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候...关闭

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五百八十八章 傾城壹笑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楊帆被請到獨孤世家,打得幌子是要由獨孤世家的名醫來為他診治急癥。
  等楊帆到了獨孤世家之後,當然沒有什麽名醫為他號脈問診,也沒有人開幾服湯藥給他灌下去,他在獨孤世家吃的是最精致的菜肴,喝的是三勒漿美酒。
  酒宴之後,主人還在花園中鋪了長氈竹席,與他喝著酸奶、吃著幹酪,促膝長談。
  獨孤世家雖大,卻不是所有族人住在壹起,各支各房在長安各有住處,獨孤宇兄妹因為是嫡長房,所以和母親住在這幢最大的祖宅裏面。當然,嫡長房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如果他不是孤獨閥的閥主,照樣要搬出去另外安排住處,把這裏讓給獨孤氏真正的主人。
  楊帆還見到了獨孤宇兄妹的母親。獨孤宇的母親看起來非常年輕,瞧著只是比楊帆大了三四歲的模樣,這還是因為她的穿著和長輩特有的氣質和談吐所影響。寧珂其實比楊帆要大四五歲,看起來卻比他小了六七歲,大概正是因為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和延緩衰老的特殊體質。
  獨孤寧珂並沒有陪客人用餐,楊帆和獨孤宇酒宴之後在花園散坐時,她和母親才壹同過來。這對母女站在壹起,就像壹對嬌艷的姊妹花。獨孤夫人陪女兒坐了壹會兒,同楊帆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獨孤夫人壹走,寧珂便吐了吐舌頭,調皮地道:“幸好二郎今日來我家做客,替小妹解了圍呀。”
  楊帆奇道:“此話怎講?”
  獨孤宇會意地笑了起來:“怎麽?母親大人是動了詩興,還是想要作畫呀?”
  寧珂苦著壹張小臉道:“母親大人今日想要撫琴。”
  獨孤宇開懷大笑,見楊帆壹臉茫然,獨孤宇才收住笑聲道:“不瞞二郎,家母雅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每每吟詩作畫、撫琴弄弦,還要有人傾聽、鑒賞,並作出評價。呵呵,這個人自然非阿妹莫屬。”
  寧珂莞爾道:“可是,家母只想聽我贊美,要批駁她那是萬萬不可以的,偏偏寧珂見家母作畫也罷、撫琴也罷,都是只想批她壹個體無完膚,唯獨不想贊美。”
  獨孤宇忍俊不禁地道:“可是為了哄母親大人開心,阿妹還不得不違心贊美,真心話是壹句也說不得,可不苦也。”
  寧珂道:“今日家母忽然有了興致,又要撫琴,幸好二郎在此,小妹趕緊托辭說要來陪伴嘉賓,這才得以脫身。”
  楊帆聽了也不禁失笑,不過雖然聽寧珂姑娘說得誇張,可是以他方才所見寧珂母親的氣質風度、舉止談吐,明明是個大家閨秀出身,其琴棋書畫、吟詩作賦的本領縱然不是十分高明,卻也絕不至於不堪入目。寧珂這麽說,那只能證明……她的造詣勝乃母十倍。
  楊帆忍不住笑道:“如此說來,寧珂姑娘的琴藝定是高明之極了,不知在下可有幸與聞否?”
  獨孤宇壹怔,望了寧珂壹眼,欲言又止。
  寧珂壹雙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視著楊帆,忽而嫣然道:“若二郎不嫌小妹琴藝拙劣的話,自當獻醜。”
  她回眸望了壹眼船娘,船娘躬身退下,邊走邊想:“撫琴需要調動全部心神,壹曲彈下來雙臂與手指也使力不輕,小姐已很久不撫琴了,今日竟為那小子破例。真該勸止她的,不過……”
  想到小姐整日都是獨處、靜坐,話也難得幾句,日子過得比苦行僧還單調無聊,難得她今日有這般興致,船娘幽幽壹嘆,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須臾,船娘捧來古琴壹具,將幾案上壹應食物取下拿開,古琴橫置案上,寧珂姑娘端坐琴前,十指纖纖,搭上了琴弦。
  “錚~~~”
  琴音壹起,壹股古樸、典雅、蒼涼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仿佛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大雁當空。那琴聲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靜中有動,優美動聽,仿佛大雁回翔瞻顧,上下頡頏,翔而後集,驚而復起,種種景象歷歷在目。
  楊帆是去過西域大漠的,驟聞琴音,心中便生感應,聽了片刻,便闔上雙目,那琴音初起,似鴻雁來賓,極雲霄之縹緲,序雁行以和鳴,倏隱倏顯,若往若來。繼而又似雁群欲落,回環顧盼,空際盤旋,再接下來便息聲斜掠,繞洲三匝,飛鳴宿食,得所適情……
  這壹曲《平沙落雁》是寧珂姑娘自幼彈熟的,根本不用去看琴弦,她的壹雙眼睛正看著楊帆,看見楊帆閉上雙目,寧珂姑娘眉梢便是微微壹揚。再看楊帆端坐在那裏,既沒有搖頭晃腦作回味無窮之狀,也沒有輕輕擊拍,仿佛知音,他就只是那麽坐著,心神便似飄到了極遠的地方,眉尖微微蹙起,又慢慢舒展,他聽著琴音,卻又全然忘了琴音,而是全副心神沈浸到了那琴聲營造出來的意境之中,壹雙明眸中便多了幾分知己之意。
  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
  少年鴻鵠誌,誰懂滄桑心?
  琴音裊裊,到最後清秋寥落,征雁沒於天際,唯見沙野萬裏,碧雲天凈,長空壹色!
  楊帆輕舒壹口氣,緩緩張開眼睛,輕輕擊掌道:“這是楊某此生所聽過的最優美的琴聲。”
  寧珂壹曲彈完,嬌喘細細,船娘遞上壹張濕巾,她輕輕貼了貼額頭,這才笑道:“二郎過獎了,看來二郎也是此道行家呀?可否撫上壹曲,讓寧珂壹聆佳音?”
  楊帆連忙擺手道:“不敢獻醜,不敢獻醜。楊某只是幼年時學過幾日琴,後來……”
  楊帆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微微壹黯。
  獨孤宇和寧珂對望壹眼,面露訝色。
  楊帆醒過神來,說道:“失禮了,楊某忽然想到了亡父。幼年時,家道中落,處境艱難,不過那時家裏還有壹具古琴,家父望子成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依舊時時不忘教誨,這琴也是楊某必學的功課。後來,因我過於頑劣,攀爬樹木不慎跌下摔斷了腿,為了延醫抓藥,家父才賣掉那具古琴……”
  說到這裏,楊帆目中隱隱泛起了淚光。獨孤宇肅然,寧珂柔聲勸道:“二郎今日有如此成就,不負伯父當初苦心教誨,伯父九泉之下,也會欣然含笑的。”
  楊帆舉袖輕輕拭了拭眼角,向她壹揖為謝,只是心中難過,壹時卻是說不出話來。這時,壹個青衣小婢捧著壹個細瓷的小碗姍姍走來,到了寧珂身邊站住,船娘彎腰提醒道:“姑娘,該用藥了。”
  寧珂點點頭,讓那小婢將藥碗端上前來,小口地啜著藥湯,獨孤宇趁機岔開話題,同楊帆聊起了其他的事情,壹番說笑之下,才將他因想起亡父而悲傷的心情排遣開去。
  寧珂服完藥,小婢接過空碗悄然退下,楊帆忍不住說道:“但凡湯藥莫不苦澀,楊某雖已成年,偶爾生病要服湯藥時,都覺得痛苦不堪,方才看姑娘竟是甘之若飴,這份耐力著實了得。”
  寧珂摸出手帕輕輕點了點唇角,恬淡地笑道:“耐力談不上,只是習慣了。”
  習慣了,這淡淡壹句話,其中多少酸楚?
  見楊帆露出同情憐惜之色,寧珂笑道:“聽母親大人說,我剛壹出生時,就被餵了壹小匙黃連。說是可以去胎毒,母親還說,剛出生的嬰兒還不曾嘗過人間百味,那時吃些苦頭,也容易忍受,以後才能多吃些苦。呵呵,於我而言,或者就是為了今日吧。”
  獨孤宇有心說壹句“我與妳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也曾吃過黃連的,怎麽我現在還是吃不了苦?”話到嘴邊,想起小妹多年來所受的痛苦,心裏壹酸,這句調劑氣氛的玩笑竟是說不出口。
  剛出生的嬰兒要餵壹口黃連,這是壹些地方自古流傳下來的壹種風俗,去胎毒什麽的,怕是無稽之談了,不過傳統如此,後人自然遵循不逾。楊帆也不知道自己剛出生時吃沒吃過黃連,父母雙親並不曾和他說過這件事。
  只是聽了寧珂的這句話,他的心中感到的也是無盡的酸楚,擡頭壹望,正見枝頭許多成熟的梨子黃澄澄地壓彎了樹枝,楊帆便道:“湯藥總是苦的,我摘個梨子下來,給寧珂姑娘潤潤喉嚨。”
  滿樹梨子,只要站起來便伸手可及,但楊帆是為了逗寧珂姑娘壹笑,哪能這般施為。他雙手壹拍地面,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躍起壹人多高時身形展開,借腰力又是壹縱,直躍到那大梨樹的頂端,探手揪住了壹顆梨子,足尖在樹枝上壹彈,淩空壹個翻滾,堪堪落在寧珂姑娘面前。
  這身法固然高明,但寧珂姑娘不是習武之人,卻也不是很感興趣,而且獨孤世家的技擊高手也不少,類似這般的輕身功夫寧珂姑娘也是見過的,並不稀罕,可是楊帆借勢壹蹬,足尖在樹幹上壹點,震得許多成熟的梨子落了下來。
  楊帆和獨孤宇的幾案正在梨樹下面,壹顆顆梨子落下來,仿佛下冰雹壹般,有兩顆梨子正砸在獨孤宇頭上,獨孤宇“哎喲”壹聲,急忙護住了腦袋。寧珂見了忍俊不禁,不由大笑起來。
  她的笑聲像孩子壹般天真無邪,只是清脆中微微帶著壹些沙啞。因為難得放聲大笑,她又禁不住咳嗽了幾聲,小臉憋起壹抹潮紅,可她的眉梢眼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在人前壹向是壹位溫柔賢淑、優雅高貴的大家閨秀,在無人處卻是壹個獨自忍受著寂寞和病痛折磨的堅強女子,而此刻,她卻只是壹個愛笑的快樂女孩。
  梨子砸在頭上是很痛的,獨孤宇揉著腦袋,苦著臉正想說幾句話,忽然看見妹妹那燦爛的笑容,心中驀地湧過壹種感動。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見這個孿生的妹子這般開心地笑過了,如果能常常逗她這麽開心,就算落在他頭上的是兩顆鐵疙瘩那又如何。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