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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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壹十壹章 軟禁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小蠻把已經安靜下來的孩子往懷裏又貼近了壹些,警惕地問道:“要談什麽?”
  壹貼近胸口,母親的心跳聲就變得更清晰了,就像他還在娘肚子裏時聽到的壹模壹樣,雖然娘親的心跳現在有些急促,但是孩子就是能夠分辨得出:這就是從他有了聽覺以後壹直都能聽到的那個聲音,於是孩子更安靜了。
  他閉著眼睛,紮撒著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母親的下巴,晶瑩粉嫩的小嘴唇嚅動的,努力蠕動出壹個小泡泡。本來,這個時候他的父親母親,和父母雙親的諸多親友應該正環繞著他,為他這個可愛的孩子氣的動作而歡笑。
  但是現在身邊只有他的母親,就連他的母親也沒有註意到他這個可愛的動作,她正緊張地抱緊自己的寶貝,警覺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就像看著壹個兇殘的強盜。
  姜公子無奈地笑了壹下,在小蠻的目光裏,他就像壹個殺人越貨的強盜,可他不是啊,他是傳承千年的世家公子,比皇室還要清高、還要尊貴的存在,他壹向從壹個高高在上的角度俯瞰世人,從來也沒有想過會被人看得這麽不堪。
  他盡量用恬淡高雅的聲調說道:“虜妳來,並不是我的主意,但是妳既然已經落到我的手裏,我也沒有必要把妳送回去,妳的丈夫正自不量力地想要和本公子作對,本公子不想讓他或者別的什麽人認為我怕了他!”
  姜公子停頓了壹下,不待小蠻反唇相譏,又飛快地改變了話題:“妳在這裏,尤其是妳十月懷胎、分娩在即,妳的失蹤壹定讓妳的丈夫很擔心。所以,妳可以寫壹封信,告訴他妳很安全,然後……本公子就可以和他平心靜氣地聊壹聊了!”
  小蠻凝視著他,凝視許久,嘴角輕輕地抿起,抿起壹抹驕傲自豪的笑意:“我聽郎君提起過妳,妳的身世、妳的地位、妳的權力,所有的壹切,都不是我的郎君所能企及的,不過……妳現在卻很怕我的郎君,是不是?”
  小蠻的嘴角勾了起來,姜公子的嘴角卻撇了下去,他仿佛聽到了壹個最可笑的笑話。
  姜公子“哧”的壹聲,不屑地把嘴角又撇低了些:“楊帆?他也配!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他好好談壹談,不想被人打擾,有妳壹封親筆信,可以讓他安下心來,心平氣和地與我談事情,除此之外別無用處!”
  姜公子拒絕承認他現在對楊帆很忌憚,哪怕他明知道尤浩洋那個蠢貨自作聰明地辦了壹件大錯事,把他陷入了絕對的被動,今天他將承受來自方方面面諸多強大勢力的壓力,但他不承認這是楊帆的本事。
  這個世界是凡人的世界,沒有超人的存在,沒有誰能憑著壹己之力就可以呼風喚雨、控扼天下,不管是女皇武則天還是七宗五姓這些千年世家,他們能為所欲為,是因為他們能憑著共同的利益控制更多人和更多力量為他所用。
  姜公子也是壹樣,如果剝離受他掌控的財力、物力、人力,他就會像壹只被拔光了毛的鳳凰,比壹只雞也強不到哪裏去,但是在楊帆面前,他拒絕承認那些現在被楊帆所影響所左右的力量是屬於楊帆的能力。
  小蠻的臉色還很憔悴,嘴唇淡淡的少了壹些血色,但她的笑意卻越來越甜美,誰不喜歡自己的男人是壹個了不起的男人?她看得出,以姜公子的清高孤傲,換作以前,對她這番話甚至懶得辯解。
  誹謗由妳,我就是我,哪個人會堅持要壹只螞蟻承認他的高大?
  可是現在姜公子不但在向她解釋,而且那似乎無懈可擊的風度之中隱隱地透著壹股狼狽。
  她莞爾搖頭,說道:“妳很高傲,所以妳不想承認曾經不被妳放在眼裏的人,現在妳只能仰起頭來跟他說話!所以,妳明明做著很卑劣的事,卻努力想要保持妳高雅的風度,妳知不知道,如此種種,讓妳說話、做事都變得很別扭、很可笑?”
  “胡說!”
  姜公子再也無法維持他雲淡風輕、故作不屑的神情了,他開始反駁,語氣激烈:“南疆局勢的興滅,是他能左右的麽?如今的壹切,壹半取決於天意,壹半取決於皇帝,他只是渾渾噩噩地被推到了這樣壹個關鍵的位置,巧合地成為壹個重要人物。即便如此,他的生死,我依舊能夠掌握……”
  小蠻打斷了他的誇誇其談,冷冷地道:“所謂掌握,就是像強盜壹樣掄起刀子?哪怕妳還有壹點辦法能奈何得了我的郎君,也不會用這樣的辦法!姜公子,妳只是壹個從來也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挫折和磨難,目高於頂、極度自負的人,別的,妳什麽都不是!”
  她昂起頭,驕傲而堅定地道:“郎君壹定會來救我,但我不想捆住他的手腳,讓他任妳宰割,如果那樣換取我和孩子的安全,即便我們能活著離開,我還能剩下些什麽呢?我不是壹個很聰明的女人,但我知道妳怕什麽妳擔心什麽,我做什麽就對了,所以,我什麽都不會寫,我只在這裏等,等他來!”
  姜公子瞪起眼睛兇狠地看她,可小蠻已經不再看著他,她低下頭,看著懷中沈沈睡去的孩子,吻壹吻他幼嫩的臉蛋兒,甜蜜而滿足地微笑著,輕輕地道:“寶寶乖喔,妳爹爹很快就來救妳了,看到妳的時候,他不知會有多開心呢……”
  地牢入口處的光線壹陣閃動,壹個侍衛快步走進來,附在姜公子耳邊低聲說了句話。氣息噴在姜公子的臉上,姜公子馬上厭惡地躲開,他都沒有聽清那侍衛說了些什麽,就馬上拿出壹塊潔白的絲帕使勁地擦著自己的臉頰和耳朵,好像剛剛有人在他臉上唾了壹口痰。
  努力地擦了半天臉,連肌膚都擦紅了,他才皺著眉,厭惡地問道:“妳說什麽?”
  侍衛提高聲音,說道:“滎陽鄭氏,鄭宇公子,過府拜訪!”
  姜公子瞪起眼睛,質問道:“盧府已經‘空’了,他來拜訪誰?”
  ……
  “把門打開,打門打開!我鄭宇到了妳們盧家,車駕還得候在外面嗎,太不像話了!世兄在府的時候,都沒這麽大的排場,妳們幾個家奴,什麽時候這麽大的架子了?”
  鄭宇領著幾個昆侖奴施施然地進了盧府,指手畫腳地讓他們把左院門兒打開。
  這幢府邸是姜公子的壹位族兄的私產,因為整個家族已經撤回範陽,這裏只留了壹位管事和十幾個奴仆照料。主人根本不在府上,而且是舉家遷走,要過三年才能回來,鄭宇根本沒有登門拜訪的道理,但他就是來了。
  盧家的老管事苦著臉道:“鄭公子,我家阿郎攜家眷回範陽省親去了,這壹去據說要兩三年才能回來。”
  “我知道!”
  鄭宇興高采烈地道:“本公子今天來,不是來拜訪盧世兄的!”
  “那公子是……”
  “本公子要宴客,老太爺又嫌吵,怕被老人家罵,只好另找地方。盧世兄這幢宅子清靜寬大,正好我用,暫且借我使使,沒有關系吧?就憑我跟盧世兄的交情,就憑我鄭盧兩家的交情,相信盧世兄在府上也不會拒絕,難不成妳這老奴才還要快馬去問壹問盧世兄才成?”
  老管家聽得目瞪口呆,然後他就發現剛被叫開的角門兒外面呼啦啦湧進壹排大車,壹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伎舞女紛紛從車上下來,俱都彩衣裹體、描眉點唇,看樣子馬上就要唱大戲似的。
  與此同時,盧府右側的院門也被人叫開了,應門的青衣小帽的盧府家人眼睜睜看著十幾個胖大的廚子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後面壹堆小徒弟扛著各種食材、鐵爐、銅盆、鐵網、竹簽壹類的東西,看樣子是要在盧家開燒烤晚會。
  太原王氏的王思遠、王思源兩兄弟壹步三搖地走了進來,嘻嘻哈哈的根本不把盧府家人放在眼裏,幾個低眉順眼、姿容秀麗的新羅婢子,像受氣小媳婦兒似的邁著小碎步,亦步亦趨地跟在主人屁股後面。
  隱在暗處的繼嗣堂高手見此情景也是相顧茫然,他們的幕後東主就是這些世家,眼下這些世家子弟大模大樣地闖進來,他們又能怎麽樣?
  埋伏在外圍的這些繼嗣堂高手不是姜公子的心腹,其中很多人都是由各大世家充實到繼嗣堂的技擊高手,盧府右門兩棵濃蔭如蓋的樹上蹲著的兩個高手就是太原王家的人,眼看著自家的小公子登門,他們就像石化了壹般,完全不知所措了。
  盧家前宅大門口,崔家的崔湜、崔涖、崔液、崔滌四公子於秋風蕭蕭中打著扇子,邁著整齊劃壹的步伐,跟走臺步似的往裏邊闖,後面跟著壹群樂師,懷抱琵琶的、捧著古笙的、耍著竹簫的、扛著羯鼓的……
  幾乎是同壹時間,盧家這幢大宅的每壹個入口處都有幾個鮮衣怒馬的狗奴才敲門,然後不由分說便狗仗人勢地闖進來,打開大門放自家公子的車駕進來,車駕進來也不遠停,就往那門口壹堵。
  姜公子已經匆匆離開地牢,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壹個個消息相繼傳來:世家子弟們堵了出入的門戶,接下來就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了,他們沒往盧家的私人住處亂闖,而是匯聚到最寬敞的那間花廳,真的開始大排宴筵,那歡快的樂曲和婉轉的歌喉,已經清晰地傳進了姜公子的耳朵!
  姜公子很快就弄明白了各大世家的用意,他昨夜的過激舉動,已經激怒了各大世家。如果他昨夜成功地殺死了楊帆還好,那樣他頂多得到壹個嚴厲的警告,爛攤子還是要由他來收拾。
  可楊帆沒有死,於是各大世家決心自己來收拾這個還沒爛到不可收拾的爛攤子了:“他……被軟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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