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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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壹章 意外遇襲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東方先是泛起了魚肚白,不知什麽時候,壹縷陽光就像箭壹樣穿過那混沌的天色灑向大地,然後紅日便破雲而出。
  天亮了,漫漫長夜終於在遠方的狼群嗥叫聲中退卻。
  天愛奴從睡袋裏爬出來,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洗漱。
  晚餐時燃燒的灰燼距她的宿處很遠,啃剩下的雪雞骨頭也都和那灰燼深深地掩埋了。
  這個小女子的野外生存經驗豐常豐富,她知道哪怕是壹丁點油脂都能把螞蟻引來,而螞蟻會把蜥蜴引來,蜥蜴又會把蛇引來。河西草原有各種毒蛇,牧人在放牧的時候,經常發生牲畜被毒蛇咬死的情況。
  天愛奴雖在宿處周圍撒了硫磺粉,但是生怕有什麽異種毒蛇不怕這種氣味,獨自壹人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刷牙洗漱,重新易容,確認無誤後,天愛奴提著禪杖重新上了馬,就像西行取經的唐三僧壹樣,再度踏上了征程。
  駝城中的篝火在天將黎明的時候也次第熄滅了,人們紛紛鉆出帳篷收拾行裝,整個駝城裏都開始忙碌起來。麻袋和箱籠重新裝回牛車上,捆到駝背上,做早飯的、整理行裝的,各負其責。
  等他們收拾停當,吃完早餐,草原上的露水已經快被太陽曬幹了,龐大的商隊繼續啟程,昨夜負責巡哨警戒的人則躺到了大車上蒙頭大睡。
  似乎壹切都還是同往常壹樣,楊帆本以為今天還是會在平靜中度過,但是快到正午時,右前方負責警戒的遊哨突然全速奔了回來,老遠就吹響了警戒的號角。隨後就響起了壹陣沈悶的馬蹄聲,遼闊的草原盡頭出現了壹條黑線,迅速變成滾滾潮水洶湧而來。
  “準備啦!抄家夥!”
  “小飛將”張義興高采烈地大叫,絲毫不在乎那急如驟雨的馬蹄聲把大地都踏得震顫起來。這是結隊而行的無數騎兵,策馬飛奔時才可能有的馬蹄聲。
  高舍雞和熊開山緊張地攥緊了肋下的佩刀,高舍雞用的是壹口狹長的單刀,身材高大強壯的熊開山用的則是壹口大砍刀,刀背極厚,重達三十多斤,不要說砍人,用來砸人也綽綽有余。這口刀的刀纂處是中空的,插入木柄後就能變成壹口長柄大砍刀。
  兩個人緊攥著鋼刀,剛剛做好戰鬥準備,就看到了令他們目瞪口呆的壹幕。
  “小飛將”張義的人也在準備,他們從馬背裏、牛車裏,掏出了壹支支長弓、壹支支硬弩,全是嶄新的軍弓和軍弩。
  弓弩作為主要遠程兵器,裝備了大唐的絕大多數軍隊,弓的裝備率是百分之百,弩的裝備率是五分之壹,在中國周圍始終有強大的遊牧民族,但是從來沒見過他們把重裝騎兵當成主力兵種,這實非偶然,中華民族自戰國時代就發明了殺傷力強大的弩,在這樣強大的弓和弩的裝備率下,重裝騎兵簡直就是壹群活靶子。
  然而,那畢竟是軍隊啊,眼下這群人……
  高舍雞和熊開山眼睜睜地看著壹具具弓弩被那些人嫻熟地搭箭上弦,弓有長弓和角弓,長弓用於步戰,角弓用於騎兵,而弩則是臂張弩和角弓弩等單人使用的輕弩。
  壹看這等裝備,高舍雞和熊開山登時松了口氣。他們雖是斥候,卻並非不識軍中戰術,在場的人共有七百余人,遠處滾滾而來的敵人大約在兩千人上下,可是這裏已經進入吐蕃的實際控制區,在這裏驟然出現的這支騎兵必然是吐蕃部落的人或者由吐蕃人組成的馬匪,而吐蕃人是不擅射的。
  弓弩由於射程影響,需要敵騎沖到壹百五十步內才能發射,這麽短的距離,根據弓弩的裝填速度,敵騎沖到面前進入肉搏,只夠妳射出三箭,所以有“臨陣不過三矢”之說,但那只是理論上的說法。
  實際上,從戰國、秦漢時期開始,弓弩就在中國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千百年來,將領們在實戰之中早就想到了彌補這壹致命缺陷的辦法,壹是批次射擊,二是正面、側面、直射、拋射的交叉射擊,還有利用地形和人為設置的種種障礙延滯敵人沖近的速度。
  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裝備成鐵盒罐頭似的重裝騎兵才有可能勉強在密集的箭雨下沖到面前,然而對方又不是只有弓弩手,高舍雞和熊開山現在就在看著那些人裝備好了弓弩,又從牛車裏抽出壹根根鋼鐵的槍桿,迅速組裝成壹桿桿可阻騎兵的鋒利長槍。
  這種情況下,對方人數雖眾,也討不了便宜去,如果真的形勢不利,只要暫時拋棄輜重,改用李陵的騎射遊戰之法,這兩千敵軍根本不夠瞧的。
  當年漢將李陵率五千人迎戰匈奴三萬騎兵,射殺數千人,且戰且退。匈奴單於大驚,又調八萬余騎壹同追殺,這五千人倚仗著遠優於對方的勁弩,且戰且走,每壹交手,必射殺敵數千人,直到最後箭矢用盡,才兵敗被俘。
  此時五千漢騎已被十余萬匈奴騎兵追殺了十多天,射殺敵酋上萬人,自己居然還有三千多人活蹦亂跳的,傷亡不過壹千余人。李陵被俘後仰天長嘆,說只需再給他每人幾十支箭,就足以擺脫追殺,回到漢境了。
  從眼下這些彪悍得像馬匪似的護衛隊伍對弓弩的熟悉程度看,肯定個個都是精於騎射的漢子,對上壹支不善騎射的吐蕃騎兵,何足懼哉。
  這時,那些人已經越沖越近了,只見近兩千騎兵,風馳電掣,漫野而來,從他們的服色和所持的雜亂的武器來看,顯然不是什麽正規軍隊,不是馬匪就是某個想打劫商隊的部落。
  沈沐見此情景,眉頭壹皺,吩咐道:“準備騎戰!”
  這支武裝是護送他這位隱宗宗主的,自然有足夠的財力,把這幾百人武裝到牙齒,但是這樣的武裝非到最後關頭卻不能用,因為壹旦動用這些武器,馬上就會被對方誤以為是大唐軍隊秘密潛入。
  想把這支騎兵全部殲滅是不可能的,消息壹旦傳出去,就會給他們惹來莫大的麻煩,因此空有利器在手,沒到生死存亡關頭是用不得的。
  “三哥?”
  張義提著刀,圈馬跑到他面前,沈沐低低耳語幾句,似是把這其中的利害與他分說了壹遍,張義點點頭道:“曉得了,壹幫土雞瓦狗,不用這些弓弩,壹樣收拾他們。”
  張義提馬沖到由駝隊組成的防禦陣線前面,大聲道:“牛鍪,帶妳的人護著三哥,其他的兄弟,跟我沖!”
  來騎如潮,氣勢洶洶。張義舉起鋒利的長刀,仰天狂嗥壹聲,領著五百騎悍然迎了上去。
  高舍雞和熊開山都躍躍欲試地看向楊帆,他們在成為斥候之前,也是軍中驍勇的戰士,眼見這壹幕,很想沖上去廝殺壹番。楊帆騎在馬上,向沈沐看了壹眼。
  沈沐笑道:“殺雞何用牛刀!二郎,妳不能去!”
  楊帆笑了笑,他當然知道沈沐為何不讓他去,在沈沐眼中,他的價值絕不僅僅是壹個戰士,刀槍無眼,沈沐是不舍得讓他出些意外的。他也想瞧瞧沈沐這支私兵到底戰力如何,於是只向高舍雞和熊開山搖了搖刀,低聲道:“安分些,我等此來,是做斥候的。”
  高舍雞和熊開山無奈,只好松了馬韁,加入原地警戒的隊伍。
  五百人像壹支鋒利的箭鏃,直直地插進了來騎的隊伍。與此同時,壹桿大旗也在後隊中揚了起來,白色的大旗,旗中只有壹枝黑色的箭矢,這是“小飛將”張義的旗幟,這意味著壹旦這場戰鬥被他人偵知,也只是馬賊對馬賊而已。
  “吼吼吼吼……”
  張義率領馬賊們呼嘯著殺進了敵陣,這幾年,他的隊伍在隴右、在突厥和吐蕃的地盤上到處遊蕩,出了名的難纏,那支不知名的馬賊隊伍壹俟看見他們後陣中揚起的飛箭大旗,就知道這壹回“踩盤子”出了紕漏,錯把賊祖宗當了肥羊,可是這時候已經欲退不得,只能咬著牙沖上去。
  “鏗鏗鏘鏘”,壹陣酸牙刺耳的兵器撞擊聲,揮舞如雪片般的鋒利馬刀下,擊刺如雷霆的長槍大矛下,雙方甫壹交鋒,便有無數的人慘叫著跌於馬下。雙方猶如壹群憤怒的野獸般糾纏到壹起,人喊馬嘶,鮮血噴湧,殺得好不慘烈。
  楊帆在南洋的時候曾經協助師兄平叛,但那種戰鬥更接近於山地戰,而且那種小國,可以出動的軍動,需要對付的叛兵,全都人數甚寡,像這樣激烈的馬戰,這樣人數眾多的戰鬥,他還是頭壹回看見。
  張義的人這幾年在隴右各地遊蕩,同官兵鬥、同吐蕃人鬥、同突厥人鬥、同其他馬賊鬥,在血與火中錘煉出來的精兵,當真是以壹當十,壹個個奮勇沖殺,銳不可當,他們不但個人武勇,尤其擅長配合,三匹馬為壹組,有使矛的,有使刀的,防與攻、長與短、遠與近,配合巧妙如同壹人。
  “妙!妙啊!”
  楊帆擅長技擊之術,只壹看就瞧出了其中的巧妙之處,他認真地觀摩著,看得眉飛色舞。
  這種聯擊之術固然巧妙,也得益於長久的配合,廝殺起來非常有效,常常令對手顧此失彼,壹刀斃命。而這整個過程,不過是剎那間事,隨即三人便就近轉攻另壹個對手,隨著三人的站位不同,主攻和防守隨時變幻。
  對方本來還想分兵襲擊沈沐和楊帆所在的營地,可是壹見這五百人如此悍勇,簡直勢如破竹,而那些貨物前面還有近兩百人嚴陣以待,他們的首領不覺猶豫起來。
  沈沐站在陣中,眼見對方陣勢有些動搖,不禁拊掌笑道:“小飛將果然了得,他們要敗了!”
  言猶未了,地皮的顫動突然更加明顯,遠處塵土飛揚,黑壓壓壹片精騎仿佛壹張撒開的大網,向這邊猛撲過來!
  沈沐臉色頓時壹變,厲聲喝道:“弓弩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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