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熾火

　　眼前是壹團光。
　　顧慎好像懸浮在深海中的壹條魚。
　　這是壹種前所未有的感受……意識形態被剝離開來，完全獨立地存在於另外壹片空間。
　　很難用“技術”兩個字來形容。
　　這更像是壹種……神跡。
　　這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偉大奇跡，結果卻被壹臺計算機完成了，顧慎伸出雙手，他感應著自己在另外壹種層面上的“活著”。
　　這就是……超凡鏈接了麽？
　　五大洲的普通居民，生活在現實的物質世界之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深海還提供著更深壹層的超凡鏈接……這裏更像是受到主觀意識操控的夢境。
　　而自己眼前的光……就是深海？
　　顧慎伸出手，觸碰這團光，卻觸碰了個空。
　　在指尖觸及的那壹刻，光芒消散，像是深夜聚攏的螢火蟲，壹觸即散……無數的熒光流淌著向後方掠去，化成壹道道模糊人形，高矮胖瘦都在數據的流淌之中飛快切換。
　　這是深海在選擇形象？
　　最終那團光芒定格成為了壹個孩童的輪廓。
　　孩童向顧慎緩緩鞠了壹躬：“序號Z340011240001，歡迎妳進入‘深水區’，以當前序號的權限……僅提供超凡試煉的測試，以及深海第壹層。”
　　這段話說完之後，孩童的影像瞬間模糊，化為無數的亂流，最終在漂浮的夢境之中，凝聚出壹扇並不寬闊的“門”。
　　顧慎凝神觀察著四周。
　　除了門之外……沒有其他的出口，這裏與自己想象中的深海並不壹樣。看來進行超凡鏈接的人，每壹個人都是作為獨立個體存在的？至少自己目前摸索到的是這樣。
　　那麽作為唯壹壹個對接的主機，就是“深海”了。
　　他再壹次感慨，艾倫圖靈的偉大，真正的超凡應該是“深海”才對，處理無數任務的同時，還可以壹對億萬的鏈接生靈……
　　“進了這扇門，我應該就可以感應到自己的‘超凡力量’了。”
　　顧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觸碰，推開。
　　暖流將自己包裹。
　　世界再壹次地融化……目力消逝，整個世界都變得十分黯淡。
　　顧慎感應到自己在扭頭……但是依舊壹片漆黑，他睜開了眼，又閉上，再眨了眨，確認自己是可以在意識形態下掌控五官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來到了最黑的夜，亦或是真正的失明。
　　“等壹等……深海第壹層的超凡試煉，已經開始了麽？”
　　顧慎的心忽然靜了下來，他回想起羅師姐的話。
　　深海給每壹位超凡者提供鏈接……隨著試煉的深入，對於超凡力量的掌控，會愈發熟練。
　　那麽第壹層，應該就是最基礎的感知。
　　褚靈說審核組對自己能力的評估並不準確……撕裂應該替換為締造，而熾光這壹點，則是沒有太大差別的……眼前的世界如此漆黑，是因為自己的超凡力量還太過於弱小。
　　“呼……”
　　顧慎長長吐出壹口氣來。
　　他笑了笑，而且聽到了自己的笑聲。
　　現在他才有壹種，真正來到幽鬼之籠的感覺……他正在面對自己最真實的超凡之力，這股力量並沒有惡念世界中那般的強盛，而是纖弱如顫火。
　　壹觸即碎。
　　他伸出壹只手，艱難地觸摸著面前的漆黑世界。
　　指尖似乎撕裂了什麽……比起撕碎幽鬼之籠要艱難許多……他正在破壞這片空間中的無序，從而建立屬於自己的“秩序”。
　　這種撕裂，實為締造。
　　於是黑暗之中，緩緩亮起了壹縷火焰。
　　這縷火焰太過於弱小，像是壹根搖曳的發絲，枯草，就盤旋在顧慎的指尖，好像風壹吹就會熄滅大半，而剩下的壹部分則是瘋狂搖擺。
　　但偏偏，只剩壹縷，絕不湮滅。
　　“我……這麽弱麽……”
　　顧慎咧嘴笑了笑。
　　他心中生出無邊的滿足感，雖然精神力正在以龐大的速度消耗著，但他真正意義上的觀見到了自己的“超凡力量”，那是黑暗中的壹縷秩序光火，但弱小到壹口氣就會不小心誤吹熄滅。
　　有，就足夠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竭盡全力地維系著這股火焰的燃燒……但隨著精神力的消耗，第壹層試煉的空間中好像無端多出了許多風來，四面八方都有吹湮火光的力量。
　　壹縷光明，照亮顧慎面頰的蒼白。
　　這股熾火太美。
　　他舍不得挪目，更不願讓他熄滅。
　　“不要太逞強，會傷到自己。”
　　褚靈的聲音在第壹層試煉空間中很輕地響起，“妳的力量成長性很強，第壹次試煉，能夠召出它，已經很不容易了，要維系穩態，可能還需要壹段時間。”
　　“妳說得沒錯……真的很不容易啊……”
　　顧慎的聲音很低，能聽出來有些虛弱，但更多是壓抑不住的歡喜：“這光火……就是我的力量麽？”
　　他聲音很輕，但無比堅定。
　　“讓我多看壹會吧，好嗎？”
　　褚靈沈默了壹會。
　　她沒有打斷這個少年倔強的堅持，而是安靜陪著他，凝視著黑暗中艱難燃燒的那縷火。
　　這縷火太弱，撐不了兩秒就會熄滅。
　　兩秒，三秒。
　　沒有熄滅。
　　壹分鐘過去了……
　　火仍然在燃。
　　第壹層試煉空間中，風逐漸大了起來，那縷火光不再是顫抖地懸浮於顧慎指尖，而是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半攏著護住。
　　顧慎的意識形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超凡鏈接的本質是深海提供算力，宿主提供精神力，而他的精神力消耗早已快要殆盡，硬生生憑借著意誌力堅持下來。
　　這片空間的穩態已經難以維持，狂風席卷，好像要將人的骨頭都吹散。
　　三分鐘……五分鐘……
　　如果沒有人打斷，他會憑借意誌力壹直這麽撐下去。
　　“顧慎……”
　　褚靈有些心疼地開口。
　　聲音出現的那壹刻——
　　火光熄滅。
　　風也停住。
　　這個空間的穩定重新恢復如常。
　　顧慎不知不覺早已變成了蜷縮的姿態，為了護住熾火，他已耗去了所有精神力……緩了很久，他面色蒼白地笑了笑，緩緩攤開手掌，像是展示自己的孩子，還帶著壹點炫耀的意味。
　　掌心之中，有壹縷纖細的火焰。
　　緩緩的跳動著。
　　十分穩定。
　　“這算是……維系穩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