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鎮國妖嬈，腹有乾坤！

　　武攸暨並不是被兩個健婦夾去見太平的，他並不知道今日街頭之事，太平公主已經這麽快就知道了。不過在他想來，太平縱然今日不知，明日也能耳聞，還不如主動找上門去，向她耀武揚威壹番。
　　武攸暨也是窩囊氣受夠了，其實真要說起來，太平公主雖在新婚之夜把他丟進了豬圈，之後卻任他在公主府如何胡鬧，始終不去管他，算起來與他以往所受的種種憋屈比起來，太平公主還真沒給他多少氣受。
　　只是人大多如此，這裏受點委屈，那裏有些窩囊，種種憤懣漸漸積累起來，最後是誰挑起了這怒火，那就要由誰來承受他這壹直以來積壓的憤怒了。再者，雖然他與太平並未真個做過夫妻，可是既然擔著這個名分，這份羞辱就是他的。
　　在他想來，太平再如何跋扈，可是蓄養面首，就算是個寡婦，傳揚出去也有礙聲名，更何況她是有夫之婦，這件事自己占了道理，找上門去壹說，諒她也只有理屈詞窮，羞愧難當，是以心中並無半懼意。
　　武攸暨大步趕到花廳，壹步邁進門去，便往那兒壹站，冷冷地睨著太平公主，問道：“妳喚我來，何事？”
　　太平公主正坐在那兒，手中捧著壹只精致的瓷盞，輕輕飲著醴酒，聽他說話，只是微微揚起眸子看了他壹眼，依舊斯斯文文地喝壹口酒，輕輕擺擺手，花廳中伺候著的兩個小丫環立即欠身退了出去。
　　太平公主慢條斯理地道：“聽說駙馬今日在通利坊十字大街上大展雄風，本宮很是好奇，不知結果如何了呀？”
　　武攸暨先是壹楞，隨即冷笑道：“好手段！這麽快妳就知道了。不錯，我是想打殺那個誘人妻子的楊帆，今日雖未得手，來日我還要下手的，妳待怎樣？”
　　武攸暨大步走過去，在她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了，不屑地道：“妳是想再把我丟進豬圈裏去，還是去宮裏告禦狀。這不是妳最拿手的手段麽？我就等著，我那姑母憐惜女兒，下旨不許我傷害楊帆，否則……”
　　武攸暨微微向前傾身，臉上露出壹絲令人心悸的微笑：“否則，我壹定還會下手的！公主，妳有本事，就把他拴在妳的褲腰帶上，只要他壹落了單，很快就會變成壹具冷冰冰的屍體！”
　　太平公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低頭抿了壹口酒，慢慢擡起頭來，正視著武攸暨，嘴角忽然綻開壹個顛倒眾生的媚惑笑容：“哦？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外之外，武三思鴆殺妳的發妻，妳不去找他報仇，反倒是我有了男人，叫妳大發雷霆喔。”
　　太平公主挺了挺傲人的胸膛，嫣然道：“駙馬不是真的對我動了情意吧？”
　　武攸暨“砰”地壹拍桌子，振衣而起，惡狠狠地瞪著太平公主，厲聲喝道：“害我妻子、辱我聲名，所有的壹切，都是因妳而起！妳奪走了我的妻子，我就要奪走妳的男人！”
　　太平公主淡淡地壹笑，笑得不帶壹絲煙火氣兒，她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伸到面前的那根手指，檀口裏只是不屑地吐出兩個字：“懦夫！”
　　“妳說什麽！”
　　武攸暨霍地揚起手來，就要扇下去：“無恥賤婦！妳再說壹句試試！”
　　太平公主揚起那張吹彈得破的嫵媚俏臉，笑盈盈地看著他，柔聲道：“幹嗎！想打我呀？本宮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被……”
　　太平公主輕咳了壹聲，放下瓷盞，拈起絲巾拭拭嘴角，揚聲道：“帶進來吧！”
　　太平公主話音剛落，從屏風後面就走出幾個人來，頭前壹人乃是內管事周敏，盈盈福身道：“奴婢見過公主、見過駙馬！”
　　在她身後，還有壹個身姿若柳，體態妖嬈的俏麗女子，看年紀也就十六七歲，神情惶惶，壹見武攸暨就驚喜地叫道：“駙馬！”
　　她縱身就要撲過來，但她身後正站著兩個比男人還魁梧幾分的女相撲手，壹人只伸出壹只手，輕輕握住她手臂，她就休想動彈分毫了。
　　武攸暨失聲叫道：“芊羽，妳……”
　　武攸暨怒視著太平公主道：“妳把我的芊羽抓來幹什麽？”
　　太平公主沒理他，而是悠然轉向周敏，問道：“對了，本宮叫妳查的那兩個人下落，妳查到了麽？”
　　周敏畢恭畢敬地道：“奴婢已經查過了，他們現在住在臨汝縣東城四角牌樓，第二曲第壹巷就是，已經入了縣學讀書，兄弟兩個，壹個叫孫林，壹個叫孫棟。”
　　武攸暨“咚咚咚”連退三步，壹屁股坐回去，面如土色，如見蛇蠍地看著太平公主，顫聲道：“妳……妳妳……”
　　太平公主揮了揮手，周敏就福禮退下了，那兩個胖大婦人把那名叫芊羽的小美人兒也壹並帶走了，芊羽被兩個胖大婦人拉著，不能不走，臨走只是哭叫了壹聲：“駙馬！”
　　武攸暨坐在那兒呆若木雞，竟是充耳不聞。
　　太平公主輕輕嘆息了壹聲，道：“妳壹定以為，我打聽他們的下落，是想對他們不利吧？”
　　武攸暨面色鐵青，壹言不發。
　　太平公主淡淡壹笑，道：“隨妳了，天下人皆視我如蛇蠍猛虎，又能如何？眼下既然鬧到這個局面，我們不如來做個交易，妳看如何？”
　　武攸暨呆滯的目光微微轉動了壹下，訥訥地道：“什……什麽交易？”
　　太平公主笑了笑，道：“那孫林、孫棟，就是妳的兒子武崇奕和武崇軒吧？安排在這麽近的地方，看來妳雖把他們交給了最相信的管家，還是放心不下呀，也是啊，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還有那位芊羽姑娘，聽說已經有了身孕，是麽？”
　　武攸暨突然像被蜇了似的又跳起來，面容扭曲地吼道：“妳想怎麽樣，到底想怎麽樣？”
　　太平公主道：“我……不想怎麽樣。武崇奕和武崇軒那兩個孩子，已經失去了母親，父親又不能常在身邊，也著實有些可憐。這樣吧，妳可以把他們接回來，只不過名姓還是不要改回來了，我雖然不在意，卻恐阿母知道了會對他們不利。至於芊羽姑娘嘛……”
　　太平公主粲然壹笑，說道：“不管她生男還是生女，我都可以認作是我生的孩子，將來也能保他們壹個出身，妳看如何？”
　　武攸暨咬緊牙關，鼻息咻咻，如同壹只無力掙紮的困獸。
　　太平公主壹雙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只是微微帶著笑意看他，勝券在握，自然格外從容。
　　過了許久，武攸暨才頹然垂下頭，低啞地道：“妳贏了！”
　　“很好！”
　　太平公主款款起身，飄然向花廳之外走去，走得裊裊娜娜，風情萬種：“只要我的帆郎長命百歲，妳的芊羽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就壹定不會有事！”
　　……
　　太平公主與武攸暨達成協議的時候，楊帆剛剛回到家裏。
　　本來，他離開“金釵醉”後，想順道去看看小蠻，然後就回家等著趙逾，結果因為武攸暨這壹檔子事，小蠻放心不下，要與他壹同回家。自家被收走的“市籍”“過書”已經都拿回來了，自己也已無罪開釋，當然要把這些事情同各家掌櫃說明壹下，安撫壹下人心，所以楊帆幹脆陪著她先去南市走了走。
　　做生意的人耳目尤其靈通，各店鋪的掌櫃不但知道東家安然無恙，甚至對他和太平公主的風流韻事都已了解得壹清二楚，他們得知自己真正的幕後東主乃是太平公主，登時興奮起來，大有皇商壹般的感覺。
　　小蠻原是梅花內衛都尉，楊帆則是羽林左衛的郎將，可這畢竟與歸洛陽府管轄的坊市系統並不相幹，對市令等坊市管理人員，他們也要卑顏買好，時常饋以禮物，如今可是陡然貴重，身份不同以往了。
　　所以楊帆不需安撫，他們就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幹得格外起勁。楊帆和小蠻見此情景，倒是放下心來，雖也隱約猜到他們的興奮源自於誰，只是這事既解釋不清，也沒必要向他們解釋，兩夫妻只好含糊下來。
　　既然各家店鋪並不曾因為東主的入獄而驚慌失措、無心經營，兩個人就放下心來，只在各處店鋪露了壹面，小坐片刻，又陪著小東姑娘買了幾匹鮮艷華麗的布匹，這才轉回楊府。
　　楊帆回到府邸時，趙逾早就來了。
　　趙逾原也不必來得這麽早，只是既然帶了些賠罪的意思，這個態度就得表現出來。
　　楊帆剛壹回府，莫玄飛就馬上跑過來向他稟報，說是有個叫趙逾的在客堂裏相候，看他那積極的勁兒，怕是收了人家什麽好處。
　　小蠻知道郎君與這趙逾之間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所以只是輕輕囑咐壹句，便帶著桃梅和三姐兒徑去了後宅，楊帆便舉步往書房裏走，對那亦步亦趨的莫玄飛道：“請那位趙先生書房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