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我的命，我做主！

　　楊帆冷笑壹聲道：“在前輩心中，或者晚輩們的作為如同壹場兒戲，還不如前輩得了壹具古琴來的實在，可是在晚輩心中，便是全天下所有的名器都堆在壹起，也不及晚輩自家的性命重要！”
　　楊帆向盧賓之壹指，厲聲道：“相信前輩也看得出來，盧賓之殺我之心未死！而我也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殺官如同造反，內中幹系重大，我勸前輩全當不知此事，就此離去。如果前輩有心承擔，那得給晚輩壹個明明白白的說法！”
　　李老太公聽了，老眼中壹抹奇光壹閃即沒，寧珂姑娘看向楊帆的眼神也不禁泛起奇異的光芒。李老太公來的時候確實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但是此刻他豈能不知？他和寧珂姑娘壹唱壹和地大談什麽古董名器，說到底就是想緩和壹下氣氛，然後再慢慢解決此事。
　　畢竟，不管盧家小子做事多麽猖獗，可盧家與眾多世家高門是休戚與共的，而楊帆背後站著朝廷，也不是隨意揉捏的壹個軟杮子。除非他們放手讓楊帆死，否則想妥善解決此事，就得費上壹番周章。
　　可是沒有想到，楊帆根本不在乎他們所表現出來的勢力，他明明正屈居下風，甚至形同待決的囚徒，居然還敢咄咄逼人，主動挑明此事。
　　盧賓之臉現戾色，冷笑道：“盧某看在李老太公的面上，本想容妳多活片刻，想不到妳倒迫不及待了！妳不饒我，以為我會饒妳？這芙蓉園，妳今天進得出不得！”
　　盧賓之把酒杯往案上重重壹頓，手下四個相撲手還有八個身藏勁弩的武士頓時踏前壹步，只有四個貼身侍衛依舊未動。獨孤宇手下也有侍衛，八個佩劍侍衛見狀立即手卡劍簧，霍然踏前壹步，與之針鋒相對。
　　方才還是言笑晏晏，壹團和氣，片刻間又是劍拔弩張，殺氣凜然了！
　　“妳們幹什麽？不把老頭子放在眼裏是不是？”李老太公冷斥壹聲，制止了雙方的蠢動，便放下酒杯，看看楊帆，籲然壹嘆道：“唉！老頭子本想裝裝糊塗，妳這後生，不肯饒人吶！”
　　楊帆不語，壹雙眼睛只是凜凜地盯著他。
　　李老太公沈吟片刻，撫須道：“這件事，老夫也為難得很！不如這樣，老夫教盧家小兒向妳鄭重道歉，再賠妳壹份厚禮，立誓從此再不與妳為難，如何？”
　　楊帆還未說話，盧賓之就已臉色大變：“老太公，使不得！孫兒敬重太公，但這件事，孫兒不敢答允！”
　　李老太公臉色壹沈，斥道：“妳有什麽不能答允的？妳想殺官造反嗎？如果殺人能解決問題，還輪得到妳來動手？妳比妳大兄真是差了壹百倍！沒出息的東西！老夫的話，妳也敢忤逆了？”
　　盧賓之臉漲得通紅，卻咬牙切齒地道：“老太公怎麽說都行，唯獨這件事，孫兒不答應！這件事，是我盧家和他姓楊的之間的事，請李老太公不要再過問了！”
　　老頭子大怒，瞪眼道：“老夫過問妳又怎樣？”
　　這壹回，盧賓之還未說話，楊帆搶著回答了：“老人家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這件事，晚輩也以為，前輩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李老太公斂了怒容，淡淡地道：“少年人有膽有識，固然是好事，可是有時候也不可過於狂妄。妳雖是官身，盧家這個龐然大物，也不是妳招惹得起的。”
　　李老太公道：“不要說是妳，這麽多年來，從太宗皇帝到高宗皇帝，再到如今的聖母神皇，我們這些世家背地裏跟他們作對的事有之，當面頂撞反對的事也有之，我們不還是好好的麽？
　　我們不想造反，皇帝也清楚我們不會造反，皇帝想壓制我們，可是又離不了我們，我們也是壹樣，不能任由皇帝壓制，卻也離不了皇帝！呵呵，這個大江湖，愛憎、敵我，根本分不清的。退壹步，海闊天空！”
　　楊帆笑道：“晚輩也想退壹步海闊天空，可是如今晚輩想退，那就掉到湖裏去了。老人家說的這些大道理，和晚輩挨不著。晚輩做事很簡單，想的也簡單，誰想要我死，我就要誰死！晚輩只想要壹個太平！”
　　李老太公白眉壹軒，道：“老夫令他以盧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這個小子再如何頑劣，也斷然不敢再食言的，妳看如何？”
　　“妳這老家夥，倒是慷慨大方！為了壹個外人，叫我的孫兒以我盧家列祖列宗起誓？妳還做不了我盧家人的主！這件事，老頭子不答應！”
　　隨著壹個很霸道的聲音，壹架步輦被直接擡進樓來，四個青衣大漢，擡著壹架錦緞步輦，步輦上坐著壹個老人，冠帶衣袍與李老太公相仿，也是式樣古樸簡約，老人骨架較大，所以雖然老邁，依舊顯得威武。
　　看年紀，這老者比起李老太公也不遑稍讓，但是他的眉毛、頭發和胡子還有部分黑色的，黑絲銀霜，更顯肅厲。
　　李老太公看見此人，不禁有些愕然：“妳怎麽來了？這莽撞事兒，總不會是妳這老家夥指使的吧？”說著，李老太公瞟了壹眼盧賓之，心中恍然，敢情這小子搬救兵了。
　　四個青衣大漢擡著步輦壹路行走如飛，到了廳堂之上，已經額頭見汗，呼吸急促，可是四人依舊把那步輦擡得穩穩的，躬身輕輕放下。
　　盧賓之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迎上去，喚道：“太公，妳可來了！”
　　獨孤宇此時業已起身，原地向那老人長揖，恭聲道：“見過盧老太公！”
　　寧珂嬌弱，由那船娘般的侍從扶著，弱柳迎風般站起，向老頭兒福了壹禮，卻是壹言未發。
　　這少女雖然嬌弱，性子實比乃兄還要剛強幾分，今天盧賓之不但想殺獨孤家的客人，甚至還想殺了他們姐弟滅口，姑娘嘴裏不說，心裏早把盧家列為敵人，肯起身壹禮已是給他面子，又哪會再喚他什麽。
　　堂上所有人都起身，施禮，除了兩個人，壹個是坐在上首的李老太公，壹個就是楊帆。
　　老頭子下了步輦，大剌剌地看壹眼楊帆，楊帆大剌剌地據案而坐，看都不看他壹眼。
　　老頭子嘿的壹聲，笑道：“夠狂！倒是有幾分我盧家人的風範！賓之啊，妳該跟人家學著點兒，不要處處點頭哈腰、畏畏縮縮，丟了咱盧家人的臉面！”
　　盧賓之滿臉笑容，連連應聲，李老太公的臉卻有些黑了，人家這不是明著教訓孫子，實是打他的臉麽？李太公沈下臉道：“盧仲伽，妳覺得令孫的胡作非為很妥當麽？”
　　直接喚人名字，那是勃然大怒了，盧家老爺子性情向來桀驁，否則又怎教得出高傲孤僻的姜公子還有這跋扈成性的盧賓之，明知李太公大怒，卻是毫不相讓，說道：“年輕人難免做錯事，妳我年輕時候，何嘗不是意氣輕狂？孩子做錯了事，做長輩的就該指點幫襯，而不是胳膊肘兒往外拐，偏袒壹個外人，那麽做，妳對得起孩子畢恭畢敬喚妳壹聲太公？”
　　盧仲伽睨了楊帆壹眼，道：“區區壹個刑部郎中，就值得妳舍了盧李兩家世代交情？賓之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已經做錯了，怎麽辦？放他回去不成？把他殺了，沈進湖底，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就什麽事都沒了嗎？”
　　李慕白沈聲道：“這個人，不能殺！”
　　盧仲伽把濃長的花白眉毛壹挑，沈聲道：“為什麽？”
　　李慕白道：“這孩子，不是純粹的官家人。南韁風雲際會，全賴此子，他與我們有大功，是自己人！”
　　“是他？”
　　盧仲伽微露恍然之色，上下打量楊帆壹番，忽然把嘴角壹撇，刻薄地道：“他有什麽本領？不過是我們的壹枚棋子，在我們的擺布下做事罷了！”
　　想到自己最為器重的長孫敗於沈沐之手，內中許多關鍵，不無這個小子的原因，盧仲伽對楊帆更加憎惡，他轉向李慕白，肅然道：“老李，不管怎麽說，這個人已經跟我孫兒對上了，那他就得死！”
　　李慕白緩緩站起，沈聲道：“此人，老夫甚為重視！”
　　盧仲伽道：“為了壹個外人小輩，值得妳跟我翻臉？”
　　寧珂姑娘生怕李慕白被盧老太爺說服，緊張地喚道：“老太公！”
　　寧珂嘴裏喚著，心裏卻也清楚，這些世家長者，壹輩子為了家族為了權力，別看他們平時如何的慈祥，骨子裏都是很冷血的人，壹切唯利益為重。如果需要，便是骨肉親情也可割舍。
　　如今盧仲伽話已說得這麽重，李慕白會為了楊帆與盧氏失和麽？寧珂自己都不信，所以她的臉色已經蒼白起來，嘴裏喚著李太公，壹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卻在不斷向楊帆使著眼色，示意他趕緊逃走。雖然逃走不易，可是……盧老頭子就在廳上站著呢，妳就想不到抓他為人質？
　　奈何寧珂連使眼色，楊帆卻還是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兒，明明看到了她的眼神，也不知是反應不過來還是對李太公抱著萬壹的希望，依舊動也不動，寧珂心中著急，額頭都沁出汗來。可她沒法喊，壹喊出口便也無效了。
　　盧仲伽盯著李慕白，緩緩地道：“我孫兒錯了，也得將錯就錯。此人壹死，壹了百了！我老頭子承妳這個情，如何？”
　　楊帆“哧”的壹聲，笑了。他緩緩站起，笑吟吟地道：“楊某平生最討厭視他人性命如草芥，目高於頂、自命不凡的蠢貨！平時見到壹個都覺得反胃，今天居然見著壹家子，難道是因為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麽！”
　　獨孤宇壹個沒拉住，楊帆已經從放滿酒菜的幾案上壹步跨了過去：“妳那狂妄無知的孫子要殺我，妳這暴戾乖張的老混蛋跟別人商量著要殺我，自始至終，妳們有沒有想過，要問問我本人答不答應？”
　　楊帆猛壹甩手，便自袖中飛出壹物，穿過軒窗，飛至曲江上方，“砰”的壹聲炸開，如壹叢金菊於半空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