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死劫

　　公孫蘭芷壹到便身劍合壹，撲向那位手持軟劍的中年婦人。
　　公孫蘭芷嗜劍如命，壹見這婦人使得也是劍，自然選擇了她。
　　那婦人正在“耍蛇”，陡見壹道劍光乍亮，如後羿射日，光曜九天，不由大吃壹驚，急忙壹圈軟劍，向公孫蘭芷迎去。
　　“鏗”的壹聲，兩劍相交，公孫蘭芷雙足落地，興高采烈地道：“好劍法！再來！”
　　公孫蘭芷舞動壹柄比太阿神劍還長的四尺有余的長劍，霍霍生風，劈向持軟劍的中年婦人。兩人這壹動手，楊帆壓力大減，立即對那使魁星筆的瘦削青年發動了反擊。
　　天愛奴如今長住公孫府，身上不會帶著她那些用來殺人的小玩意兒，單憑壹支劍可遠不是那矮胖老者的對手，如今她只是仗著搶得壹步先機，步步緊逼，不讓那老者緩過勁兒來，壹旦那老者穩住陣勢，阿奴勢必不敵，楊帆只能速戰速決。
　　劍本輕靈之物，可是到了公孫蘭芷手中卻是大開大闔，勢道雄渾，仿佛她手中持的不是壹口劍，而是壹桿直來直去的槍、壹根頂天立地的棍，方圓數丈之內，盡被她的劍光籠罩，月色如霜，映著長劍，寒光層層如輪。
　　可那中年婦人運劍，聲勢雖遠不如公孫蘭芷，壹時之間倒也不至於敗了，她那壹口劍就像掙紮在虎口下的壹條靈蛇，雖然註定失敗，可壹時半晌也不會束手，憑著堅忍的毅力，它依舊在竭力掙紮著，點點寒光似繁星點點，每每壹刺便化解了公孫蘭芷的凜冽攻勢。
　　公孫蘭芷這壹仗可打得痛快，手中壹口劍簡直如劈山斷嶽，虎虎生風，連她不遠處的楊帆都有壹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自忖若是比劍斷不如她，除非使用自己最擅長的刀法，憑兵中霸王的霸氣，方可壓她壹頭。
　　少了壹個使軟劍的中年婦人，那使魁星筆的瘦削青年再不是楊帆對手，他壹招“仙女引針”，不曾真個引線入針，反把楊帆的手引了過來，楊帆武功遠較他高明，空手入白刃綽綽有余，貼著他的魁星筆順勢壹蕩，在他肘彎處猛地壹扣，這使魁星筆的便哎喲壹聲，半邊身子酥麻，被楊帆壹把扯到了面前。
　　此時，公孫蘭芷手中長劍繞空三匝，猶如三輪明晃晃的圓月，把那使軟劍的婦人整個兒罩在了中間，那婦人再難倚仗小巧功夫躲藏避讓，只能使手中軟劍硬擋，兩劍相交，“鏗”的壹聲，柔軟如蛇的長劍竟被公孫蘭芷壹劍劈斷。
　　公孫蘭芷呼嘯壹聲，劍芒爆射，迅若驚鴻！身隨劍轉，劍借身勢，壹道銀色匹練“噗”的壹聲染成血紅，將把那中年婦人攔腰劈成兩段！這壹劍之威，連公孫蘭芷自己都控制不住，四尺有半的長劍從那中年婦人腰間呼嘯而過，又繞身壹匝，卷向楊帆。
　　楊帆剛把那使魁星筆的擒住，哪想得到公孫蘭芷手中劍成了壹匹脫韁的野馬，眼見那道泛著血光的劍影又向自己攔腰劈來，他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瘦削青年遞了上去。
　　“噗！”
　　長劍掠過，如若無物，楊帆手中壹輕，就只提著那青年半個身子了，下半截身子“撲通”壹聲掉在地上，這時那使劍的婦人斷開的兩截身子才分開來，分別倒向地面。
　　公孫蘭芷收勢不及，壹個踉蹌，這才頓住身子，向楊帆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我這口劍，現在只能運勢，還有些收不住勢，我全力出手時，妳最好躲到五丈開外，否則……”
　　楊帆愕然瞪著公孫蘭芷，伸手在小腹上摸了壹把，擡起手來壹看，濕漉漉壹片，那不是斷成兩截的青年濺上他身子的鮮血，而是他的血。
　　他沒有傷在刺客合圍之下，卻被公孫蘭芷的狂劍所傷，這還虧得他用那青年身體擋了壹下，自己又及時翹了下屁股，把腰肢讓了過去，否則公孫蘭芷現在想道歉，都不知道該對他的上半截說還是下半截說。
　　那個矮胖老者當年也是縱橫江湖的壹方技擊高手，自被繼嗣堂招攬成為供奉之後，有繼嗣堂的財力和物力支持，與其他三人壹同執行任務，向來無往而不利，這才被堂中那些技擊高手尊稱為“天地四殺”。
　　如今甫壹交手，他便被天愛奴壹劍緊似壹劍地劈，直到現在還騰不出手反擊，心中不知有多憋屈。
　　說起來，阿奴劍勢輕靈，若換作從前，她還真未必能逼得這個矮胖老者直到此刻還無法反擊，可她與公孫蘭芷這些時日較量劍技，不只劍技大有提高，更是吸收借鑒了許多公孫劍術的長處。
　　若要如狂風驟雨壹般，壹步先機，步步先機，壓得人喘不上氣來，還有比公孫姑娘的凜厲劍術更合適的麽？
　　那矮胖老者壹見三個夥伴死了兩個，另壹個跌進湖裏以後就再也沒了動靜，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他壹個人可是敵不過三個人，馬上抽身往林中遁去。
　　公孫蘭芷自幼練劍，殺人卻還是頭壹遭，不過也不知是她這種凜厲恐懼的劍術能激起人心中的殺氣，還是知道這四人懷揣利刃夜入民宅死有余辜，殺了也沒有心理陰影，竟沒有初次殺人的忐忑和恐慌。
　　壹見那矮胖老者遁入林中，公孫蘭芷立即興沖沖地大呼壹聲：“我來！”
　　就像壹只大鳥般淩空躍起，人劍合壹，追入林中。
　　公孫蘭芷剛剛沒入林中，就聽她壹聲驚呼，又像壹只大鳥般飛了回來。
　　“砰！”
　　公孫姑娘屁股著地，結結實實地摔了壹跤，把楊帆和剛剛搶到他身邊的阿奴嚇了壹跳。緊接著公孫姑娘便壹躍而起，這壹跤竟未把她怎樣。公孫姑娘把長劍往楊帆手裏壹塞，道：“妳來！”
　　楊帆接劍在手，哭笑不得。
　　天愛奴卻警覺地看了公孫蘭芷壹眼，那矮胖老者叫尤浩洋，原是東海壹個心狠手辣的海盜頭子，武功固然不凡，卻還不至於逼得公孫姑娘甫壹交手就承認失敗。這位公孫姑娘壹向喜歡爭強好勝，現在竟乖乖把劍遞給楊帆？
　　就在這時，那片密林似乎無風自動，連樹幹都搖晃起來，楊帆三人霍然扭頭向林中望去。林梢靜靜，除了偶爾有風吹過，枝頭婆娑壹片，整個氛圍完全是壹片夜晚的寧靜，何曾有過搖動。
　　如果外物不曾動，那就是他們的心在悸動，什麽力量這麽可怕？
　　壹個白發老者從林中緩緩走了出來，壹步壹步走到月光下。
　　陸伯言！
　　壹眼看見是他，天愛奴登時俏臉煞白，換作別人，她還有信心壹戰，而這個老人，她絕非對手。
　　“郎君！”
　　已然睡下的小蠻也被那兩聲驚呼吵醒了，匆匆穿戴起來，叫兩個中年婢婦陪著從小院中出來，本來她還想問問發生了什麽事，壹瞧月下池畔這番情形，心中立即明白，不禁擔憂地叫道。
　　“阿奴！把小蠻護送回房，莫叫她出來！”
　　楊帆曾經與陸伯言交過手，壹看又是這位可怕的老人，臉色登時凝重起來。阿奴知道陸伯言的武功厲害，只想與楊帆同生共死，哪肯離開他身邊，可楊帆的語氣不容置疑，阿奴不敢違拗，只得匆匆趕去，扶住小蠻，好言相勸，要她回房。
　　小蠻也知道自己現在幫不了丈夫，留在這裏只能叫他分心，心中雖是百般擔心，還是依了楊帆的吩咐，憂心忡忡地看他壹眼，任由阿奴扶她回到院中，阿奴囑咐兩個婢婦好生照顧，又搶進房去順手摘了楊帆那口鐸鞘這才搶回池畔。
　　陸伯言還站在那裏，見她回來，微微壹笑，道：“妳還活著？”
　　阿奴抱拳道：“陸翁！”
　　陸伯言看看她倒握手中的鐸鞘，又是壹笑：“活著就好，老夫很開心！”
　　阿奴趁機道：“陸翁，求妳……放過二郎吧！”
　　陸伯言搖了搖頭，嘆道：“公子吩咐，不得不為！”
　　阿奴退了壹步，與楊帆並肩站定，道：“既如此，那阿奴唯有得罪了。”
　　陸伯言大笑：“妳要跟老夫動手？”
　　阿奴抿了抿嘴唇，堅定地道：“陸翁的武功，阿奴是清楚的，本不敢與陸翁動手，但……二郎是阿奴的男人，阿奴只能得罪了！”
　　陸伯言搖頭道：“妳最好壹邊看著！”
　　“我……”
　　阿奴還要說話，楊帆已經攔住了她，輕輕按住她的肩膀，道：“陸老前輩這是壹番好意，妳為我掠陣！”
　　阿奴有些不甚明白，扭頭看壹眼楊帆，手中鐸鞘已被楊帆壹把奪去。那口斬馬刀似的巨長寶劍楊帆可用不慣，如果用尋常的運劍之法而非裴氏獨門劍術來使這種長劍，這口好劍只怕沒用幾下就得斷了，還是這口鐸鞘更順手壹些。
　　楊帆同陸伯言交過手，深知同這個武藝精湛，但是限於年紀，身手稍顯遲鈍的老人動手，靈活多變的身法才是他最大的倚仗，要跟這個老人交手，多壹個阿奴起不到什麽作用，兩人互相牽掛，以這個老人武學的清湛、對戰機的捕捉和把握，反而容易讓他們互為牽累，更易擊破。
　　陸伯言不讓阿奴參戰，確是壹番好意。
　　這是他和陸伯言的第二戰，當初壹戰，被三個假神仙解了圍，這壹次那三個假神仙卻絕不可能出現，伸頭壹刀縮頭也是壹刀時，楊帆從不逃避，他深吸壹口氣，握緊鐸鞘，向陸伯言大步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