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青骰

　　【“頭……非常痛。”】
　　堪比動用真理之尺的痛苦襲來。
　　但這壹次，並不是湧上全身天翻地覆的疼痛，而是只有頭痛。
　　準確地說，是脖子痛。
　　脖頸壹圈，像是被絲線箍緊了壹樣，隱約有刺痛和勒痛。
　　【“其他地方……沒有感覺了。是麻木了麽？”】
　　顧慎緩緩睜開雙眼。
　　他的面前是壹張透明的鏡面，映射出自己此刻的模樣……
　　看清之後，顧慎面色陡然蒼白下來……
　　鏡子中是壹張熟悉的面龐，也只是壹張熟悉的面龐。
　　他只剩下了壹枚頭顱。
　　其他的什麽都沒有，沒有軀幹，手臂，四肢，所以他只覺得脖頸壹圈很痛，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有感覺……他失去了四肢，只剩下壹顆頭顱。
　　回憶如潮水壹般浮現。
　　他立即意識到自己是處於某場夢境之中……而墜入夢境的原因，是自己觸碰了那枚看起來最無害的魔方骰子，將魔方骰子捧起的那壹刻，他眼中閃爍著骰子迸濺的輝光。
　　緊接著，那面骰子瘋狂地轉動起來，將自己帶入夢境之中！
　　“呼……”
　　“呼……”
　　顧慎深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經歷了兩場夢境，發生什麽都不會感到意外，但眼前的景象還是太讓人震撼了，只剩壹顆頭顱的自己，竟然還殘存著完整的意識。
　　“還有這種夢境……我太天真了麽？”
　　顧慎緩緩挪動頭顱，他發現自己是被關押在類似於封閉盒子的環境中，上下六個面，都是反射自己模樣的鏡面，照映出自己頭顱不同的模樣。
　　那枚最無害的骰子，其實才是最兇險的？
　　看著鏡子中那張蒼白的面孔，顧慎拉扯嘴角笑了笑。
　　“褚靈沒有出現，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安靜等待了壹小會，很快恢復了冷靜，“看來她並沒有鏈接，那麽這場夢境……只能靠我自己了。”
　　事實上，顧慎也沒有想過，這場審核需要依靠褚靈的力量。
　　情況越是兇險，他反而越是理性……雖然已經沒有胸膛可言，但顧慎還是感覺血液滾燙地翻湧著，他竟然隱約感覺到了新鮮和期待。
　　“有意思……”
　　已經失去了四肢，只剩下壹枚頭顱。
　　他無法動手，也無法逃脫，只能被鑲嵌囚押在這裏。
　　“魔方是復原的，我觸碰之後它開始自行打亂。”
　　顧慎瞇起雙眼，這是他在現實中能夠得到的最後信息，記憶壹幕幕暫停，他回憶起了魔方骰子迸濺擰轉的畫面，那是自己最開始看到的運動軌跡。
　　緊接著，他又想起審核組成員的話。
　　“關於解夢……我已經完成了第壹步。”顧慎喃喃道：“我在夢境中醒來，並且意識到這裏的壹切是虛幻的……接下來，我要尋找規律，也就是特異之處。”
　　這裏的空間異常狹小，而且窒息。
　　但也因此……尋找的範疇被縮小，這裏幾乎沒有什麽其他的線索，除了鏡子。
　　“鏡子……就是唯壹的線索。上下左右前後，壹共六面，正好對應魔方骰子的方塊。”
　　顧慎瞇起雙眼，“如果說，現實中的魔方骰子被打亂，會影響到夢境，那麽我要做的事情，其實就是拼接。這似乎並不難猜。”
　　問題是，該怎麽進行擰轉？
　　“我的某種行為，會影響到擰轉麽……”
　　顧慎緩緩向前挪動，他距離鏡面很近，觸碰了正前方的鏡面之後……壹股奇異的感覺出現了。
　　“哢嚓。”
　　整個世界被旋轉了……但只有壹部分。
　　顧慎感覺自己脖頸處的痛苦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胸膛軀幹，腰腹之處的疼痛……世界旋轉之後，他的脖頸順利連接了胸膛，但疼痛的範圍更大了。
　　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全都處於“虛無”的鏡面之中。
　　囚押自己的盒子，也對應地變大了壹些。
　　“嗯……果然是擰轉鏡面，還原魔方。”
　　顧慎感覺自己有些虛弱。
　　剛剛擰轉了鏡面世界壹次，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像是被刮了壹刀。
　　沒有猜錯的話，每壹次擰轉，都是對自己精神力的壹種消耗……如果漫無目的的嘗試，在等到復原魔方之前，自己的精神就會崩潰。
　　“這個夢境的難度比驚蟄要高太多太多了。”
　　他終於理解了審核組成員口中的特性激烈是什麽意思了，“驚蟄可以慢慢參悟，而在這裏，每壹次的轉動鏡面，都是煎熬。”
　　他不禁回想那桌子上的另外兩件封印物，恐怕都是與這骰子壹個級別的夢境封印物……這場審核難度的確很高。
　　“好在這面骰子沒有人操縱……我還有時間可以思考。”
　　顧慎慢慢整理著記憶。
　　“魔方的擰轉軌跡雖然很快……但是我記下來了……只要按照規律復原。很快就能完成解夢。”他陷入了壹種極度冷靜的狀態中，確保萬無壹失之後，再壹次地擰轉鏡面。
　　“哢嚓。”
　　這壹次胸膛與脖頸斷開鏈接，但是左手的感覺憑空出現了……顧慎低頭看著自己，像是被分割的木頭人，身體的每壹塊，都被鑲嵌在虛無的鏡面空間之中，只有與頭顱鏈接，才能恢復直覺，到這壹步他已經可以確認了。
　　最終完成解夢的條件，就是復原全部的軀幹。
　　按照記憶中的軌跡，顧慎直接開始了復原！
　　“哢嚓。”
　　“哢嚓。”
　　“哢嚓。”
　　……
　　……
　　“三件封印物中，青骰應該會是耗時最長的。”紅杉審判長看著少年，神情復雜，“我提議……如果顧慎在四個小時內沒有完成解夢，我們就該結束審核。”
　　“同意。”講解規則的審核員開口，“如果他真的能夠青骰內堅持四個小時……已經比大部分的‘A’級要強。”
　　“趙老對他很感興趣，或許我們可以對他多保留壹些耐心。”
　　大法官悠悠開口，“在青骰內沈睡兩三個小時的大有人在，我們還是等他先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再開始計時吧。”
　　他剛剛說完。
　　魔方骰子忽然蹦跶了壹下。
　　紅衫審判長眼神壹亮……看似隨意的壹下，實際上並不是毫無章法。
　　這是還原的第壹步。
　　“他醒了。”
　　審判長有些訝異，瞥了眼時間，喃喃道：“三分鐘……他在青骰裏蘇醒了意識。而且擰轉的第壹步走對了！難道是入夢之前，記住了青骰打亂的順序麽？”
　　“或許只是好運。”大法官微笑看著同伴，輕叩桌面，道：“我們再等壹等。”
　　接下來……是漫長的五分鐘。
　　五分鐘，沒有動靜。
　　就當所有人準備好再壹次迎接漫長等待之時，魔方再壹次的轉動了！
　　依然是還原的軌跡。
　　緊接著就是壹下又壹下。
　　“哢嚓……哢嚓……哢嚓……”
　　五位審核組成員，都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眼光。
　　每壹次青骰的轉動，都將帶來精神上的痛苦……這個少年轉動的頻率始終穩定，這說明他已經掌握了技巧，並且堅定地認為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審判長眼中有欣賞和贊嘆：“這個少年的記性不錯……看來他確實記住了青骰打亂的順序……而且足夠冷靜，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回憶起復原步驟……”
　　不過，他眼中更多的是心疼和遺憾。
　　青骰的每壹次轉動，都會消耗精神力，所以很緩慢。
　　大約十分鐘後。
　　所有的擰轉都完成了。
　　魔方被還原成了原本的樣子，安安靜靜躺在顧慎的手上。
　　而顧慎……沒有醒來。
　　“這個少年真的很不錯。”
　　“只可惜……”
　　“方塊的顏色是可以塗抹的，還原壹枚骰子，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重新上色……”
　　審判長有些惋惜地開口，道：“這枚看似外表復原的青骰，內部空間早就被打亂了。想要徹底還原它，可不是按照擰轉軌跡拼湊那麽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