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六章 雌兒當雌伏

　　馬橋受傷地道：“我啊！蘭姑娘不認識我了麽？當初我還送了妳壹個球，被我的兄弟們壹頓好打！”
　　也難怪蘭姑娘沒認出他來，馬橋就只參加過壹次蹴鞠，從此以後就連搖旗吶喊站場邊的資格都沒有了，蘭益清對他哪有什麽印象。所以方才他雖走在楊帆身邊，眾姑娘也自動把他當成了路人甲。
　　他這壹說，蘭益清倒真想起了他，頓時便有些泄氣，她還以為抓到了光頭小和尚的什麽把柄，既然這頭禿驢也在，恐怕光頭小和尚與那位姑娘就不壹定是情侶關系了。
　　江旭寧見這位俊俏的小姑娘攔住了他們去路，忍不住好奇地向楊帆問道：“小帆，這位姑娘是誰啊？”
　　楊帆道：“這位蘭姑娘，是那裏邊的人。”他挑起大指，往宮城方向指了指，又對江旭寧笑道：“蘭姑娘球踢得極好呢，小弟與她蹴鞠，險些就落了下風。”
　　事實上，蘭益清球踢得雖好，卻遠不及楊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不在，她與高瑩就充當了前鋒的角色，於是從她手裏被楊帆斷掉的球實在是數不勝數。
　　聽了楊帆的話，小丫頭以為他在調侃自己，臉蛋兒不由壹紅，哼道：“妳不用假惺惺啦！本姑娘固然是技不如人，可妳們想贏，門兒都沒有。明天蹴鞠大賽，我們壹定贏！”
　　楊帆笑道：“話不可說滿，萬壹我們贏了呢？”
　　蘭益清登時來了興致，摩拳擦掌地道：“怎麽，妳還想來點彩頭？成啊，妳說，賭點什麽！”
　　壹聽要賭，其他幾位姑娘也都來了精神。
　　宮裏的生活，遠比民間乏味百倍，每天都是毫無變化的景物，壹成不變的事情，本來就只那麽大的空間，每天能見到的又只有那麽幾個人，規矩法度比民間又大了百倍，所以枯燥乏味之余，宮裏的人就發明了許多遊戲。
　　諸如釣魚泛舟，蹴鞠秋千，雙陸猜籌等等，這幾位姑娘都有些賭癮。幾位姑娘湊上來，興致勃勃地道：“快說，來點什麽彩頭，這蹴鞠，我們可是年年奪魁，就憑妳們白馬寺？哼，妳功夫雖不錯，但是孤木難支，不可能贏的，本姑娘跟妳賭了！”
　　馬橋壹聽，登時挺身而出，站到楊帆前面，大聲道：“賭什麽都成麽？”
　　眾姑娘道：“賭什麽都成，妳說！”
　　馬橋氣宇軒昂地道：“那成！如果我們贏了，蘭姑娘就賠給我做娘子吧！”
　　蘭姑娘的小臉騰地壹下就紅了，羞罵道：“放屁！誰要嫁妳了？”
　　其他姑娘卻七嘴八舌地問道：“如果妳們輸了，又如何？”
　　馬橋把胸壹拍，道：“如果我們輸了，我把自己輸給蘭姑娘做夫君！”
　　“滾！”
　　姑娘們大發嬌嗔，幾只玉足壹起飛起，把馬橋踢到了壹邊。
　　“好了，不要鬧了！大街之上，成何體統！”
　　謝沐雯微微鎖著英氣勃勃的雙眉走上來，上下打量楊帆幾眼，淡淡地笑道：“明天就是蹴鞠大賽了，妳還有心遊街觀燈，莫非勝券在握麽？”
　　楊帆微笑道：“蘭姑娘不敢應戰，莫非謝姑娘想要接過這個賭註？”
　　謝沐雯眉頭壹挑，問道：“什麽賭註？”
　　馬橋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道：“自然是妳們輸了，妳做我兄弟媳婦，我們若輸了，我兄弟賠妳做夫君。”
　　謝沐雯沒理他，只對楊帆道：“明日蹴鞠，若是‘白打’，妳或有機會奪魁，可惜，不是！”
　　楊帆道：“也許我們會輸，但妳記住，我不會輸！”
　　“此話怎講？”
　　楊帆道：“我們那些人短時間內的確不能追上妳們，不過，如果我能技壓群雄……哈，說錯了！應該是技壓群雌，就足以讓我白馬寺威風不可壹世了！而我，有這個本事！”
　　謝沐雯輕笑道：“妳太自信了，太過自信就是狂妄了，首座大師！”
　　楊帆劍眉輕揚，直視著她的眼睛，壹字壹句地道：“是不是狂妄，明天妳就知道了！謝姑娘，不只是妳！就算是那位被妳們推崇備至的公主殿下和上官待詔，壹旦上了球場，也會拜倒在我的腳下！”
　　兩下裏爭論的當口，路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早已站定壹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這個人是壹個男裝的女人，在她周圍，還站著四個男裝的女人，四個穿男裝的極強壯的女人。四個女人仿佛四根巨柱，粗壯的大腿、粗壯的腰肢、粗壯的胳膊，帶些橫肉的大臉，如果不仔細看，真要被人把她們當成男人看待了。
　　可是站在她們中間的那個男裝女子，卻顯得異常纖秀、苗條，盡管她本屬於高挑而豐腴的身材。這個女人鼻膩鵝脂，鳳眼朱唇，雖然壹身男裝，稍稍掩飾了她的艷麗，依舊透出十分的嫵媚，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真正賞燈遊玩的樂趣，絕不是豪門大戶站在自家院落裏，在壹群仆從下人的伴當下，觀賞觀賞自家的燈火就能盡興的，要想得到真正的樂趣，還得走到街上來，走到坊間去，與民同樂。
　　太平公主今晚換了男裝，就是到市井間觀燈的。
　　太平公主本帶了八個健婦，領著兩個兒子壹起出來觀燈的，可兩個孩子畢竟還小，壹個才壹歲，另壹個也只有四歲，遊玩壹陣就困倦了，太平公主就令四個健婦帶他們回府，自己領了其余四人繼續賞燈。
　　這壹路走下來，她郁結許久的心情漸漸舒緩下來，楊帆和謝小蠻在街頭打賭的時候，她正好經過這裏，看到了這壹幕。
　　太平公主壹停下來，手下四名健婦立即自動自覺地站在她身周，用她們寬厚的身軀把太平公主的四面八方圍得嚴嚴實實，街上遊人雖眾，卻也休想有人能撼動她們分毫。
　　這八個健婦，都是相撲手，每年上元節時宮中相撲大賽，替太平公主奪魁的不只有男相撲手，還有女相撲手，楊帆如果看到這四根巨柱，就知道為什麽女人也能奪魁了，她們雖是女人，實在是比男人還要男人。
　　楊帆劍眉輕揚，擲地有聲地說出“不只是妳，就算被妳們推崇備至的公主殿下和上官待詔，壹旦上了球場，也要拜倒在我的腳下！”這句話時，太平公主眸中波光頓時壹閃，嘴角輕輕勾起了壹絲有趣的笑意。
　　這時候，壹個身穿短褐頭戴氈帽的漢子壹路打拱作揖地沿著長街走過來，笑得壹團和氣，滿面春風：“各位讓讓，各位讓讓！承讓承讓，請讓壹下！”
　　在他後面，有七八輛人力挽動的小車緩緩而來，車子雖然不大，車上的爆竿卻堆如小山壹般，若非用繩索捆紮著，早就撒了壹地。
　　頭前開路的這人姓陸，叫陸默，乃是壹個商賈。去年上元的時候，他因為行商滯留在長安藍田縣，沒有來得及趕回洛陽，就在長安藍田縣過了整個正月。雖然客在異鄉，過節總要慶祝壹番的，所以陸默也叫家人去買了彩燈、爆竿回來，準備了豐盛的酒席。
　　結果在燒爆竿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買回來的爆竿遠比尋常的爆竿聲音更響，而且還會隨著燃燒發出絢麗的光彩和濃重的煙霧，燒起來更有節日的氣氛。
　　陸默本是商人，對此極為關註，趕緊把還未燒完的爆竿搶出來，仔細查看了壹番。原來，當地有個叫李田的人，別出心裁地想到了壹個法子，他把硝石塞到爆竿裏面，這樣壹燒時，那些爆竿更易燃燒，燃燒時會炸出巨大的晌聲、炸出絢麗的焰火，弄得煙霧滾滾的，非常有喜慶氣氛。
　　李田發明了這種爆竿兒以後，他的爆竿就成了藍田縣最熱銷的爆竿，不過這人並沒有太精明的商業頭腦，雖然自家的爆竿銷量好，他也從未想過把生意做到外地去。陸默弄明白了其中的訣竅後，卻是如獲至寶。
　　這時節人們過年時都是把壹些脆竹竿丟進火盆，熱火壹燒，竹子炸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來慶祝節日，而李田的這個發明顯然比傳統的爆竿兒更能迎合節日氣氛，陸默回到洛陽後，元旦的時候嘗試著做了壹批，果然大受歡迎。
　　陸默大受鼓舞，雇了好多人手日夜加工，就等著上元節這三天來賺個盆滿缽滿呢。他做的爆竿塞了硝石，雖然價錢較高，但是以洛陽百姓的購買力完全消費得起，這長達四公裏的定鼎大街上有數十萬百姓，哪怕其中只有百分之壹的人肯買他的爆竿，這壹回也要發達了。
　　陸默壹路打躬作揖，眉開眼笑地開路，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仿佛已經看到壹座金山正在親切地向他招手。
　　楊帆的話壹出口，蘭益清就怒叱道：“狂妄！”氣鼓鼓地就要上前與他理論，謝沐雯擡手制止了她的舉動，對楊帆冷笑道：“好！那本姑娘就拭目以待了！咱們蹴鞠場上見，告辭！”
　　楊帆跟人標上了，馬橋當然要給自家兄弟站腳助威，壹眼瞧見陸默領了七八輛滿載爆竿兒的大車興沖沖地趕來，馬橋馬上吆喝了壹聲，道：“掌櫃的，站住！爺們要買炮仗，提前慶祝擊鞠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