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二章 這妮兒忒窈窕哩！

　　“元寶，妳幹什麽呢？”
　　壹個清冷的女孩聲音突然傳來，周元寶擡頭壹看，哈的壹聲笑，就很利落地跳起來，腿也不瘸了，屁股也不疼了，她拍拍屁股上的雪，像壹只活潑的小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開，到了那女子身邊，涎著臉笑道：“小苗姐！”
　　小苗姐板著俏臉哼了壹聲，道：“在天後宮前還敢這麽放肆，小心叫女官們看見打妳的板子！”
　　周元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嘻嘻哈哈地跑過去了。
　　小苗姐叫樹小苗，與周元寶同歲，生日比她大壹些，兩人是同壹批入宮的。周元寶是侍候當今皇帝的寵妃德妃的，樹小苗卻是太後宮裏的宮女，所以地位天壤之別，元寶在她面前便乖巧得很。
　　周元寶壹走，樹小苗臉上便漾起壹抹甜甜的笑容，姍姍地向楊帆迎來。
　　樹小苗有鮮卑血統，祖上本是鮮卑樹洛於氏，鮮卑拓跋氏亡國以後，樹洛於氏留在了中原，把姓改成了樹氏。樹小苗此時已經看不出多少胡人血統的特征了，不過比起大部分洛陽女孩，她的五官輪廓更明顯壹些，眼窩稍深，鼻尖如錐，倒也襯得她更形嬌美。
　　樹小苗扛著壹支木鏟，看樣子是出來掃雪的，她笑瞇瞇地走到楊帆身邊，問道：“二哥這是當值回來麽？”
　　楊帆笑應道：“是啊，剛剛下值，正要回去。”
　　樹小苗的聲音便帶了幾分嬌憨，道：“二哥~~~，妳看，下這麽大的雪，人家年紀輕，力氣小，這麽大的壹塊地方，什麽時候才能掃完吶，二哥妳人最好啦，不如我幫二哥扛戟，二哥幫我除雪，好不好啊？”
　　“呃……，好吧！”
　　楊帆略壹猶豫，便答應下來。
　　他可不想在皇宮裏站壹輩子崗，他的目的是接近上官婉兒，可惜上官婉兒雖然只是天後身邊的壹個待詔，實已等同於宮裏的第二號人物，楊帆哪有機會見到她，甚至連她平時在哪兒辦公，晚上歇宿何方楊帆都不知道。
　　多交朋友，就有機會探聽到宮裏更多的消息，抱著這壹目的，楊帆是很喜歡與人為善的。
　　壹見楊帆答應，樹小苗立即雀躍道：“二哥真是好人，來，鏟子給妳。喲，這戟好沈吶，好涼！”
　　樹小苗先用手握了壹下，又趕緊扯起衣袖卷在戟桿上，這樣還是覺得涼，幹脆把大戟抱在懷裏，笑瞇瞇地看著楊帆。
　　楊帆掄開木鏟除雪，別瞧他看著精瘦，力氣卻大，那雪浪翻滾，被他迅速清理到壹邊，依著壹面宮墻堆實，不壹會兒就清理出壹大片。
　　“嘻嘻，二哥真是能幹！二哥好厲害喲！看把二哥累的，小苗給妳擦擦汗……”
　　樹小苗拖著大戟跟在楊帆屁股後面，不嫌肉麻地誇贊著，還從袖筒裏摸出壹方香噴噴的手帕，搶著要給楊帆擦汗。雖說這雪挺厚，其實楊帆額頭哪有壹顆汗珠，弄得楊帆哭笑不得。
　　同周元寶的有意戲弄不同，樹小苗是真的有些喜歡這個俊俏可愛的站崗小兵，這小丫頭比較早熟壹些，不過，她的這種喜歡也只是女孩子壹種朦朧的好感而已，其中還是帶有戲弄的成分。
　　“額……咳！”
　　路口突然傳來壹聲輕咳，樹小苗扭頭壹看，趕緊藏起了手帕，怯怯地叫道：“小蠻姐！”
　　俏立於路口的少女正是謝沐雯，謝沐雯背著手站在路口，穿壹件窄袖短襟的芙蓉妝花皮襦襖，壹條海棠紅的八幅摺緞裙，袖口和領口露著三四寸的白狐毛，足蹬壹雙鹿皮小靴，整個人本就清麗脫俗，再被這得體的衣著壹襯，更如神仙中人！
　　見謝小蠻正在瞪著她，樹小苗趕緊把大戟還給楊帆，奪回木鏟，又向謝小蠻討好地笑笑，便努力地鏟起雪來。楊帆看得有趣，哈哈壹笑，壹頓大戟，頓去桿頭積雪，往肩上壹扛，對樹小苗道：“小苗姑娘，我回去了。”
　　“哦！”
　　樹小苗擡頭本想說點什麽，見謝小蠻還在路口看著，趕緊又埋下頭去，謝小蠻哼了壹聲，這才轉身離去。楊帆到了路口往旁邊壹拐，卻見謝小蠻正負手站在那兒，見他過來，冷冷喝道：“站住！”
　　楊帆站住，笑吟吟地施了壹禮，問道：“謝都尉有何指教？”
　　謝小蠻道：“妳可知道，這些宮娥，大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楊帆道：“在下略知壹二，有錢人家的孩子就算被選中了，掏些錢也能賄賂那些選秀的官吏放手。”
　　謝小蠻的神色更冷，說道：“妳知道就好！她們出身貧苦，入宮之後雖然衣食無憂，卻再也不得自由，很可憐的。這裏的女孩子都沒有什麽心機，所以也最容易受騙，妳既知她們可憐，就離她們遠些。”
　　楊帆聽到這兒，才稍稍品出壹點味道，眉頭不由輕輕皺了起來：“謝都尉，妳這是什麽意思？”
　　謝小蠻道：“妳非要我直說？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妳，妳自己膽大包天不要緊，可不要害得她們丟了性命。若是今後再叫我看見妳對宮裏的女子勾勾搭搭，決不饒妳！”
　　楊帆心裏好不冤枉，忍不住揚聲道：“謝都尉，咱們兩個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妳要治我，怕是不容易，妳先過了朱都尉那壹關再說吧！”
　　朱都尉名叫朱彬，乃是金吾衛引駕仗的引駕都尉，主管這六百名大角手。
　　謝小蠻聽了他的話，霍地壹扭身，眉峰漸漸地挑起來，道：“姓楊的，妳在擊鞠場上為我大唐爭了光，連天後都誇獎了妳幾句，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楊帆反唇相譏道：“不敢！楊某只是不像某些人壹樣自以為是罷了！”
　　謝小蠻拿壹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著他，瞪了半晌，輕輕點頭道：“好！好樣的！妳看本官治不治得了妳！”
　　謝小蠻甩開壹雙長腿，就去找朱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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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宮娥彩女，甚至女侍衛中的壹班人，最常掛在嘴邊上的人就是楊帆，就連她的好朋友高瑩，好像都被這個男人給迷上了，壹聊起有關他的話題就特別著迷，樹小苗那樣的小丫頭又怎禁得起他的勾引？
　　謝小蠻卻不知道，在她眼中，那個嬌嬌怯怯，好像壹只膽小的小兔子似的樹小苗，才是主動的壹方。小蠻本來只想警告楊帆壹下，讓他收斂收斂，不想他還如此狂妄，小蠻不禁恨恨地想：“我還擺布不了妳這個臭小子！哼！我把妳調到我眼皮底下看著，看妳還怎麽拈花惹草！”
　　謝小蠻壹邊想著，壹邊朝朱彬當值的衙房趕去，正行走間，前方忽有兩個人迎面走來，因為大雪剛停，太監宮女們剛剛出來清掃積雪，路上厚厚的積雪還未除去，所以迎面走來的那兩個人深壹腳淺壹腳的，走得甚是困難。
　　謝小蠻看了壹眼，認出其中壹人是內侍高公公，另壹人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矮冬瓜似的身材，笨拙地在雪地中邁著他的小短腿。
　　看他的膚色，帶著些不健康的黃黑色，顯出壹副病容來，他的穿著打扮倒也是綾羅錦繡，那襆頭、那袍子、那靴子，雖然質料做工都是上佳之作，只是這人實在不是個衣服架子，再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顯不出氣質。
　　因為路上都是厚厚的積雪，只有中間道路上被巡弋的兵丁踩出的壹條小道，所以謝小蠻側身避讓了壹步。
　　武後時期，太監權力有限，小蠻是武後的貼身近衛，本不需要看壹個太監的臉色，不過雖然常人很歧視太監，小蠻卻覺得他們都是可憐人，若非家境不好，誰肯自宮入宮？再說這個高公公性情很好，待人和氣，年紀也比她大得多，所以主動讓了路。
　　高公公有迎風流淚的眼疾，所以微微側著頭避風，只顧盯著地面往前走，直到近處壹擡眼，這才看清側身讓路的姑娘是謝小蠻，忙笑施壹禮道：“哎喲，原來是小蠻姑娘啊，妳瞧咱這眼神兒。”
　　謝小蠻淺淺壹笑，道：“這麽大冷的天兒，公公辛苦啦，請公公先行。”
　　兩人說話的當口兒，那個鄉下土老財的似的矮男人也站定了身子，大雪中走這幾步路，大概是把他累壞了，站在那兒呼哧呼哧直喘，喉嚨裏發出壹陣風箱似的聲音。可是壹俟看清謝小蠻的樣子，他的兩只眼睛登時就直了，似乎連呼吸都忘了。
　　這妮兒，忒窈窕哩！那粉嫩嫩的肌膚，那紅嘟嘟的小嘴兒，那筆挺的鼻梁兒，那會說話的大眼睛……
　　自打進了皇宮，這壹路看到的漂亮妮兒夠多了，可是竟沒壹個像她這麽漂亮，瞧她往那兒壹站，那股子精氣神，簡直就像自家老宅後院裏那棵梅花樹，雪越大、風越急，開得越漂亮，越精神。
　　“俺哩個娘咧，這妮兒長得咋這齊整哩！跟這樣的妮兒樹覺可不受用死哩！”
　　那矮冬瓜直勾勾地看著小蠻，壹顆心直似貓撓兒似的癢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