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問火

　　進屋的是曲水。
　　女孩揉著眼睛，小心翼翼問道：“小顧醫生……妳也在睡覺嗎？”
　　屋子裏很暗，只有壹盞臺燈，再加上顧慎又是伏案姿勢，看上去像是小寐。
　　腿還是有些酸，不聽使喚……顧慎試圖站起來，嘗試壹下就立即放棄，他繼續保持當前姿勢，微笑道：“我在整理文件，忘了時間……幫我把燈打開吧。小新姐呢？”
　　“她還在休息呢。”
　　曲水開了燈，光線拂落，能看出蒼白的皮膚有了壹些血色，她拘謹地坐在椅上，小聲誇贊：“這是我這幾天……睡得最好的壹次……小顧醫生，我覺得妳比小新姐還厲害！”
　　顧慎笑了笑：“心理作用，不要太當真。”
　　“那個……”
　　女孩低頭擺弄著手指，似乎在醞釀著什麽，好幾秒後她鼓起勇氣，“小顧醫生……妳今晚有時間嗎？”
　　顧慎怔了怔。
　　“上壹次……其實……”曲水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臉蛋也越來越紅。
　　顧慎這才想起來。
　　上壹次，曲水說時間不早了，不敢壹個人走夜路。
　　小新姐說，她就住在荔浦街附近不遠……不敢壹個人走夜路，應該只是壹個借口。
　　她想與自己獨處。
　　顧慎不是傻子，說到這，他大概已經猜到曲水的意思了。
　　果然。
　　“不知道您……今晚有沒有時間？”曲水十指糾纏，俏臉蛋兒滿頰聲紅，“我想請您吃頓晚餐，算是表達感謝。”
　　“不好意思哈……”顧慎思忖片刻，禮貌回絕道：“我可能比較忙。”
　　事實上，自己已經快要下班了，今天並沒有特殊預約。
　　但發生的事情太多，顧慎想要壹個人靜壹靜，正好捋壹捋思路。
　　“沒事的，我可以等您。”曲水擡起小臉，認真道：“多晚都等。”
　　顧慎有些頭疼。
　　“話說回來……下午那位打扮古怪的大叔呢？”曲水忽然問了這麽壹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顧慎在心底默默道。
　　其實這位大叔……就在妳面前，只不過是用肉眼是看不見的那種。
　　曲水揉著小腦袋瓜子，道：“我才想起來，這個奇怪的大叔，好像見過不止壹次……之前在江灘，就見過壹面了。”
　　“哦？”顧慎眼神壹亮，凝重起來：“妳還記得，上次是什麽時候見到他的麽？”
　　或許這會成為自己追查長久基金會的重要線索。
　　曲水擺出努力回想的神情，片刻之後，她看著顧慎認真的眼神，愧疚道：“有些想不起來了誒……這對小顧醫生很重要嗎？”
　　顧慎有些失望，他想了想道：“那見面的具體地點呢？”
　　如果能確定大概的範圍，自己動用“側寫”，或許可以捕捉到壹些蛛絲馬跡。
　　“嗯……”曲水歪了歪腦袋，頗有些狡黠地笑道：“我可能需要好好回憶壹下，如果小顧醫生陪我去江灘走壹圈的話……或許能想起來。”
　　原來是在這等著自己呢？
　　顧慎壹時之間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這個女孩是有心機的，並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好吧，我會陪妳去壹趟江灘……不過今晚我還有事，妳恐怕要等壹會兒了。”顧慎看了眼手表，沈聲道：“如果妳介意的話，推遲到明天也行。”
　　“當然不介意！”
　　聽到這個回應，曲水像是換了壹個人似的，滿臉歡喜，立即應下。
　　緊接著她聲音又小了起來：“我我我……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小顧醫生，我在樓下等妳！”
　　……
　　……
　　周也新醒來的時候，掛在墻壁上的座鐘正敲響整點鈴聲。
　　她坐起身子，扶額看了眼懷表，壹陣頭疼。
　　“五點……見鬼……下班了……”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麽了……睡到中午十二點，回到診所，繼續睡到下午五點……甚至現在她心頭還盤踞著困意，估計回到家裏還能再睡上壹整夜。
　　自己是被困死鬼纏身了麽？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下午這壹覺睡完，整個人精神輕松了許多。
　　而昨晚的睡眠則是糟糕透頂，像是透支了身體。
　　周也新揉著太陽穴，如今的身體壹片舒適，透支的感覺完全消失，就是有些疲乏。
　　她扭頭望向隔壁。隔壁隔間的燈還亮著。
　　顧慎還沒走。
　　……
　　……
　　周也新推門的時候，顧慎正在紙上列著荔浦街的失眠案與青河火災案的共同特點，他試圖找尋在這兩起案件中找尋長久基金會的某些特性……在紙張角落還有壹個大大的圓圈，將江灘連環殺人案幾個字圈住。
　　顧慎緩緩打了壹個問號。
　　做完這些，他擡頭笑了笑，道：“小新姐……妳終於醒了？”
　　顧慎壹直在等她醒過來。
　　因為剛剛覺醒超凡的緣故，自己的精神催眠，還不夠熟練。
　　對付普通人是綽綽有余。
　　但對於小新姐這樣擁有“懷表”的特殊存在，可能無法完全地抹除記憶，如果周也新醒來之後，還留存著類似熾火的記憶，按照裁決所的規矩，自己應當是再施加壹次催眠，確保她遺忘相關細節，不會引起後續的麻煩。
　　事情的處理方法，他大概已經想好了。
　　如果對方還殘留相關記憶，自己就再壹次使用熾火，在小新姐記憶中，把這天渲成平凡普通的壹天即可。
　　正好借著機會，把這塊懷表的底細也摸清楚，畢竟是壹件超凡物品。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顧慎的意料。
　　周也新直接坐在了留給客人的位置，然後從懷中取出了那塊蘊含超凡氣息的懷表。
　　“小顧……”
　　“有些話我很想對妳說，不知道妳會不會覺得我是瘋子。”
　　她想了很久，然後緩緩道：“妳知道嗎？這個世界，有些事情……是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
　　顧慎只能沈默。
　　沈默之余，他甚至不再假裝配合地流露出類似驚訝或者詫異的神情，只是無聲地凝視對方，因為他認為今天這場談話之後，很有必要對周也新進行第二次催眠，將相關記憶都抹除。
　　“很高興妳沒有把我當瘋子……”
　　周也新看到顧慎認真聆聽的反應，自嘲地笑了笑。“或許這就是唐先生派妳來幫我的原因吧……妳和他壹樣，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人。”
　　“今天看到二樓的景象，我忽然意識到，我把妳想象的太簡單了。這幾天的實驗報告都是妳在整理，換做其他任何壹個人，看到我做的實驗……應該都會覺得離譜，荒唐，而妳太鎮定了，這不是像妳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鎮定。”
　　“小顧。”
　　說到這，周也新低下頭。
　　“今天中午我看到了……妳眉心的火。”
　　她目光停留在懷表的表盤上，那裏有壹枚反復跳動的指針，在壹個刻度咯噔咯噔的往復躍動。
　　“可以告訴我……那是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