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章 高墻

　　“轟——”
　　朱雀瞳孔收縮。
　　拳風轟出，將十米外的壹座合金閘門直接轟碎！
　　野犬神情陰沈，望向自己手臂位置。
　　兩人站立位置的中間，硬生生插入了壹道身影……這道身影的出現速度之快，超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在野犬拳風即將炸裂迸發的那壹刻，來者以壹枚手掌柔和按住了他的小臂，使其向壹側偏移了數十厘米。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這壹拳，自然是落空了。
　　“……賈唯。”
　　野犬收回拳頭。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披掛明光鎧的重甲男人，在外執行任務，這位光明城大騎士向來是以甲胄示人，遠方基地已經聚集了不少光明城信徒，風暴教會和光明信徒碰面，彼此都保持了壹段距離……在南洲“聖者”的調控之下，兩撥人馬目前還算能夠和平共處。
　　“在我印象中，妳以前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野犬聲音很冷。
　　多年之前。
　　光明城和中央城還是盟友，他作為鑄雪麾下的得力助手，曾出發去往西洲執行任務，那個時候就與賈唯相識，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算是曾經的“戰友”。
　　只是。
　　林氏與孟家聯姻破裂，中央城和光明城的盟友關系也隨之解除……
　　猜忌，分離，算計。
　　大勢之下，曾經壹同並肩奮戰過的隊友，也變成了“陌路人”。
　　“現在依舊不是。”
　　明光鎧的厚重面具之下，傳來沈悶回聲：“我只是不希望二位打起來……把聖城研究所基地破壞了，這裏面還有‘桑洲窟’的信息數據。正如妳剛剛所說，打壞了這裏，鑄雪先生會生氣。”
　　“……”
　　野犬漠然瞥了朱雀壹眼，懶得廢話，轉身離去。
　　兩人的身高，有巨大的差距，看上去，壹人像是巨獸，另外壹個，則像是雛鳥。
　　賈唯出手，就意味著這壹架，無論如何都打不起來了。
　　光明城大騎士，是“四階”之中的最強者。
　　這壹次的任務，世界會議已經敲定了壹些默許的規則，因為是極其罕見的四洲聯合南下支援，所以封號級強者不會越界，這是聖城方面的要求。
　　壹旦天水先生，光明會長老，軍團長，五大家家主這種級別的封號，南下桑洲窟。
　　風暴教會的聖者們，將無法控制局面。
　　此刻。
　　桑洲窟北岸的研究基地，空前熱鬧，四洲的超凡者支援隊伍，都已經趕來，風暴教會原先還試圖控制現場的那兩位主教，徹底偃旗息鼓，放棄了調遣教徒的念頭。
　　聖者根本不想插手桑洲窟事件這個爛攤子。
　　所以教會的主要力量，根本就沒往桑洲窟靠攏。
　　他們……可惹不起這些來自南洲之外的頂級四階。
　　各方人馬，基本都已經到齊。
　　望著那群披著光明法袍的信徒，野犬的目光鎖定在為首的年輕人身上，那是壹張陌生的面孔，但氣息卻相當強大。
　　他望向賈唯，問道：“光明會還真是無情啊，孟驍剛死，就選出了新的‘賜福之子’麽？”
　　“壹個人的死亡，不能阻止壹群人的前進。”
　　賈唯那被鐵甲遮住的雙眼，靜若大海：“所以……賜福之子永遠存在，壹個死去，就會有另外壹個站起來。”
　　“另外，”他悠悠道：“妳們不也壹樣麽，軍團內的大將倒下，會有接班人接過旗幟。要塞的駐守者死去，會立即安排新的駐守者。”
　　“原先我也這麽認為。”
　　基地遠方飄來了慵懶的聲音。
　　懸空的源能艇主艇盡數降落，最後的主艇艙門打開，調查軍團的超凡者精銳，也來到了基地。
　　其中壹道盤膝懸坐的身影飄然落下。
　　他撐肘看著光明城大騎士。
　　“很久之前，我覺得光明城巍峨又偉大，賜福之子英勇且正義，這個世界不能缺少‘賜福之子’，正如不能缺少軍團大將和要塞駐守者。”
　　陸哲幽幽說道：“後來我才發現，北洲和光明城還是很不壹樣的……如果沒有大將和駐守者，軍團和要塞會倒下，這個世界會變得混亂。但如果沒有‘賜福之子’，這個世界應該會變得和平很多，至少多魯河戰役不會多出那麽多亂子。”
　　多魯河任務……就是因為孟驍，才變得那麽復雜！
　　北洲的精銳都受了不輕的傷，並且還折損了好幾艘源能艇！
　　這位“鎮月大公”死在多魯河裏，被女皇陛下廢除世襲，整個“鎮月孟家”被徹底從北洲內陸攆了出去，是去年邊陲要塞最大的消息，許多人連夜慶祝！
　　孟驍死了，大快人心！
　　但光明城可不會這麽想……
　　陸哲話音落地。
　　新任賜福所率領的那些光明城信徒，都變得躁動起來。
　　賈唯神色沒什麽變化。
　　他輕輕擡手，示意安靜，那些信徒很快平靜下來，但壹個個還是怒視著陸哲，以及北洲的調查軍團戰士。
　　“諸位，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賈唯輕聲說道：“既然是壹同南下‘救援’的，那麽我們如今也算是隊友。何必再去重提往事？”
　　……
　　……
　　各洲超凡者，開始逐漸踏入桑洲窟內陸。
　　而另外壹邊，顧慎壹行人也抵達了目的地。
　　在維亞斯的帶領下。
　　他們橫穿曇曜火山外環的叢林，向著南窟方向前行……整座桑洲窟島嶼都不算大，但超凡源質濃度太高，以至於正常人的方向感時常會產生錯誤，其實凡俗諺語中所說的“鬼打墻”，就是超凡異象中最常見的壹種，但如果有壹位精神系超凡者來做“向導”，那麽就不會遇到這種情況了。
　　“主系統掌控了整座島。”
　　褚靈說道：“它似乎對‘桑洲窟’十分看中，強制保留了壹部分數據。即便世界會議結束，地圖權限也沒有在深水區內公開……”
　　桑洲窟的地圖，其實不算什麽秘密。
　　絕大多數超凡者，根本就不會來這種偏隅之地。
　　只是主系統不對外公開，其他人便無法查看……
　　“我們是‘執法者’，難道都不配擁有地圖？”顧慎皺眉。
　　“主系統給出的解釋是：數據出現故障，暫時還在修補之中。”褚靈道：“不管主系統出於何種考慮，這個理由沒有問題，桑洲窟的地圖收集不在覺醒實驗的任務列表之中，如果數據出錯，那麽錯誤的地圖反而會形成誤導……我們需要自己收集地圖。”
　　好在熾火就是最頂級的“開圖能力”。
　　顧慎壹路留下火苗。
　　熾火掃清林瘴，並且不斷向著外沿擴展……關於外環密林的地圖收集，還需要壹段時間。
　　不過不必著急。
　　桑洲窟任務，明顯是壹個時間跨度較長的“駐紮型任務”。
　　這壹路上。
　　顧慎倒是沒感應到多少強大的超凡生靈，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見到了“女皇鳥翼蝶”，他本以為，桑洲窟外環密林裏，猛獸橫行，或許會有大量的，高密度的超凡生靈駐紮，沒想到這壹路前行，竟然是沒有遇到絲毫阻力。
　　當然，沒有遇到的原因，可能是顧慎這只小隊的配置過高。
　　顧慎的【熾火】，白袖的【雷界行者】，只需要展露壹些氣息，便足以威懾低階生靈——
　　自然界弱肉強食。
　　這些覺醒了超凡特質，但沒有太多智慧的生物，可不敢貿然靠近顧慎的“火”，白袖的“雷”。
　　“小顧先生，前面就快到了！”
　　桑洲窟上方的虛假天幕，日月交替，此刻正值“黃昏”。
　　維亞斯神情變得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激動……已經三年沒有回來，不知道故土變成了什麽樣子，覺醒法案頒布之時，他心情忐忑，同時又懷揣希望。
　　諸多教會撤離桑洲窟。
　　【深海】給予覺醒。
　　或許……這座“廢棄之地”，可以重新煥發容光？
　　夜色漸暗，長林寂靜，遠方隱約可以聽到清亮的長嚎。
　　顧慎點燃了熾火。
　　壹行人走出密林，駐足在開闊的曠野之中，與其說這是曠野，不如說這是壹片血色的泥濘……桑洲窟已經很久沒有降雨了，許多屍體半掩在這片荒蕪曠野之上，被熱風吹拂，散發出陣陣腐爛的氣息，不僅有人的，還是各種超凡生靈，狼，獅，豹子。
　　這些屍體早就腐爛了，半埋在這裏不知多久。
　　維亞斯怔住了。
　　他呆呆看著眼前，血色泥濘的數百米之後，那就是自己離開之前的“故土”，風暴教會曾命名為S3生活區，生活區的立柱全面傾塌，兩側樓屋也是破敗，更遠處的夜幕，隱約可見壹道幽暗森林的鐵壁豎立而起。
　　“覺醒法案，似乎沒讓桑洲窟‘起死回生’啊……”
　　顧慎面無表情地前行。
　　他的熾火照亮夜幕，也焚燒這些無人問津的腐屍，火光燃燒。
　　他踏入S3生活區，這裏已經沒什麽活人了，樓屋有些倒塌，有些還算完整，裏面也有壹些“屍體”……現在他不方便施展冥王權柄，也沒法進行精神提取。
　　但簡單的“側寫”，便可以從S3生活區的破壞痕跡，看出這裏所經歷的過往……
　　超凡覺醒的野獸，對人類群聚地發起了進攻。
　　S3生活區直接淪陷。
　　白袖，沈離，亞當，三人沈默地前行……這片生活區的畫面，實在太過血腥，橫屍無數，當年壹定是經歷了非常恐怖的襲擊。
　　“我有個問題。”
　　顧慎輕輕問道：“這些死去的人，算是‘超凡鏈接’的樣品麽？”
　　亞當怔了怔。
　　旋即他明白了顧慎的意思。
　　“應該是……不算的。”
　　他沈默說道：“這些人畢竟都已經死了，如果他們不是死於【深海】的精神鏈接，就不會算作覺醒的失敗者。”
　　“……好的，我懂了。”顧慎點頭。
　　沈離在壹旁聽著，忽然心頭壹緊：“等等，顧慎，妳的意思難道是……”
　　“如果桑洲窟內陸，不止壹個S3生活區被屠殺。”
　　亞當聲音沙啞說道：“那麽這對‘覺醒實驗’而言，其實是壹種‘利好’。因為這些人死去，覺醒實驗的‘成功率’會大大提高，至少表面上的數據，是這樣的。”
　　【深海】不會給出虛假數據。
　　但【深海】會選擇最優秀的算法——
　　“再往前看看吧……那裏似乎建起了‘高墻’。”
　　顧慎不忍去看維亞斯那張麻木惘然的面孔，他擡起頭來，輕聲嘆道：“如果沒猜錯，那面‘高墻’，應該就是幸存者建立的。”
　　高墻建立在S3生活區的尾部。
　　90％的生活區面積，都被放棄了。
　　這面高墻之上，還懸掛著復古的【燈籠】，裏面點燃著“源質之火”，可以感受到精神氣息的波動……
　　“很顯然，高墻那邊有守夜人。”
　　顧慎示意亞當和維亞斯止步。
　　他獨自壹人，緩緩上前走去。
　　這面高墻，是用來抵禦超凡生物的……自己只需要展露身份，應該就不會遭到攻擊，不過覺醒實驗已經持續了三年，這些人如果修築高墻，徹底封閉。
　　會發生什麽，都說不準。
　　“砰！”
　　高墻墻頭，長夜之中，燃起了壹蓬光火。
　　壹枚子彈，射向顧慎！
　　顧慎身形模糊。
　　這枚子彈穿透了他所在的位置，打在地上，濺起壹抹弧光，旋即消散。
　　顧慎回頭。
　　雖然這枚子彈只是紅銀材質，就算打到自己，也打不壞鐵鱗肌膚。
　　但他還是感到了壹些欣慰。
　　壹路走來，桑洲窟的落後，原始……實在有些觸目驚心。
　　好在他們還擁有“槍械”！
　　雖然覺醒實驗的“徹底封閉”，導致S3生活區被放棄，但這面高墻之內，還維持著南洲教會所帶來的科技水平。
　　這意味著，他們至少不會被屠殺太慘。
　　在高階超凡者出現之前。
　　還是強邏輯子彈，更有用些，就拿先前的“女皇鳥翼蝶”而言，雖然自己和白袖，只用了數十分鐘，就將F區地底的“女皇鳥翼蝶”全部屠戮殆盡。
　　但這玩意兒如果沒有遷移，在內陸造成的傷害，絕對恐怖。
　　S3生活區如果遇到“女皇鳥翼蝶”，那麽如今的慘象，將會更加觸目驚心。
　　但如果超凡者數量足夠多，哪怕沒有高階，他們擁有強邏輯武器，只要打的夠準，子彈夠多，紅銀也足夠對抗危機。
　　超凡者的覺醒，哪怕是最低階，最初級的那種，也會提升體力，反應速度，以及移動速度。
　　有了這些基礎力量。
　　再加上武器。
　　那麽這三年來，高墻裏的幸存者，應該不至於死傷太多。
　　顧慎緩緩止步，他舉起雙手，沈聲開口：“……別開槍，自己人。”
　　這句話，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話的同時，顧慎點燃眉心的熾火，望向高墻之上。
　　“……”
　　高墻之上，壹片黑暗，只有黑漆漆的槍口。
　　雖然只有壹道槍響。
　　但其實不止壹把槍，對準了自己。
　　不多時。
　　高墻上響起了粗暴的回應。
　　“誰特麽和妳是自己人？再走壹步……就吃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