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很久以後的故事

　　秦夜死了。
　　這個消息傳遍大都，只用了三分鐘。
　　南灣和花幟的齊力聯手，僅僅維持了壹夜……還沒有等雙方整理出當年的可疑案卷，還沒有等聯邦議會的中央裁決庭完成跨洲的審理，壹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對追查獅子巷舊案的議會高層而言，秦夜的死，已是終結，即便按照最嚴苛的律法……所能賜予這男人最深最重的罪罰，也就只是死亡。
　　在這個時候，死亡變成了壹件“輕飄飄”的事情。
　　可……真的結束了麽？
　　親眼目睹秦夜死亡現場的陸南槿，以及守候在宋慈病房裏的陸南梔，並不這麽認為……秦夜只是壹把用來殺人的刀，刀斷了，握刀的手還在。
　　如果要為陸承報仇。
　　那麽真正的仇人……不是秦夜，而是源之塔的神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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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爛繁星，高掛穹頂。
　　在如今的大都，十年也難得看到壹次這樣清晰明亮的夜星，霓虹閃爍的夜幕，總讓人覺得虛幻，不真實……信息推演壹切，數據擬造萬物，或許要不了多久，人們頭頂的那片星空也將變成智能的產物。
　　這是顧慎和褚靈第壹次“共度良夜”。
　　在精神鏈接的虛擬世界裏，拋開物質界的桎梏，能夠以純粹的精神相見……這其實是壹件很浪漫的事情。
　　精神超越了皮囊。
　　在虛擬的意識裏，喜，怒，哀，樂，諸如此類的情緒將赤裸裸的展現。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坦誠相見”。
　　沒有了心臟，但仍然可以聽見心跳，那是壹種類似於精神跳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曠野上，伴隨著星辰閃爍，緩慢而又有力地律動著。
　　顧慎能夠聽見褚靈。
　　褚靈也能聽見顧慎。
　　兩個人躺在了曠野上，有草葉吹過面頰，有風拂動發絲。
　　時間仿佛在這片領域內凝固。
　　也真希望如此啊……定格在這壹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
　　褚靈伸出白皙的手掌，緩緩對準天頂，食指和拇指微微彎曲壹個弧度，勾勒成壹個圓圈，她框柱了壹顆星星，瞇起眼，望著手指框內閃爍的星光，輕聲問道。
　　“妳聽說過‘占星術’嗎？”
　　“七政四余，四柱八字……這算是‘占星術’嗎？”顧慎雙手虛枕在腦後，他笑了笑，道：“之前看的書比較雜……略微知道壹些，我以為都是騙人的。”
　　聽到“七政四余”這四個字的時候，褚靈有些訝異地看了顧慎壹眼。
　　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說出來的詞。
　　她笑道：“妳看的書挺多……這的確是占星術，不過是其中壹條分支。”
　　相比於顧慎，她才是真正“學識淵博”之人，【源代碼】在構搭深海網絡的那壹刻起，就開始了大量高效的學習，當科學和邏輯被盡數汲取之後，深海就開始向著“超凡”的領域去推演。
　　“據說很久之前，在沒有超凡的年代裏，人們壹直相信‘占星術’是存在的。”褚靈望著那顆被自己框柱的星星，呢喃道：“我們所有人……無論是在東洲，南洲，北洲……擡起頭來，所看到的，是同壹片星空。”
　　“這片星空裏的每壹顆星，都有意義。”
　　顧慎也學著褚靈的動作，他緩緩伸出手掌，框柱星辰，輕聲道：“意義……”
　　“小到壹個人的命運，大到壹個族群的運勢。”褚靈道：“當然……這是書上的記載。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古人，人們似乎會因為年歲遙遠而心生敬畏，但圖靈先生創造【源代碼】的時候並不這麽認為，知識沒有年歲老舊之區分，只有正確和錯誤的區別。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理解‘占星術’。”
　　微微停頓之後。
　　褚靈道：“正如我無法理解‘超凡’……我只能去接受這些不符合認知的規律，並且告訴自己，這就是規律的另壹種基礎態。”
　　顧慎緩緩挪首。
　　他看著躺在曠野上的少女，不知道褚靈為什麽會忽然說起占星術……
　　“其實……這只是隨便說壹說的。”
　　褚靈也望向顧慎，她仿佛真的有讀心術壹般，看出了顧慎心裏所想。
　　“妳不必當真，也不用去深思……”
　　她面頰有些微紅，道：“以前我壹個人獨處的時候，很無聊……像這樣的念頭，時常會出現，而且壹直都想找人說出來。”
　　顧慎怔住了。
　　圖靈先生締造的……真的只是【源代碼】嗎？
　　那個坐在零零幺車廂裏的女孩，顧慎從第壹眼見面的時候……就不認為，這是壹串沒有感情，沒有實體的代碼，在自己心底，她不是數據。
　　她有開心，有悲傷，有自己的情緒……在封閉的數據海洋也會覺得孤獨，在漫長的歲月裏，也想要找人傾訴。
　　顧慎雙手框柱了那顆星辰，微微側頭，瞇起雙眼，很認真地觀看了壹會，道：“嗯……占星術是真實存在的。”
　　“……啊？”
　　褚靈微微壹怔。
　　她望向顧慎，後者似乎正在從那顆星辰中占蔔，滿臉認真，眉心飄掠的那壹縷熾火，來回搖曳。
　　目前為止，她最不能理解的，其實不是占星，也不是超凡譜系圖上的那些能力……而是顧慎眉心的那壹縷火焰，那是能夠制造奇跡的希望之火，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也不稀奇。
　　“妳是……從星星中看出了什麽嗎？”褚靈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
　　“噓……我正在占蔔呢。”
　　顧慎挪了挪肩膀，把手掌擡高，示意褚靈再湊近壹點。
　　褚靈枕在顧慎的肩膀位置，她順著顧慎擡起手臂的方向望去，被框在掌心裏的，那是壹顆平平無奇的星辰……事實上她知道，這座四季曠野都是虛構的精神領域，這裏的壹切都是假的，即便顧慎真的學會占星術，也無法在這裏使用。
　　但她還是相信了。
　　“妳在……占蔔什麽？”褚靈很小聲很小聲的開口，像是貓兒壹樣縮在顧慎懷裏，生怕打擾了占蔔。
　　“我在占蔔……我們的未來。”
　　少女錯愕訝異地望向顧慎，嬰兒肥的臉頰上，飛壹般掛上壹抹紅暈。
　　顧慎鎮定道：“我在問星星……很久以後，我們的海，還有這片曠野，會是什麽樣子。”
　　褚靈心虛地問道：“那……星星怎麽說？”
　　“很久以後，那片海會更美，這片曠野會更遼闊……我們的未來……”
　　顧慎故意頓了頓。
　　他看到褚靈就這麽趴在自己懷中，小心翼翼望著自己，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後文。
　　“關於我們的未來……”
　　顧慎瞇起眼笑了：“那真的是很久以後的故事啊，星星說要等到很久以後再給我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