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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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八十七章 墊腳石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苗神客緩緩轉過身來,凝視著楊帆,鄭重地道:“不管賀蘭敏之當初種種荒唐,本來目的是什麽,但是他的那些荒唐舉動,已經天下皆知,這樣壹個人,名聲已經臭了,天後壹旦開辟新朝,怎麽可以蒙上這樣的汙點?
  而且賀蘭家族已然人丁稀落,對天後的大業能有多大的助益?天後年邁,再來壹個幼主,這新朝壹旦開辟,如何能夠長遠?苗某為天後披肝瀝膽,忠心耿耿,豈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楊帆沈聲道:“於是,妳就聯系丘神績,來了個斬草除根?”
  苗神客道:“丘神績也是天後壹手提拔起來的人,也是最熱衷於天後稱帝的壹員武將,他與老夫同在天後身邊做事,熟得很。老夫壹介文人,自己辦不了這樣的事,當然需要用到他。”
  楊帆道:“於是,妳授意,丘神績動手,策劃了桃源血案?”
  苗神客道:“沒錯!我們當時已經決定,棄賀蘭氏而用武氏!這是最明智的選擇,天後雄才大略,雖是巾幗,男兒不及,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女人總會有些感情用事,明知道賀蘭氏不及武氏對她登基助力更大,卻因為憎惡武氏,而取舍不下。我們當然要為天後分憂。”
  楊帆雙目壹張,眼神突然淩厲起來,激動地道:“就為這,妳們就把壹個村莊所有人殺得幹幹凈凈?”
  苗神客淡淡地道:“那村中賀蘭氏的人自然是壹定要殺的,而賀蘭敏之的親生子到底托付給了誰,那個跑來告密的人也是只知其事,不知其詳,我們哪知道誰才是賀蘭敏之的野種?全殺光了,那才安全。妳知道改朝換代要死多少人?壹切可能阻礙天後登基的障礙,都該變成踏腳石,百余個村夫蠢婦又算得了什麽?”
  楊帆的手微微地發抖,他咬著牙,冷笑道:“說得好!壹切阻礙天後登基的障礙,都該變成踏腳石!天後登基在即,現在,請妳也變成天後登壇告天,龍袍加身的壹塊踏腳石吧!”
  苗神客慢慢轉過身去,背對楊帆,雙手負在身後,昂起脖子,籲嘆道:“老夫已等候多時了。等,也是壹種煎熬,妳動手吧,老夫很高興能借妳的手得以解脫!”
  楊帆緊攥著刀柄,強耐著快意壹刀的沖動,冷笑道:“殺妳,只恐臟了我的刀!念妳能把真相和盤托出,解我心中所惑,我留妳壹個全屍,妳自縊吧!”
  苗神客扭過身,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楊帆兩眼,意味深長地道:“這世上有很多事與草木同朽,再也沒人知道,有些事卻能流傳後世,其原因僅僅是因為有壹條漏網之魚!重耳漏網了,於是有了晉文公;勾踐漏網了,於是吳國滅亡了。年輕人,希望妳這條漏網之魚,來日也有壹番大作為……”
  楊帆的眉頭不禁又是壹皺,苗神客的這番話有些突兀,品來大有玄機,他是什麽意思?
  苗神客並沒有給他機會細細品味,他已舉步向正堂走去……
  壹條腰帶搭上房梁,壹雙長滿老年斑的手,穩穩地把它打了壹個死結。
  苗神客望著面前輕輕搖晃著的繩環,黯然自語道:“老夫身為大唐臣子,食大唐俸祿,卻利欲熏心,助紂為虐,最後連自己的性命也害了。如今我就要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先帝?”
  “慚愧,真是慚愧啊!”
  那雙老眼中,緩緩淌下兩行混濁的淚,苗神客輕輕拔下頭上的木簪,頭發披散下來,覆住了他的臉面。
  他抓著繩環,把頭慢慢鉆進去,毫不猶豫地把雙腳用力壹蹬,木墩“砰”的壹聲倒下,壹個身子便搖搖晃晃地懸在了空中……
  ……
  楊帆離開苗神客府上,立即趕去自己在恭安坊的宅子,在裏面稍稍待了壹陣,出來時有意磨蹭壹番,叫左鄰右舍瞧見自己鎖門離去,這才趕回宮城。
  直到他踱過天津橋,眼神中依舊是壹片惘然,他的心情還是不能平靜下來。如今,他終於知道了真相,他本以為自己是壹條漏網之魚,誰知道自己還是壹條遭了池魚之災的漏網之魚。
  原來,整件事就是兩股勢力角逐交鋒的結果,原來他壹家人都只是無辜的受牽連者。他有理由復仇,可他的仇人想殺的根本不是他與他的家人,他們只是捎帶著被剪除的壹些小魚小蝦。
  他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苗神客,並把他繩之於法,可他心中已遠沒有當初斬殺蔡東成、楊明笙的那種快意,反而有壹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件事對別人來說,根本就是壹場鬧劇,而作為當事人,他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阿姊,他的壹生都因此而改變……
  想起他的嚴父慈母,想起他那可親可愛的阿姊,楊帆真想大哭壹場。然而他的心情,確也因此輕松了許多,像苗神客那樣活著,時刻在等死,是壹種莫大的煎熬,於他而言,那沈重的仇恨壓在心頭,何嘗不是壹種煎熬。
  走到宮城左掖門前時,這裏已非平民百姓可以涉足的地方,廣場上壹片空曠,只有少數吏員和寥寥無幾的牛馬車輛在上面行走。
  楊帆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振作起來:“等我幹掉丘神績,就回韶州祭拜父母和阿姊。仇怨已了,我要找到妞妞,把她攜來洛陽,再努力把婉兒娶回家,生上壹堆兒女,相信爹娘和阿姊在天有靈,也會為我含笑的!”
  楊帆緩緩擡起頭,看向遠方,平坦的廣場盡頭,是巍峨壯麗的宮門,再往上是湛藍的天空,天空中飄著朵朵白雲。
  “咦?停車!”
  旁邊壹輛牛車緩緩行來,走到楊帆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
  車窗裏探出壹張富團團的胖臉,頭上戴壹頂黑色的襆頭,額頭處鑲壹塊翠玉,膚色微黑,胡子花白,鬢角露出的發絲也白了八成,可是壹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看清楊帆的模樣,胖老頭兒便哈哈地笑了起來:“小郎君,老夫與妳還真是有緣吶?”
  楊帆怔了怔,看著這個胖老頭兒壹時沒有認出他來。
  胖老頭兒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啊!我啊!不認得老夫了麽?”
  楊帆剛要說話,胖老頭兒“嗖”地壹下縮回頭去,掀開轎簾兒,壹瘸壹拐地走了出來,只見他紫色官服,腰掛金魚袋,足蹬烏面官靴,盡顯貴重之氣。
  楊帆見了暗吃壹驚,身著紫袍,至少是三品官,實際上壹二品的官根本就寥寥無幾,壹品更是只封那些老邁年高只掛虛職的散官,三品官已算是位極人臣了。
  車夫放下踏板,胖老頭兒笑瞇瞇地從車上壹瘸壹拐地下來,對楊帆道:“想不到妳我竟在此處相見!”
  楊帆遲疑道:“足下是……”
  當日狄仁傑壹身便服,本就不修邊幅,又被那瘋驢顛得狼狽不堪,今日卻是冠戴齊整,八面威風,楊帆若非看著他那微帶慧黠、不拘小節的笑容,連熟悉的感覺都不會有,根本不會把他和那個騎驢者聯系起來。
  狄仁傑見他壹臉茫然,呵呵地笑了起來:“老夫前兩日在天津橋頭騎著壹頭瘋驢,幸虧妳出手搭救,妳還記得麽?”
  楊帆驚道:“啊!我記得了,原來妳是……”
  狄仁傑道:“老夫狄仁傑,原來妳是這宮中的侍衛麽?”
  “狄仁傑?”
  楊帆吃了壹驚,急忙揖下禮去,想要稱呼,卻又猶豫起來,狄仁傑現為地官侍郎,稱他壹聲“狄侍郎”,這是中規中矩的稱呼。不過楊帆與狄家二郎狄光遠兄弟相稱,該稱狄仁傑壹聲“伯父”才對,然而也不知道狄光遠有沒有向他提起過自己,貿然稱呼,會不會有攀阿之感?
  楊帆正猶豫間,就聽壹人放聲大笑道:“哈哈哈……,這不是狄公嗎?好久不見,狄公健朗如昔,可喜可賀啊!”
  楊帆還沒想好怎樣稱呼狄仁傑,陡然壹聲長笑打斷了他的行禮,兩人壹齊扭頭望去,就見壹位壹字眉、丹鳳眼,鬢發齊整、鼻如懸膽,樣貌十分周正的官員正大笑著迎上前來。這人同樣是壹身紫袍,頭戴烏紗襆頭,腰束玉帶,帶上垂著壹枚金魚袋,正是春官尚書武三思。
  狄仁傑輕“啊”了壹聲,拱拱手道:“武尚書!”
  武三思哈哈地笑著走近,道:“武某昨晚才聽說狄公已然還京,正想著抽空登門拜望呢,不想卻在此處遇見,狄仁這是要進宮面聖麽?”
  狄仁傑道:“正是。狄某回京時,不慎跌傷了腳,在家將養了幾日,這不剛好壹點,就趕緊進宮,謁見天後麽。”
  武三思笑道:“好,那麽狄公先去見太後,武某要去中書辦點事情,壹會兒忙完了就在這左掖門等著狄公,狄公回京來,武某當為狄公設宴,接風洗塵吶!”
  狄仁傑臉色壹正,道:“哎喲,這可不妥,狄某壞了肚腸,現在吃不得酒宴,武尚書的好意狄某心領了,這酒宴可就敬謝不敏了!”
  武三思臉色壹冷,道:“狄公可是看不起武某麽?據某所知,昨日狄公可是赴過太平公主之宴,怎麽?她姓李的相邀狄公便欣然赴宴,武某相邀,狄公連個面子都不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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