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壁壘

會摔跤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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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點44分。
空空蕩蕩的輕軌站,顧慎壹邊飛奔,壹邊低頭瞥了眼手表。
還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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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再戰

光明壁壘 by 會摔跤的熊貓

2023-12-2 17:59

  今日的風兒甚是喧囂。
  鐵五從長眠中悠悠醒來,他感到有壹縷微風拂過面頰,說不出的清爽,下意識伸了個懶腰……壹種渾身都被風兒穿過的感覺旋即傳來。
  他怔了怔。
  怎麽感覺自己有點漏風呢?
  鐵五低下頭,有些恍惚,旋即洶湧的記憶襲來。
  他似乎睡了很久……在這片……曠野上……
  片刻後。
  恢復了全部記憶的鐵五,神情復雜,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涼風嗖嗖吹過。
  穿過他的雙手,他的發絲,他的胸膛。
  他如今是壹縷飄蕩在曠野上的孤魂野鬼,怎麽可能不漏風?渾身上下就沒有壹處能擋風的地方,那件形同虛設的衣衫飄啊搖啊,像是壹團浸泡在海水中的海藻。
  “妳醒了?”
  壹道溫和的笑聲響起。
  空曠的荒野之上,無數草屑席卷,凝聚出壹尊“王座”。
  少年坐於王座之上,閉目養神,似乎是在休息,但其實呼吸之間,曠野有風縈繞,每壹個悠長呼吸,都算是進行了壹次精神修行。
  鐵五覺得自己似乎只是睡了壹覺而已。
  外面世界應該沒過去多久吧?
  為何顧慎的氣息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了?
  那隱約流淌的風氣,仿佛帶著“萬物復蘇”的意境,自己如同置身於凍雪消融的春日暖陽照拂之下……只不過當鐵五徹底看清曠野的環境之時,他的神情更加復雜了。
  沒記錯的話……睡覺之前,這裏是壹片浩袤而靜謐的曠野。
  為何現在……如此荒蕪?
  入眼所及,是大片大片泥濘,野草橫生,但滿是荒涼之意,仿佛被轟炸過壹番。
  鐵五想說的話太多,壹時之間堵在了胸口。
  “這是……怎麽回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腳底。
  闔目之前,他以為自己是以天地為床,以長風為被。
  睜眼之後,卻發現自己壹直是以爛泥為榻。
  雖然自己只是壹個魂體,隨便壹陣風兒刮過,都能穿透身軀,但這片曠野現在看起來也太糟糕了,屬於魂體也不能忍受的範疇。
  “這是……新的世界。”
  坐在王座上的顧慎,揉了揉眉心,語氣聽起來有些疲倦。
  實際上,他並非如鐵五所想的那樣,闔目修行已久。
  顧慎剛剛在雪禁城找到了壹座安身之處,某座地處偏僻的小院子,他動用了壹些俗物,準備暫住壹些時日……而檢查了壹遍院子環境,確保安全之後,他當即運轉“春之呼吸”,進入這座精神世界。
  因為有【風瞳】的存在。
  自己在長野的壹舉壹動,註定會被看在眼裏,要不了多久,估計就會有新的壹批人來找自己……所以住在哪都沒有什麽區別,該找上門來的麻煩,總要找上門來。
  顧慎在參悟完谷雨卷之後,就想找個清凈地方,好好內視壹下自己的“新世界”。
  沒有按照羊皮卷上顧長誌的指引,去觀想春之呼吸。
  他走出了壹條屬於自己的路!
  “新……世界?”
  鐵五怔了怔。
  記憶中殘留的最後畫面,是曠野下起了雨,顧慎對自己伸出了手,而那時候自己的精神快要消弭,超凡源質也即將散去……
  他說他想要活下去。
  而顧慎告訴他,他可以活下去。
  於是……這壹覺睡醒,他真的活了下來,精神異常飽滿,像是活得了新生。
  這是神也無法做到的事情吧?
  鐵五認真想了想……至少,酒神座是做不到的。
  “【新世界】,是與【死者復生】壹樣的神跡麽?”鐵五擡起頭來,滿臉誠懇地發問。
  顧慎怔了壹怔。
  他想起了自己在鐵五誠心歸順之前所說的話……
  為了引導鐵五對源之塔的信仰崩塌,顧慎半蒙半騙,把自己塑造成了【舊世界】遠道而來的第八神座。
  恰恰由於“收容靈魂”這種逆天的神跡……於是這位酒神座的使徒真的相信了所謂第八神座的人設。
  現在。
  顧慎很難對鐵五開口……其實這是自己參悟了驚蟄和谷雨兩卷呼吸法,凝聚而出的精神世界,甚至用精神世界來形容都不太合適。
  這個地方連精神領域都不能算。
  大片大片的荒蕪,泥濘,簡直就是壹座未開化的蠻荒世界。
  “妳可以理解成……壹座什麽都沒有的世界。”顧慎想了想,道:“這是剛剛從混沌中誕生的凈土。”
  雖然現在看模樣跟凈土沒什麽關系。
  鐵五有些迷糊,佯裝自己聽懂了,認真點頭。
  “所以……您需要我做些什麽?”
  鐵五不是壹個喜歡拐彎繞角的人。
  這也太直接了。
  顧慎小小的沈默了壹下,他翻掌取出了壹枚種子……坐在王座之上,輕輕拂袖,那枚種子隨風飄起,落在鐵五的手上。
  “幫我耕種。”
  “耕……耕種?”鐵五再次怔了怔。
  自己可是源之塔的使徒,在這裏重獲新生之後……第壹個任務,竟然是耕種農作?
  “既是新世界,自然要耕種。”顧慎低聲開口:“今日種下,明日才能得到。”
  似乎是很有道理的壹番話……鐵五陷入了沈思之中。
  只不過他很快擡起頭來,認真問道:“我以後該如何稱呼您?”
  顧慎反問道:“妳如何喊酒神座?”
  鐵五聽到這個名字,仍是下意識心悸……他當初最大的掙紮,就是在生與死之間,成為【使徒】需要莫大的信仰,而信仰崩塌只在壹夜之間。
  而當信仰崩塌之後,鐵五再想起那對自己伸出手掌的酒神座,只感到畏懼,驚恐。
  自己如今算是叛離了源之塔,如果被酒神座知道,自己將會是怎樣的命運?
  他連忙恭聲道:“知道了……主人。”
  顧慎皺眉,不解道:“妳稱呼酒神座為‘主人’?”
  鐵五有些茫然。
  他擡頭看著王座上的少年……默默地想,顧慎用以示人的面孔倒是與酒神座壹樣,年輕而又稚嫩,只是這副皮囊下,卻是不知藏了壹個多少歲的靈魂。
  從【舊世界】跋涉而來,應該需要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吧?
  “外出執行任務之時,稱為‘神座大人’,回到源之塔侍奉之時,會稱呼‘主人’。”
  鐵五小心翼翼回應,同時瞥了眼淒涼荒蕪的精神曠野,心想這裏雖然比不上酒神座在源之塔的住處那麽瑰麗壯觀,但先前也算是壹座神秀宜心之地。
  “不要喊我主人。”
  顧慎皺眉道:“我不是妳的主人,也沒有人有資格做妳的主人。”
  鐵五第壹次聽到這樣的話。
  以往在源之塔,酒神座常常對自己說……
  如果不是他出現,那麽自己就是貧民窟巷子裏壹具無人問津的屍骸。
  如果不是他伸手,那麽自己早就被人踐踏,被人摧殘,被人毀滅。
  如果不是……
  因為有了這麽多的“如果”,所以鐵五才能活下來,而這壹切都是“酒神座”的饋贈,他賜予了鐵五新生,這條命都是他給的。
  喊什麽都不為過。
  鐵五也這麽認為,壹直都這麽認為,直到後來,他遇到了顧慎。
  “可是……這條命是妳給我的。”
  鐵五回想著源之塔的“昔日教誨”,他聲音很低的開口:“這是授命之恩……”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顧慎搖了搖頭,道:“對妳有授命之恩的不是我,是妳的父母。”
  “我沒有父母……”鐵五笑了笑,道:“他們早死了。”
  顧慎眼中情緒有些復雜。
  有些悲憫。
  又或者……在壹瞬間,看到了鐵五身上與自己的相似之處。
  “妳可以喊我‘先生’。”顧慎想到了今日在長野聽到最多的稱呼。
  小顧先生。
  雪禁城歷史悠久,這裏民風也比較古典,先生兩個字放在大都,和放到長野,聽起來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意思。
  “顧先生?”鐵五面色微微壹變,他想到了清冢裏沈睡的那個家夥,據說顧長誌不喜歡別人稱呼自己神座大人,於是長野清壹色的尊稱其為“顧先生”。
  這是巧合?還是……
  “就‘顧先生’了。”顧慎點了點頭,道:“這個稱呼聽起來順耳,舒服。”
  “顧……先生。”
  鐵五第壹次念,覺得有些拗口。
  “我以後……會壹直待在這裏嗎?”他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有些緊張。
  顧慎看出了他的緊張。
  “妳想要出去?”
  “不不不……”但沒想到,鐵五卻是連忙搖頭,把腦袋搖地如撥浪鼓壹般,“我不想出去,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壹直待在這裏。”
  說到這,他看了眼淒涼荒蕪的曠野,然後下意識捏緊了掌心的種子:“先生要在這裏灑下種子,以後就壹定會生出很多的樹,草,花……再以後,這裏的人說不定也會多起來。”
  說著說著,鐵五越來越沒底氣。
  不僅僅是因為他手裏只有壹枚種子。
  更因為他說到壹半就想起來了……真要來到這地方的人,還能算是“人”嗎?
  如果不算。
  那麽自己現在也不算是人咯?
  “沒有人會想壹直待在這裏……”顧慎有些無奈,這裏壹片淒涼,連自己觀想都不願意多待,不過或許真的會有鐵五所說的那壹天。
  只是,為什麽鐵五會想壹直待在這裏?
  略微沈思。
  顧慎壹語點破,道:“妳在害怕源之塔?”
  鐵五有些尷尬。
  他窘迫地撓了撓頭,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很沒有底氣。”
  理智告訴自己,眼前這位掌控著“死而復生”之術的神人,應該就是橫渡【舊世界】而來的第八位神座,怎麽來看自己都是抱上了壹位大粗腿。
  可直覺卻告訴鐵五。
  自己抱的大腿似乎不太行。
  如果自己出去,被酒神座感應到……恐怕會真正意義上的灰飛煙滅吧?
  “壹個好消息,壹個壞消息。”
  顧慎沈默片刻,誠實道:“好消息是妳可以留在這裏很久……壞消息是,妳留在這裏的原因是,目前我還沒有想到能夠讓妳出去的辦法。”
  鐵五有些訝異,心裏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最後壹個問題——”
  “我不理解,先生救我,是為了什麽?”鐵五深吸壹口氣,望向顧慎,壹字壹句地認真開口,“先生到底想要什麽?”
  “我不喜歡源之塔。”
  這個問題是最好回答的,顧慎直截了當開口,道:“至於我想要的……很簡單,我要妳反出源之塔,當我的信徒。”
  反出源之塔,當我的信徒!
  這句話鏗鏘有力。
  “今日之後,妳大可把底氣拾起來。”顧慎平靜道:“這座新世界,以後會成為真正的凈土。”
  真正的……凈土……
  鐵五攥攏種子,用力點頭。
  他也是如此堅信的。
  只是……有壹個很嚴峻的問題,擺在眼前。
  “先生,可是新世界,目前就只有這壹枚種子嗎?”
  鐵五擡起頭來,神情惘然。
  只見壹陣大風卷過,王座已然消失不見。
  ……
  ……
  “呼……再問下去,可就不好回答了。”
  顧慎悠悠吐出壹口長氣。
  他並非是離開了曠野,而是以精神力,將曠野上的自己“隱匿”起來。
  在這裏,他是真正的主人。
  這片【新世界】的壹切規則,都是由顧慎來界定的,支撐他譜寫規則的底氣就是熾火儲存的超凡源質,這裏要有風要有雨要有光,要什麽有什麽,只需要付出對應的“源質”即可。
  他緩緩以手指抹過。
  以自己和鐵五為界限,曠野被壹分為二。
  那壹邊,鐵五正捧著種子,低頭尋思著哪裏是耕種的好地方,哪裏土壤肥沃,適合把這新世界的唯壹壹顆獨苗種下。
  這壹邊,顧慎則是默默回憶著自己觀想谷雨卷時的精神流淌軌跡。
  這裏是順應自己意誌而誕生的世界。
  這裏的壹切,都是由自己所掌握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得起鐵五在這裏對自己的信仰……因為,他就是神。
  “先……下壹場雨,試壹試?”
  顧慎起手緩緩招了招。
  曠野上空,緩緩湧現積雨雲層,已經有春雷連綿而響。
  這壹刻。
  顧慎感覺到了,自己眉心的超凡源質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耗。
  幸虧剛剛從神祠山飽餐了壹頓,顧慎眉心的超凡源質,儲備還是相當充裕的。
  每壹天過去,這些超凡源質裏的壹部分會被用來消化……消化之後,顧慎自身的力量就會得到增強,只是這是壹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如果熾火餓肚子,那麽變強的速度就會變慢。
  可熾火吃得再撐,消化的速度是固定的,再快也不會快到哪去。
  修行之事,從來就沒有捷徑可言。
  即便“熾火”能夠儲存大量的超凡源質,也並非是壹口吃下去,就能吃成大胖子。
  不是在神祠山飽餐那麽幾頓,顧慎就可以壹騎絕塵,直接碾壓同齡超凡者的。
  這就是他在與韓當交手之後發現的“特質”……熾火的特質相當強悍,而且十分合理,就像是壹個活生生的“生靈”,下意識的生存意識。
  被吞下的“源質”,壹部分會被消化,另外絕大部分,則是用作儲備。
  如果遭遇了精神層面的攻擊,譬如先前的【真言】,【荊棘之夢】……只要是燃燒超凡源質就能抵消的力量,熾火就可以做到消耗儲備,來完成應對。
  這幾乎是堅韌到了極致的“救主”特質,亦或者說……這是“自保”特質!
  捧著種子的鐵五,聽到了壹聲炸雷之音。
  他怔了怔。
  自己正在尋找何處適合耕種,天頂便突如其來地飄來了這麽壹大片雨雲……很顯然這是“神”的指引。
  緊接著。
  “轟隆”壹聲!
  壹道雷鳴之音響起。
  雪白的雷光在曠野之上炸開,這片曠野已經荒蕪的不能再荒蕪了……鐵五看著雷光夾雜著壹大灘泥濘從自己身軀中穿過,雷光鑿在曠野的中央,鑿出了壹個巨大的凹坑。
  這枚凹坑,就像是神伸出的手。
  而鐵五要做的,就是替這個新世界,種下希望。
  磅礴大雨,轉瞬即至。
  他蹲下身子,在傾盆大雨之中,緩緩飄到凹坑之中……雙手將那枚種子,放了下去。
  ……
  ……
  零零幺。
  列車平穩地行駛著。
  少女不再是坐著看書的姿勢,她蜷縮躺在座椅上,似乎是在睡覺……
  大量的數據在車廂裏漫遊。
  數百萬份文件被打開。
  數百萬份文件被關閉。
  而車廂裏還有壹個安靜等待的少年,顧慎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鐵五在四季曠野上的滋味,他就像是壹個孤魂野鬼,被無數個文件穿過身體。
  這種感覺……好像還不錯?
  四季曠野那壹邊,已經完成了“播種”。
  顧慎在曠野上投放了鐵元素,重生之後的鐵五,得到了顧慎意誌的肯定之後,能夠動用“鐵王座”,只是他的力量十分微弱,只能凝聚出壹把鐵鍬,就靠著壹把鐵鍬……鐵五開始了壹粒種子的耕種,以及漫長的觀想。
  鐵五思考壹番,認為是因為自己超凡源質的散盡,才導致了如今力量如此微弱。
  如今即便只剩壹個靈魂,也可以慢慢重修而回。
  事實上他的思考只對了壹半。
  在顧慎的精神世界裏,的確可以“修行”……畢竟這裏流淌著超凡源質,而這就是超凡者變強的根本途徑。
  可如今的情況來看,鐵五再怎麽修行,力量也是有限的。
  就像是那枚種子。
  需要漫長的時間進行生長。
  整個新世界是剛剛誕生的,這些超凡源質也是剛剛凝聚的……最重要的是,這壹切的來源顧慎,並不是真正的“神座”,他自身的力量,也就只是深水區第四層而已。
  確保自己的新世界能夠順利運轉之後,顧慎就來到了零零幺。
  現實世界之中,褚靈“自我閉關”,已經接近壹夜。
  對於正常人而言,這就是閉上眼睛睡壹覺的時間……可對於深海【源代碼】而言,壹夜時間,足夠進行百億次的運算。
  是因為“祈願術”的原因嗎?
  顧慎還記得,褚靈對自己說過,她覺得李青穗有些眼熟,可數據庫搜索的結果……卻是兩人從未見過面,這種不符合深海認知的事情,只有可能是超凡現象。
  而如今深水區裏,蘊含了大量對“超凡現象”的解釋。
  搜索至今都沒有得到答案……最有可能的指向,就是李家那無法理解也無法預測的“祈願術”了。
  “似乎還要睡很久啊。”
  顧慎站在車廂裏,安靜地陪伴了壹整個後半夜,他沒有出聲,也沒有打擾,就只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陪伴著。
  在過往的很多個夜裏。
  褚靈也是這樣。
  自己睡去,她仍醒著。
  或許在夢境中,褚靈就是這麽陪伴著自己,同時思考著漫無邊際的瑣事……只是不知道【源代碼】會想些什麽呢?是如何引導人類未來走向光明的偉大構想,還是用數據推演解決困擾凡俗的運算難題?
  忽然之間,顧慎想到了褚靈對自己說的那壹句。
  “我餓了。”
  又或者。
  【源代碼】所想的事情,並沒有那麽崇高,偉大,不可理解。
  人類無法理解也無法勘透的謎題,她可以壹眼看出。
  可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答案的東西……卻是每個人生下來就擁有的“感受”。
  ……
  ……
  緩緩敲門聲音把顧慎驚醒。
  他緩緩睜眼,發現門外天色已明。
  這壹夜很短暫。
  這是春之呼吸的第壹次運轉,顧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層次睡眠之中,他從未“睡”得如此飽滿,如此踏實。
  疲倦壹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精力。
  以往只修行“驚蟄”之時,顧慎已經可以做到不用睡眠,正常情況下,每天都有足夠的精力……可如今則大不相同。
  單壹的驚蟄呼吸,只是維持到“平穩”界限。
  而春之呼吸,則是可以讓自己的精神恢復到“飽滿”。
  “有人找上門了?”
  顧慎的第壹反應就是這個……畢竟壹夜時間,已經足夠那些候在顧家小墅的家夥們得知消息,趕到新地點來堵自己了。
  不過精神力掠出之後。
  他倒是有些訝異。
  院子外面並沒有想象中的“門庭若市”,看來白家和韓當都沒有放出自己的相關消息……前者的反應可以理解,後者則是出乎顧慎的意料。
  白家自詡身份,不會做出跌份的事情。
  但韓當可不是什麽要臉的人。
  他昨夜才放出狠話,要跟自己沒完……這家夥手握【風瞳】權限,應該很清楚自己逃到哪裏才對,只要隨便放個消息,自會有壹大堆蠅營狗茍前來騷擾。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怎麽可能放著不幹?
  或許是昨夜的警告原因?
  顧慎來不及多想。
  因為他的精神力凝聚到了那位登門來訪的“客人”身上……
  看清了對方是誰之後,顧慎的神情變得有些精彩。
  “稍等……”
  他的聲音剛剛傳出。
  對方已經“推門而入”。
  那位在院門外敲了三下門,算是打了招呼的“不速之客”,直接伸出手掌,這座宅院雖然坐落在老城之中,但卻安置了壹座相當厚實的鐵門……那枚手掌按在鐵門之上。
  沒有任何的阻擋。
  鐵門瞬間被消融,他整個人穿過了鐵門,而這扇厚實的大門在他離開之後,像是壹團泥巴被重新塑造,緩慢恢復如初……只不過有些地方變得不太均勻,看起來更像是壹塊鐵塊。
  “長野真是壹個講文明樹新風的地方。”
  顧慎來到小院,看著對方,皺眉道:“妳就不能等幾分鐘,沒有主人的允許,怎可擅自闖院?”
  這次再見面。
  沈離似乎與上次有了不同……他不再是背負好幾件鐵衣來戰的狠角色,身上的戾氣也消減了許多,看上去有些消瘦。
  “妳開口了,我才推門的。”
  沈離皺了皺眉,有些不太理解地開口。
  “我說的是‘稍等’,而不是‘請進’。”
  “有什麽區別?最後我壹樣都會進來。”
  “區別就是……這院子是我租的,現在這扇門變成了鐵疙瘩,我要多賠壹筆錢。”顧慎無奈嘆了口氣。
  “妳為什麽會把俗物看得這麽重要?”沈離更加無法理解這個怪胎。
  “因為俗物本來就很重要,更因為明明是妳把門弄壞了,最後賠錢的人卻是我。總而言之……臨走之前記得把賬結壹下。”顧慎從院子裏挑挑揀揀,最後扔了壹把鐵折凳過去,囑咐道:“別坐化了,不然這也得賠。”
  這院子裏明明有木椅……沈離挑了挑眉,看著這把鐵椅,有些牙癢癢。
  “我聽說聯邦安全委員會扣押的人,最快也要壹周才能‘保釋’。”顧慎看了看時間,道:“從妳被押走再到現在,只過了十二個小時。”
  沈離平靜道:“把我押走的人叫杜韋,他很想把我關上十天半個月,但實際上他只關了我壹夜,因為保釋我的人叫白沈。”
  聽到這裏,顧慎心中已經明了。
  沈離不會被安全委員會羈押……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山先生已經在道館開口了,羅胖子的朋友再可靠,怎麽可能頂得住這種級別的壓力?
  他輕嘆壹聲,道:“我猜到了妳會離開,但我沒想到會這麽快……更沒想到,妳離開之後第壹時間會來找我。”
  這是要做什麽?
  “我想再打壹場。”沈離壹字壹句,道:“就在這,我和妳。”
  顧慎沈默了很久。
  他看著沈離,仿佛在看壹個傻子。
  沒有什麽事情是比睡醒之後,看到院子外面壹片清凈,更加美好的事情。
  但這不意味著,【風瞳】就不再關註自己了。
  顧慎很清楚沈離為什麽會找到自己……白沈這種監獄所數壹數二的大人物,是不屑於浪費時間,在監察自己這件事情上面的。
  那麽不用多說——
  壹定是某個瘋女人指的路。
  大概率白露現在正在看著自己。
  想到這裏,顧慎擡頭望向天空,緩緩地豎起了壹根中指。
  “出門右拐,壹直往前走……”顧慎對沈離認真說道:“出了雪禁城,壹路南下,以妳的倔勁和速度,大概只需要三天,就可以抵達大都。”
  沈離有些困惑。
  “我在那兒有個朋友,專門治妳這種鐵頭。”顧慎想了想,用鐵頭這個詞來形容沈離應該算是萬分貼切,“妳去找他,報我的名字,就說妳想要挨壹頓毒打。對了……他的名字叫宋慈。”
  “我聽過宋慈,清冢的【使徒】,只是妳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沈離皺了皺眉,“我不想和他打,我只想和妳打。”
  顧慎道:“用妳的話來回復妳好了……妳說的這些,又和我有什麽關系?”
  “還沒有聽懂嗎……我不想和妳打。”
  沈離怔住了,在來的路上,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會有這種結局。
  因為他在長野裏所認識的人,壓根沒有壹個人是像顧慎這樣的。
  現在他很想問壹句,為什麽?
  “看到這座院子了嗎?這些花花草草,是不是很漂亮?”顧慎壹眼就看穿了這個直腸子的家夥要說什麽,於是搶先反問道:“既然來了這裏,喝茶賞花多好,為什麽壹定要打架。”
  沈離憋了很多個字。
  他沈默了很久,最後語氣生硬地吐出壹句話:“妳怕輸。”
  顧慎笑了,笑著點頭。
  於是沈離更痛苦了,這激將法根本就對顧慎沒有用……
  “妳似乎非常想要和我打壹架,為什麽?”
  顧慎看著沈離,他躺在太師椅上,曬著古城和煦的陽光,笑了笑,問道:“是因為昨天輸給了我,名譽受損,還是因為單純的想要打架?”
  沈離聽到這,眼睛綻放出異樣的光芒:“打架哪裏需要那麽多理由?我只知道,再來壹次,我壹定不會輸給妳!”
  嗯……果然是個武癡。
  沈離根本就不在乎名譽,怪不得願意背著聯邦安全委員會的審查,來道館赴戰。
  也怪不得,山先生願意為他出面去聯系安全委員會的高層。
  在超凡修行這條道路上,像沈離這樣滿懷赤誠的武癡,往往會有不俗的成就。
  顧慎瞇起雙眼,輕聲開口:“如果妳非要打壹場,也不是不可以……”
  沈離眼神驟亮。
  顧慎緩緩從太師椅上起身,笑道:“我不占妳便宜,這壹架輸了,妳要答應我壹個要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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