我知道的。”
  顧慎輕聲說道:“我會解決神祠山的那些黑花。”
  話已至此,李氏家主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他沒有繼續多說下去,而是緩緩伸出壹只幹枯的手,俯身之際,搭住了顧慎的肩頭,緩緩的,用力的地拍了壹拍。
  拍了壹拍的意思。
  像是……妳很不錯。
  又像是……謝謝妳。
  最後。
  “妳也知道……”
  “那些急著跳出來的人……不過是……”
  “蠅營狗茍之輩……”
  家主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弱。
  “不妨想壹想……他們憑什麽敢跳出來……”
  顧慎瞳孔微微收縮。
  李氏家主微笑著向後躺去,他靠在床榻之上,悠長地嘆了壹口氣,然後闔上了雙眼,仿佛疲倦的旅人,終於有壹個地方可以安息。
  他就這麽睡了過去。
  然後永遠的睡了過去。
  ……
  ……
  李氏家主的葬禮,在清冢舉行。
  這是他的遺願,死去之後,將屍體葬在清冢的陵園中。
  與李青瓷的父親,上壹任的神祠護道者,葬在壹起。
  外陵有許多人前來。
  他們來送家主最後壹程,這是壹位值得尊敬的“領袖”,帶領著李氏在四大家的壓制下艱難前行,這些年來,李氏被認為是最神秘的第五家。
  其實也是最弱小的第五家。
  李氏無法與最為勢大的顧家,白家相提並論。
  也很難和聯袂合縱的宮穆對抗。
  這壹日長野沒有下雪也沒有下雨,天氣很幹燥,幹枯的碎葉在狂風中打轉,天雲低垂,所有人的神情都很低落。
  風卷落葉。
  落葉卷大袍。
  黯淡的天幕與黯淡的陵園相融,仿佛壹張褪色的油畫。
  李青穗披孝袍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她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父親死後,她的世界好像變成了黑白之色……所有的壹切都黯淡了,這是壹種無聲的悲傷。
  當病床上的人合上了雙眼。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永別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此後的日夜,再也聽不到熟悉的聲音,也看不到鮮活的笑容。
  這個人的壹切,都只存在於相冊中,記憶裏。
  每想起壹次,都要接受“他已死去”的事實。
  這不是壹刀。
  而是壹刀又壹刀。
  接下來她需要用很長的時間,來消化這樣的悲傷。
  ……
  ……
  清冢內陵。
  顧慎站在霧氣邊緣的小山之上,默默看著遠方人群相送的這壹幕。
  他的身旁彌漫著濃濃的大霧,但眼中的視野卻是壹片清晰。
  看到那個女孩眼中黯淡的輝光。
  顧慎有些不忍。
  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回到四季曠野,重新修行陣紋符箓。
  陣紋圖紙漫天飛舞。
  這壹年來,顧慎學習的古文圖紙,已有數千上萬張,每壹張圖紙在復習三遍之後,都會被他以精神力“貼”在草原的虛空之上,作為“攻克”的壹種見證,就這樣積少成多,這些圖紙,已經密密麻麻鋪就成了壹面壁壘。
  只要精神力運轉。
  這數千張圖紙便會緩緩流淌,最終如大雪壹般紛飛,場面煞是壯觀。
  清冢的霧氣,顧慎已經破開了八成。
  這意味著,清冢的大陣,他已經參悟了接近兩千座。
  最開始,他壹天之內最多只能參悟五座陣紋。
  如今的他,狀態調整到最佳,壹天可以參悟近十座陣紋,速度翻了壹倍。
  這個速度已經很快了。
  守陵人最開始的預估是,在無比刻苦,非常勤奮的情況下,顧慎最快也需要五百多天,接近兩年,才能完成全部的陣紋參悟。
  而如今來看,顧慎大概壹年出頭,就能全部參悟完畢。
  只是今日。
  顧慎在壹張圖紙之前,久久困住,無法破解。
  這並不是復雜的圖紙,古文的運轉軌跡,也並不艱難……他甚至卡在最擅長的解夢環節。
  許久之後。
  顧慎睜開雙眼。
  他揉了揉眉心,想要集中精力,重新專註。
  便在此時——
  倒坐在樹上的千野大師開口了。
  “這幾日,妳的心境似乎不再平靜。”
  守陵人看得很清楚。
  顧慎有心事。
  壹年來的相處,她驚嘆於顧慎的天賦,也驚嘆於顧慎的“品質”,很少能見到壹個天才,能夠真正不聞不問身外之事,如此心無旁騖地沈浸在古文修行當中。
  須知。
  陣紋拆解,古文學習,是壹個無比枯燥的任務。
  這其中沒有樂趣可言。
  就是記憶,感受,再記憶……永無止境的循環。
  而顧慎每隔壹段時間來到清冢,他必定超額完成預期的工作量,把那些圖紙上的古文悟得無比透徹。
  雖然對外宣稱,顧慎是自己的弟子……
  但守陵人知道,自己從未傳授過他“占蔔術”。
  她這壹生從未收過徒弟。
  而教導古文的過程中,她時常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如果真收下了顧慎當做壹位弟子,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似乎也是壹個不錯的事情。
  “老師……我……”
  顧慎苦笑了壹聲。
  持續了壹年的心境,終於不再平靜,生起了波瀾。
  他有些苦惱。
  想要繼續集中精力,卻很難再回到先前“事半功倍”的絕佳狀態之中。
  天雲之中,隱約有金光閃現。
  那是占蔔絲線在流淌。
  “人非聖賢,孰能真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守陵人寬聲安慰,緩緩說道:“很多時候,妳可以選擇當壹個看客,可總有些事情……妳必須親身經歷,生離死別,悲歡喜樂,只有親自品嘗,才能真正明白其中滋味。”
  顧慎這幾日心境不寧。
  壹是因為最後壹盞燈座的原因……
  二,是因為李氏家主的離世。
  他和那位家主,只見過壹面,可在對方逝世之後,心中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壹縷悲傷。
  “占蔔術最難的,就是卦算。”
  千野大師忽然說了壹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
  她指了指四季曠野之上的金色雲層,“世人命運之線,只有壹根,但千萬人連綿成絲,便成了壹整片雲……這雲,便是他們的命運。”
  千萬縷金線,交錯縱橫。
  撥動壹根,便會驚動其他無數。
  “所以占蔔術……只能看,而不能動。”千野大師笑了笑,道:“牽壹發而動全身,若是撥動壹根金線,或許億萬金線拼搭的整片雲,都會改變。而即便是看到,便需要耗費天大的心力,比起消耗的那些精神,割去的那些肉,反而不算什麽了。”
  顧慎若有所思。
  “有些人見了千面,他的金線不與妳相關,再怎麽撥動,也不會有所影響。”
  “而有些人只見過壹面,他的金線與妳相依……他死,妳當然悲。”
  千野大師輕嘆道:“那個小姑娘還沒有走呢,如果妳實在放不下心的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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