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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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七十七章 避世苗神客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29

  時人但凡讀書習字的,自幼就學壹個禮字,凡事講究規矩。諸如白晝不可宣淫,諸如夫婦恩愛時務必得息燭滅燈,對自幼習禮守禮的人來說,都是不可冒犯的規矩,婉兒所處的環境,所受的教育,使她身上的束縛更多。
  而楊帆卻恰恰相反,他來自南洋,本就不大在乎諸般規矩,自幼的經歷,又使得他常常去破壞規矩,便與上官婉兒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所擁有的,正是婉兒身上所欠缺的,他所表現出來的壹切,對婉兒這只自幼生長在深宮裏的金絲雀來說,都充滿了新奇。
  正如此刻,與情郎在幾案上親熱,而且又是白天,在婉兒心中,那是很放蕩、很不自重的壹種行為。她平素不是在肅靜莊嚴的殿堂上答對太後皇帝、文武大臣,便是與詞臣士子,吟詩品文,觀魚栽花,焚香品茗,撫琴小憩,無壹不是雅事。
  楊帆的粗野和奔放,讓她感覺有些不適和不安。可她比情郎要大上幾歲,對楊帆便不自覺地有了壹種寵溺和縱容的心態,使她不想去反對情郎的做法。於羞怯中接受這種有悖於她平素所受的禮教規矩的行為,讓她體會到了壹種新奇、刺激的意味,這種心跳的感覺,她以前從不曾有過。
  當楊帆吻下來時,婉兒嚶嚀壹聲,身子便化成了壹攤香泥。
  這壹番親昵,遠比當日在伊水河畔時更加纏綿,特殊的環境,讓婉兒的觸覺敏感了百倍,她意亂情迷,壹個身子越來越軟,只想就此躺下去,任由楊帆為所欲為。
  婉兒胡亂地想著:“我已這般年紀,還有多少青春歲月可供蹉跎,不如就給了郎君吧……,不成!萬壹珠胎暗結,被天後發現,豈不毀了與郎君廝守壹生的希望?若要與郎君做個真正夫妻,怎麽也得先想法子弄些藥來……”
  婉兒愛極了楊帆,成熟的身體被楊帆撩撥得情欲如潮,真想就此放棄抵抗,接受那叫她又怕又羞的事情,可是心中壹絲清明,又提醒著她壹時放縱的可怕後果。而且她也不想在如此簡單的地方,把自己的第壹次草率地交給心愛的男人。
  婉兒在心中苦苦掙紮著,意誌卻越來越薄弱,她撐著桌子的雙手漸漸酥軟起來,她真想就此投降,心甘情願地被她的情郎征服、占有。
  “哎呀!”
  楊帆忽然叫了壹聲,壹下子把婉兒喚醒了。
  婉兒睜眼壹看,只見楊帆失手打翻了硯臺,硯中的墨汁全潑到了那幅卷軸上,墨汁沿案淌來,眼看就要沾到她的裙袂上,楊帆趕緊壹摟她的纖腰,把她從案上抱了下來。
  上官婉兒釵橫鬢亂、玉頰霞燒,雙腿壹挨地便是壹軟,幾乎要滑倒,楊帆扶她站定,回身再去救那幅字,把字打開壹看,已經暈染了壹大片墨跡。
  “可惜!可惜!唉,這世上獨壹無二之物,竟然毀在我的手上。”
  楊帆眼見那幅字毀了,不禁痛惜連連。
  婉兒稍稍恢復了常態,羞怩地瞪他壹眼,嗔道:“還說,不是妳這般輕狂,怎麽能毀了這幅字。”
  楊帆道:“美人如玉,就在眼前,我又不是呆子,怎麽忍得?只是可惜了這幅好字,唉!這壹毀去,世間再無此物了。”
  婉兒壹顆心兒還在半天空中飄飄蕩蕩的,見他壹臉懊悔,便柔聲安慰道:“郎君何必如此在意,苗神客依然健在人間,這幅字又怎算得是孤本呢。待婉兒修書壹封,郎君持去,請他再寫壹幅也就是了!”
  只壹句話,便似禪寺鳴鐘,楊帆心中激蕩,久久不絕……
  ……
  鐘聲悠揚,讓每壹個聽到它的人,心情都變得無比恬靜。
  這裏是天宮寺,天宮寺位於尚善坊北、天津橋側,武後崇佛,上行下效,洛陽寺院俱都香火鼎盛,這天宮寺作為洛陽的壹處大寺院,自然更是信徒如雲。
  天宮寺後院墻西側,有壹處三進院落的民宅,天宮寺雖然香火鼎盛,但是這處宅院因為地處夾墻和天宮寺的山墻之間,所以卻幽靜得很。
  楊帆壹身便袍,站在宅院門口,打量著左右的灰褐色山墻,飛檐翹角也都帶了歲月的痕跡,看起來這幢宅院已經很古老了。
  這兒,就是苗神客壹家人的居處。
  應門的小童不壹會兒就氣喘籲籲地跑回來了,小臉蛋紅撲撲的,睜著壹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對楊帆彬彬有禮地壹揖道:“郎君久候了,先生說他已久不見外客,不想為郎君壞了規矩,請問郎君登門,有什麽事嗎?”
  楊帆這才知道這應門小童實際上乃是苗神客的學生,便道:“小兄弟不曾告訴妳家先生,說我持有上官待詔親筆書信麽?”
  小童嘻嘻地笑了壹下,他才七八歲年紀,正在換牙,這壹笑便露出參差不全的牙齒來:“小子說過了,正因如此,先生才讓小子詢問郎君來意,要不然,怕是問都不問了呢。”
  楊帆道:“既如此,請回復先生,就說先生留存於宮中的那幅‘薛將軍碑’不慎損毀,上官待詔深為惋惜,特令本人來請苗先生再施壹份墨寶!”
  “這樣啊……”
  小童撓撓頭,幹脆地點頭道:“那妳等著,小子再去問過先生!”
  小家夥說完,又是飛奔而去,不壹會兒呼哧呼哧地跑回來道:“郎君請進!”
  楊帆邁步進了大門,小童便領著他往裏面走。
  楊帆註意地打量著院中的情形,門坊二旁的影壁上或花鳥魚蟲,或者是寫意的山水墨畫,俱都有些歲月了,地上是鵝卵石鋪就而成的道路,長時間的磨礪讓它們變得光滑圓潤,走在上面,便有壹種寧靜而幽遠的野趣。
  院子中還有壹些看起來曾經是花圃的地塊,低矮的土圍子早就塌毀了,裏邊肆意生長著野草和東壹簇、西壹簇隨意開著的不知名的小花,透出些許荒涼。
  院子裏沒見有人活動,看來苗家的人壹般都是在後院兒裏待著,楊帆壹邊遊目四顧,壹邊信口問道:“小兄弟,妳叫什麽名字?”
  小童道:“小子杜閑。”
  楊帆道:“哦,令師閑居在此,收了許多學生麽?”
  杜閑蹦蹦跳跳地走著,道:“先生不曾收過許多學生,只因家父公務繁忙,無暇教化小子,又與先生交好,便把小子托付與先生教誨。”
  楊帆道:“哦?令尊是朝中官員麽?”
  杜閑道:“家父是修文館直學士必簡公。”
  時人諱名不諱字,提到父親的字時不必加諱,不過為表敬意,還是要加個公字。不過壹般情況下,除非特別有名的人,妳說字而不說名,旁人怎麽可能知道妳到底是誰家的孩子。這小家夥自傲地說出父親的表字,看來他父親是大有名氣的了。
  可惜楊帆對時下有名的文人並沒什麽了解,不知道這杜必簡就是“文章四友”中的杜審言。他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自然更加的不知道眼前這個小頑童就是詩聖杜甫的親生父親。這杜審言恃才傲物,最是目中無人,竟肯把兒子托付於苗神客教誨,可見他也是認可苗神客的學問的。
  杜閑把楊帆領進中庭院落壹間清雅的客堂,向他施了壹禮道:“郎君請稍坐,先生方才得知郎君來意,已然開始尋找舊文集註,現在想必已經找到,小子去研墨侍奉,等碑文寫罷,就給郎君送來!”
  楊帆壹怔,這苗神客還真是避不見人了,我持上官待詔的信柬而來,他也敢如此托大?
  此時,壹輛翠幄清油車緩緩駛過天津橋,拐進尚善坊,恰從天宮寺前經過。
  老牛邁著穩穩的步子,慢悠悠地走著,車中,壹個容貌清秀的男子悄悄掀開轎簾向外面看了壹眼,回首道:“娘子,我們快到了。”
  這人正是右衛中郎將武攸暨,車中還坐著壹個婦人,三旬上下,穿壹身淡青色白蘭花的襦裙,外披壹件水玉色的半臂,面如滿月,眸亮眉長,卻是武攸暨的夫人李氏,李氏夫人單名壹個玥字。
  武攸暨放下轎簾,憂心忡忡地道:“武三思無緣無故邀我作甚?只怕是宴無好宴吶。”
  李玥輕輕攀住他的手臂,柔聲道:“郎君擔心什麽,總是自家兄長,還能害妳不成?”
  武攸暨拍拍她的手臂,說道:“玥兒,妳有所不知啊。我這位堂兄,固然不會害我,也沒必要害我,可是卻難保不會讓我幫著他去害人。”
  李玥抓起他的大手,在自己柔嫩的頰上輕輕摩挲了幾下,輕聲道:“郎君壹直看不慣武家人的跋扈,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如果郎君這官實在做得辛苦,咱們就辭官不做,回太原老家去吧。”
  武攸暨苦笑道:“玥兒啊,妳說得容易。咱們武家因為太後而沒落,也是因為太後而興旺,成敗皆系於太後壹身。想做官時,由不得咱們,不想做官,同樣由不得咱們吶,如果為夫辭官不做,恐怕從此再也不能見容於家族,就算回到太原老家,也沒好日子過的。”
  李玥嘆了口氣道:“妾身自然知道郎君的為人,只是不管郎君怎麽做,都註定了是武家的人,與武家壹榮俱榮,壹損俱損。既然咱們無法擺脫,也只好虛與委蛇。相信太後登基之後,用到郎君的地方就少了,郎君若是不願置身宦途,那時再想辦法抽身就是。”
  武攸暨長長地嘆息了壹聲,道:“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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