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壹章 我來祈願

　　“滋啦。”
　　昏暗的畫面逐漸亮起。
　　支離破碎的電流聲音，在會議室眾人耳旁流淌。
　　除此以外，沒有更多的聲音。
　　畫面正中間，是壹枚又壹枚張開的營養艙，艙體之中，躺坐著壹道道眾人無比熟悉的身影……他們的意識狀態全部陷入昏迷。
　　壹共壹十四人。
　　此刻影像前的每壹位“觀看者”，均是神情陰沈鐵青。
　　顧騎麟，顧南風，紫雨，鑄雪……
　　會議室內，兩洲執法者的最高層，齊聚於此。
　　今日，在完成了凍湖區域的“搜查”之後，只發現了零零散散的幾具屍體，還有這個——
　　壹枚老式的單項通訊投影器。
　　負責凍湖西區搜查的執法隊，徹底失聯。
　　這枚單項通訊投影器裏的“影像”，解答了這壹切的困惑。
　　“我的精神力，在穆青陽身上有所附著。”
　　高天冷冷道：“他們如果遭遇‘封號’，我應該有所感應才對……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顧騎麟皺眉：“要麽，是高於封號的力量。要麽，是某種特殊的規則，屏蔽了妳的精神感應。”
　　高於封號？
　　幾人對視……
　　高於封號的意思，就是與“神”有關。
　　凍湖的那幫人，應該不具備這種能力……
　　“別忘了，韓當提取了天鞘。”鑄雪冷靜補充：“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運用天鞘的，這種物質可以化散超凡源質……在我看來，這就是與‘神’同壹級別的禁忌之力。”
　　“滋啦。”
　　通訊器開始冒煙。
　　這的確很老舊了，老舊到，沒有人知道它的畫面什麽時候會中斷。
　　會議室裏的幾位高層，紛紛停住聲音。
　　畫面之中，可以看到，營養艙中的大多數執法者，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勢，但“正面戰鬥”的那兩位，受傷不輕。
　　穆青陽額頭還在流淌鮮血。
　　這次的聯合執法，已經快到收官尾聲了。
　　兩洲的執法者都知道，穆青陽是壹個真真正正不要命的狠人，有十分力就出十分的那種，別說在戰鬥過程中遭遇封號，就是遇到神座，他也不會後退半步。
　　他的傷很嚴重，青色源甲幾乎破碎殆盡。
　　顯然，是做出了“激烈抵抗”。
　　在穆青陽身旁，還有壹位，負傷十分嚴重。
　　慕晚秋，她的紅色源甲已經被扒去，露出了壹套緊貼肌膚的黑色緊身衣，這身緊身衣有大塊的裸露，肌膚也是壹片猩紅，不斷滲血。
　　她的傷，比穆青陽還要嚴重。
　　畫面昏暗，只是展露了幾秒，便開始晃動，有無形的力量在操縱攝錄器，對準了“攝錄者本人”……黑暗之中有壹枚又壹枚的昏黯星辰閃逝而過。
　　正如顧慎在占蔔中所看到的那樣——
　　【碧王權界】潛沈的區域，置放了大量的營養艙，這些營養艙如今還有能源提供燃燒，所以散發著微弱的光焰。
　　但如果“潛沈”抵達了目標深度。
　　這些營養艙，以及艙中的“沈睡者”，將成為維持領域的能源。
　　“諸位……我想和妳們談壹談。”
　　黑暗的盡頭。
　　是壹個交叉雙手，優雅坐在潮水王座上的年輕男人。
　　韓當？
　　這壹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按理來說，這種級別的談判，應該是景山言，或者朱望出面才對……
　　“妳想怎麽談。”顧老爺子開口。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韓當，道：“如果妳想要特赦令的話，這個東西正在審批……”
　　“老爺子，您就不要把我當傻子了。”
　　韓當微笑著打斷：“特赦令這種東西，這個時候，還有意義嗎？”
　　“……”顧騎麟只能沈默。
　　“妳們希望他們活，沒有問題，只要妳們願意滿足我的條件，他們都可以活。”
　　韓當平靜道：“我的交換條件很簡單，我不奢求自己活命，因為我知道妳們不會同意……”
　　“妳想要什麽？”
　　顧騎麟壓抑著怒意。
　　“我想見壹個人。”
　　韓當微笑道：“顧慎。”
　　會議室中……唯獨顧慎不在。
　　“別急著拒絕，妳們可以考慮壹下。反正現在更需要時間的，是妳們，不是麽？”
　　韓當輕聲道：“我和顧慎相見的方式也很簡單……讓他壹個人踏上‘凍湖’，我自會拉他進入【碧王權界】。”
　　慕晚秋，穆青陽，就是這麽消失的。
　　在精神系封號留下烙印的情況下，韓當依舊有手段做到帶走目標。
　　今日的事件意味著……
　　凍湖的搜查，需要暫停。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
　　除了封號，親自踏上凍湖進行搜查……所有的小隊，都有可能遭遇壹模壹樣的“事件”，這種搜查，只會讓韓當手上的籌碼越來越多。
　　如果說，先前的談判，是虛晃。
　　如今……就更像是挑釁了。
　　韓當知道，中央城和長野目前沒有鎖定他的位置，所以他甚至主動出擊！
　　“三天。”
　　“三天之後，我沒有見到顧慎，這些超凡者的安全，將不會得到保障。”
　　話音落地，影像熄滅。
　　壹縷青煙裊裊升起，這枚老式單項投影器徹底被摧毀。
　　會議室陷入了壹片靜默。
　　……
　　……
　　“韓當想要見我？”
　　剛剛抵達長野的顧慎，就收到了苔原傳來的消息，顧老爺子給他親自打的電話。
　　慕晚秋，穆青陽被控制——
　　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朱望出手。
　　“是。”
　　老爺子聲音沙啞，“韓當給了壹個考慮期限，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
　　“三天……”
　　顧慎平靜道：“如果我確定了【碧王權界】的方位，顧家有辦法進行深度打擊麽？”
　　“深度打擊……”
　　顧騎麟鎖眉，道：“這種大規模打擊武器，顧家的確有……但現在【碧王權界】之中，還有我們的人。”
　　根據估算，【碧王權界】的深度，可能已經來到了地底五百米。
　　顧慎幹脆利落道：“天鞘武器。”
　　老爺子壹怔。
　　“天鞘武器的研制沒有這麽快，那些碎片的精煉，還需要反復實驗……”
　　壹旁羅鈺開口了，聲音無奈。
　　顧慎問道：“天鞘武器的實驗基地在哪？”
　　這應該算是機密吧，羅鈺猶豫了壹下，沒開口。
　　但顧南風沒有猶豫，直接道：“實驗基地就在苔原，顧家的研制項目，壹直都在苔原進行。”
　　“讓冢鬼過去。”
　　顧慎平靜道：“有他在，三天時間，足夠了。”
　　“冢鬼……他和天鞘武器有關麽？”這下輪到顧南風不解了。
　　冢鬼是壹個古文翻譯家。
　　最重要的是，在上次的天鞘炸裂事件中，他丟失了先前的記憶。
　　如今顧家守夜人，會定期對他進行精神疏通，幫助回憶，可是收效甚微，不幸中的“萬幸”，是冢鬼還保留著古文翻譯的相關記憶。
　　“……”
　　顧慎沈默了兩秒。
　　他沒有解釋自己這麽說的真正原因，而是緩緩說道：“這是占蔔的結果。”
　　占蔔術。
　　無論什麽時候，這都是很好的“理由”，也是值得令人信服的“理由”。
　　電話掛斷。
　　顧慎悠悠吐出壹口濁氣。
　　他站在447號公路之前，前方是灰蒙蒙的壹片大霧。
　　往前踏出壹步，就進入了“神祠妙境”。
　　關於災厄手鐲的“提醒”，顧慎記得很清楚……其中有壹副畫面，就與神祠山有關，這次他回到長野，就直奔神祠山。
　　他現在有些擔心，災厄手鐲的“不祥”已經應讖了。
　　霧氣漸散。
　　他看到了神祠山的山頂，壹片黑暗陰霾之中，只剩下壹縷潔凈雪氣纏繞的“白”。
　　他稍稍松了口氣。
　　未來的災厄，未來再說，至少今日……神祠山之劫，沒有發生。
　　……
　　……
　　山間流水，潺潺而過。
　　瀑布重生，白花搖曳。
　　山頂的小木屋前，女子白衣勝雪，正在伏案刻苦繪畫，她下筆緩慢，精神專註……筆下所繪的，正是“長生術”的古代文字拆解。
　　顧慎不在的日子。
　　李青瓷便日日拆解古文，如此也算是壹種修行。
　　李青瓷的精神很是專註，很久之後擡起頭來偶然壹瞥，才意識到已經有人登上山頂。
　　“小顧先生？”
　　李青瓷眼露訝異。
　　據她所知……青穗和顧慎此次外出，是去往苔原，和中央城剿殺【雪籠】罪犯。
　　這是壹個時限很長的任務。
　　若是任務結束，必定是青穗跟隨顧慎壹同回山。
　　如今……只有顧慎壹人？
　　“青瓷姑娘，我有壹事相求。”
　　顧慎登山已經有了壹會兒，他壹直靜等李青瓷結束修行，刻畫古文，容不得外人出言打擾。
　　此刻，終於等到了。
　　“小顧先生，有事要求我？”
　　李青瓷腦海裏壹片空白，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她的眼裏，既有驚訝，也有欣喜。
　　她連忙起身。
　　李青瓷是個聰明人，以如今顧慎的身份地位，要用“求”這壹字，恐怕就是要動用“祈願術”了。
　　果然。
　　顧慎緩緩道：“我想動用祈願術……”
　　“好說。”
　　不等顧慎說完，李青瓷便眉眼綻開笑意，她柔聲道：“先生要祈願何事，我來施術便是。”
　　自從顧慎來了。
　　這神祠山的“祈願之術”，便沒怎麽動用過了。
　　“不必妳來施術。”
　　顧慎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神祠山頂的那座小屋。
　　“我想找壹個人……”
　　他壹字壹句說道：“那人藏在苔原地底五百米的位置，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我來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