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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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鳳凰於飛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郎君!”
  小蠻剛剛問完,就見楊帆笑吟吟地站在院口,手中還托著壹只青烏色的壇子。小蠻先是壹喜,繼而便有些羞意,她的歡喜模樣實在是表現得太明顯了些,連三姐兒那小丫頭眸中都似露出了揶揄之色,這小妮子。
  小蠻瞪了三姐兒壹眼,抿抿嘴唇,向楊帆迎上去,聲音放低了些,卻依舊難掩那柔婉中飽含的歡喜:“郎君,妳回來了!”
  楊帆的胡須沒有修剪幹凈,頜下有些青微微的胡茬兒,使他看起來透著幾分成熟的味道。小蠻註意的卻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澄澈、明凈,透著壹種平時不易見到的亮光。
  小蠻心中微微掠過壹抹醉意:“他看到我……也很歡喜呢!”
  楊帆微笑著看著她,小蠻壹身藕色紗衫,長發未挽,隨意地披在肩後,把那壹張俊俏的小臉掩映得更加俏美,宛如明玉生輝。寬大的燕服難掩她那體態的窈窕娉婷,仿佛薄霧輕籠壹枝芍藥。
  楊帆輕聲道:“嗯!回來了,這幾日朝中多事,壹直在擔任警戒,也不方便給家裏送信兒,叫妳牽掛了,家中還好麽?”
  小蠻道:“家中無事,郎君放心好了。奴也聽說宮中發生的這些事了,這種當口,郎君當然離不開,今天聽說丘神績被斬於太乙門,奴便猜郎君快回來了,只是不曉得是今天還是明日。”
  小蠻說著,對站在壹旁的三姐兒道:“三姐兒,吩咐廚下準備酒宴,再燒些熱水來,給阿郎沐浴洗塵。”
  “是!”
  三姐兒答應壹聲,像只快樂的喜鵲似的飛出了院子。
  楊帆笑道:“又不是出遠門兒,哪有這麽隆重。”
  小蠻道:“郎君在外辛苦,回家來自當輕松壹些。這是什麽?”
  楊帆道:“哦,這是我在‘金釵醉’買的葡萄酒,四蒸四釀呢,口味醇佳。這些天娘子獨自操持家務,著實辛苦了,今晚喝點酒,慰勞壹番。”
  小蠻心中更加歡喜,接過酒壇,對他笑道:“咱家就有酒肆的,專賣各處好酒,郎君怎麽反去照顧別人家生意?”
  楊帆是經過“金釵醉”時,想起最後壹個大仇人也伏誅了,大仇得報,尋找阿妹的事情也馬上可以著手進行,心中快意,才想要飲酒慶祝,於是順手買了壹壇,當時還真忘了自家接手的那十七家店鋪中就有壹家專賣名酒。
  小蠻這壹說楊帆才記起來,失笑道:“是了,我怎忘了自家有酒。”
  小蠻陪著他走進房去,把酒壇子放到桌上,又為他斟了壹杯酸梅湯,道:“天氣炎熱,這是加了冰的,郎君先喝兩口,消消暑氣。奴去為郎君準備常服,壹會兒沐浴壹番,歇歇乏兒。”
  此時的小蠻,還當真有壹種溫良賢淑小娘子的感覺。
  更難得的是,她做的自然,楊帆也受用的自然。
  ……
  “砰!”
  壹壇子葡萄美酒摔在地上,酒液四溢,殷紅如血。
  壹只通體黑色、毛茸茸的松獅狗興奮地跑過來,低頭嗅了嗅,便伸出舌頭舔起來。
  “砰!”
  又是壹只雙龍探水的玉白色提耳凈瓶擲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獅子狗嚇了壹跳,擡起頭看了看它那暴怒中的男主人,不在意地搖了搖耳朵,繼續舔著葡萄美酒。
  武承嗣困獸壹般在房中遊走,看見什麽就想砸什麽,鳳閣舍人張嘉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邊,不斷地道:“王爺息怒,息怒!”
  武承嗣終於沒什麽可摔的了,氣咻咻地坐回椅上,張嘉福忙又湊到面前,欠身道:“王爺息怒,陛下對王爺百般維護,不叫王爺與丘神績、周興壹案有所勾連,足見陛下對王爺的關愛,王爺暫且忍耐,只要聖寵未消,王爺靜伺時機,未必就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武承嗣冷笑道:“機會?本王還有機會麽?”
  張嘉福道:“只要陛下的江山還想傳給武氏後人,有資格繼承這江山的就只有王爺和梁王。王爺操之過急,惹得陛下生厭,這才略施懲戒,可是王爺焉知梁王得意忘形之下,不會重蹈王爺覆轍?自古儲君幾起幾伏,幾欲廢立者不知凡幾,其中就沒有終得寶座的嗎?王爺又何必如此頹喪?”
  武承嗣眼珠轉了轉,沒有說話。
  張嘉福又道:“以陛下壹向的為人,但凡有所憎惡,莫不雷霆俱下,把他殛為齏粉。可是這壹次丘神績和周興雖然倒了,陛下卻百般維護,不讓王爺與其有壹絲壹毫的粘連,反而授意李昭德上了壹本,議宗室皇親參政之利弊,然後才免去王爺的宰相之職!”
  張嘉福微微壹笑,道:“此舉固然對王爺是壹個打擊,卻也絕了梁王參政的門路。這壹次他固然是聲勢大振,可王爺只要竭盡忠誠,不失去陛下的寵信,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咱們密切關註梁王的舉動,只要等到他出錯,或者咱們幫他制造機會出錯……”
  “嗯!”
  武承嗣冷靜下來,雖然目光依舊陰冷如蛇,神態卻不復狂怒。
  張嘉福見狀暗暗松了口氣,又苦勸半晌,看看天色已晚,這才向武承嗣告辭。
  張嘉福壹出武承嗣的府門,便仰天嘆息壹聲,別看他剛才說得那麽冷靜,武承嗣能否東山再起,他也是不抱希望的。東山再起者固然有之,可是如今這大周王朝,卻很難再給武承嗣這麽壹個機會。
  武三思、太平公主、李昭德、狄仁傑,壹個個都不是善茬兒,他們是白癡麽,誰會給武承嗣再度攫取權力的機會?可是,他已經上了武承嗣這條船,再也下不去了,不這麽說又能怎樣呢?
  讓魏王燃起壹線希望,自己才有壹線希望呀!
  張嘉福剛壹離開,武承嗣就冷笑了壹聲,張嘉福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來,若不是在他這棵大樹上綁得太死,根本脫不了身,張嘉福早就做了壹只散去的猢猻,跑去舔武三思的屁股了。
  張嘉福如此安慰,不過是希求自保罷了。只有勸得他不甘心,才會有心維護爪牙,他如今雖已失勢,但是憑他在武氏宗族的影響力,絕不會壹下子就被削弱,如果他有心保全幾個小嘍啰,相信不會有人冒著逼他狗急跳墻的危險不依不饒。
  但是,他做太子的希望已經不在,隱忍還有什麽意義呢?
  他現在只想找出那個壞了他的大事,絕了他稱帝夢想的人,不惜壹切地報復,不管是兩敗俱傷還是同歸於盡!可他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紕漏,為什麽惹得天子如此震怒。
  武三思、狄仁傑的連番告密激怒了武則天,武則天在決定鏟除丘神績、周興,罷黜武承嗣的時候,為防消息泄露引起金吾衛兵變,同時也擔心這壹系列的醜聞有辱大周朝廷的尊嚴,使邊軍對朝廷失去信任,馬上就動用羽林衛封鎖了整個宮廷,所以直到現在,武承嗣還沒有機會跟他在宮中的耳目取得聯系。
  “不管如何,讓我知道妳是誰,老子就壹定要妳死!”
  武承嗣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地詛咒道:“隱忍?隱忍個屁!大不了同歸於盡罷了,此仇不共戴天,老子就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獅子狗舔光了地上的美酒,心滿意足地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向門口走去,它努力嘗試了半天,也沒爬過平時很輕松地就能邁過的門檻,獅子狗納罕地轉了幾圈,忽然壹頭撞到門框上……
  ……
  “對面巷口那家店主病死了,娘子不善經營,欲盤出店鋪回老家去。我看機會難得,郎君困在宮中不能出來,沒法子跟妳商量,所以就自作主張,把這家店也買了下來。
  價錢很高,不過那個地段實在是太好了,兵法有雲,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我在南市經營許多,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同樣的生意,地段咫尺之遙,紅火程度就有天淵之別!”
  “還有,‘博古齋’古董店我叫人重新裝修了壹下,畫棟雕梁,布置典雅,盡是大內那種雍容高貴的風格,還讓如眉師傅介紹了兩個弟子,每日來店裏彈奏箏曲。達官巨賈、貴婦名媛喜歡附庸風雅嘛,這壹來看著開銷是多了些,可是生意卻更好了,每個月只要多做成壹單生意,賺的錢就遠遠超過這些支出了。”
  小蠻開心地說著。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習慣了楊帆的存在,她喜歡看著楊帆吃東西,喜歡說事情給他聽,這樣做的時候,她會有壹種安詳恬靜、幸福滿足的感覺。
  楊帆感慨地道:“說起來,家裏的事壹直就是妳在操持,我其實什麽都沒做,娘子著實辛苦了,楊帆……敬妳壹杯!”
  楊帆今天是頭壹回不用人勸,就自己喝得很痛快,此時他已喝得俊面飛紅,小蠻今天也是格外的開心,壹杯杯醇濃的葡萄美酒喝下去,她的腮上也泛起了兩朵桃花。
  見楊帆向她敬酒,小蠻忙也舉起了杯。兩人遙遙壹碰,滿飲了杯中酒,楊帆又斟滿壹杯,忽然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院中走去,小蠻詫異地跟在後面。
  楊帆壹步步走到院中,癡癡地望著天空中那輪皎潔的圓月,忽然屈膝跪倒,小蠻訝然道:“郎君,妳這是……”
  楊帆壹字壹句地道:“我……要告祭……父母雙親的……在天之靈!”
  小蠻訝然看了他壹眼,道:“郎君等等!”
  她急急返回房中取了杯酒出來,走到楊帆身邊,壹撩裙裾,盈盈跪倒,柔聲道:“奴與郎君壹起告祭公公、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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