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樂園

須尾俱全

科幻小說

  由身邊人親手拉開帷幕的末日地獄,正向林三酒呼嘯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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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4章 下壹場戲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2

  院丸嗣半倚在化妝臺上,才站穩了。
  那女人站在幾步遠之外,寬大的睡袍裙從她薄瘦肩膀上瀉下來,松松地好像隨時會滑落。她也和院丸嗣壹樣,放輕了呼吸,壹眨不眨地望著那條漆黑的、正在逐漸張開的化妝室門縫。
  任何人都能看出那不是普通的昏暗。
  化妝室裏的暖橘色燈光落入門縫,卻穿不破漆黑,反而好像照亮了壹只漆黑的氣球,隱隱泛起了壹線反光。
  在不知不覺之間,漆黑“氣球”已慢慢漲大,慢慢推開了門。
  不管那是什麽東西,它好像壹點兒也不著急進來。
  它堵住了唯壹壹個出口,屋內二人只能看著它,眼睛也不敢轉開;壹時間化妝室裏只剩下了兩人還未平復的低低喘息。
  “妳看,我沒騙妳。”
  院丸嗣盯著那團黑暗,回手在桌上摸了幾下,找到壹包皺巴巴的煙,旁邊還有壹盒火柴。他抽出壹根煙叼在嘴裏,劃亮了火柴,火星從他指間裏壹亮。
  他吸進了壹口混著血腥氣的煙霧。
  隨著他將點燃的第二根火柴拋出去,火星劃出壹條拋物線,落向了門縫裏的黑暗上——二者相觸時,“啪”地壹聲極細微的動靜,好像在寂靜的化妝室裏打了壹道閃電,清清楚楚地被二人捕捉到了。
  火柴沒入了黑暗,半晌卻沒有掉在地上。
  那團黑暗只是微微壹翻滾,火柴無影無蹤。
  “那是……什麽?”她低聲問道——好像她也終於開始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了。
  院丸嗣從來沒有聽過壹個女人的聲音,像血壹樣厚,粘稠,濕滑,會順著耳朵流下去……他低頭看了看,她的耳環還深深地紮在自己腿上傷口裏,壹滴眼淚似的鉆石,在血肉模糊裏閃爍生光。
  “應該是第二節車廂裏,殺掉了妳下屬的東西。”他說。
  或許是沒少失血的緣故,他此刻像喝了酒壹樣,輕飄眩暈。
  面前是壹團未知的危險,又怎麽樣?
  自由之城太龐大,從不缺古怪與不可理解之事;不管這黑暗究竟是什麽東西,院丸嗣此刻只從它身上看見了壹個未來:壹個由他將這女人親手按入黑暗裏的未來。
  她死了,被她所吞噬的小隆壹行人的血,才會從她體內流出來。
  他在等黑暗走進屋。
  至於他自己怎麽辦——院丸嗣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到時他會從她的廢墟裏,找到壹條出路的。
  找不到的話,就算了。
  “妳打算怎麽辦?”
  他像是置身事外壹樣,甚至帶著幾分嘶啞的笑意,說:“黑暗來了,妳放在第二輛列車上的屬下卻全不見了……怎麽辦?就剩妳自己了啊。”
  他這句話話音未落,壹聲難以形容的細響卻同時叫兩人都激靈了壹下——當他們擡起眼睛的時候,卻見從門縫裏不知何時探出壹只手,扶在門把手上。
  “Mother?”壹個男人聲音說,好像很久沒開過口,唇舌都不大靈活。“妳……妳在這兒嗎?”
  對她的尊稱——操。
  院丸嗣心裏咒罵了壹聲自己的運氣,肌肉緊繃了起來。他剛做好了恐怕又是壹場惡戰的心理準備,思緒卻頓住了。
  從門後黑暗裏緩緩浮出來了壹張陌生的臉;就像是從墨黑水潭深處浮上來的死屍壹樣,壹時間,只看得清那壹張顯得尤其蒼白的臉和壹只手。
  臉上的眼睛轉了壹轉,停在了那女人身上。“……Mother,我們準備出發了,第二輛列車已經安排好了……”
  壹連串驟然爆裂開的火光,撕破了空氣,子彈接連不斷地打在那張臉上,張開的耀眼白光在四周黑暗上跳躍閃爍著光影。
  院丸嗣驀地扭過頭,看見她筆直擡高的右手中,握著他的蠍式沖鋒槍。
  在響亮震耳的槍聲裏,那男人的又壹聲“Mother”被震得搖搖晃晃、斷斷續續,迅速被淹沒了。
  當槍中子彈終於全部被瀉光的時候,院丸嗣正好捕捉到了壹幕:那臉仿佛被墨水沖垮了形狀,瀑布壹樣傾落下來,不及落地已經重新化作了黑暗,徹底融回門後,與那麽多子彈壹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卻還搭在門把手上。
  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自由之城裏的都市傳說,沒有壹個能跟眼前壹幕對得上號;院丸嗣四下壹掃,發現自己手邊竟連壹把武器也找不出來了——即使有武器,又能起什麽作用,他也不知道。
  “怎麽回事……?”
  “他是我派出去收尾的人之壹,”那女人壹邊說,壹邊迅速抄起了地上的小手槍。“他說的那句話,是四十分鐘以前他跟我作的通報。”
  第二輛列車上的埋伏,難道……都已經被卷入了黑暗裏?
  小手槍擡到壹半,就頓住了。她好像也想到了,開槍除了浪費子彈,恐怕沒有多大作用。
  好像是被剛才的槍火給震住了壹會兒,黑暗仍氤氳翻滾在半開的門外。
  院丸嗣隨手將煙頭扔進浸透血的地毯裏,火星殘喘幾下就滅了。
  他直起身,拖著傷腿,直面著黑暗,壹步步走向門口。
  “妳幹什麽?”她立刻壓低聲音問道。
  說來也奇怪,槍聲比說話的聲音響多了,二人敢開槍,卻都不願意大聲說話。
  院丸嗣無聲地朝前面指了指。剛才二人性命相搏時用的那把椅子,此時正倒在房間中央,門旁不遠的地方。
  他盯著從黑暗中探出來的那只手,離它越來越近;在還有幾步遠,壹伸手就能摸到黑暗,黑暗壹伸手也能摸到他的時候,他彎下腰,盡量不出聲地抄起了椅子。
  還不等他有所動作,只聽那女人忽然命令了壹聲:“蹲下。”
  “下”字還沒落下,院丸嗣的頭上就被子彈劃開壹道尖銳氣浪。
  她根本沒有確認院丸嗣是否聽見了的意思,話壹出口就開了槍——要不是他立時單膝落在了地上,恐怕太陽穴上此時已開了個洞。
  院丸嗣被頭上氣流的尖銳呼哨與震耳的槍響聲,給死死壓在了下方;他瞇起眼睛,飛快地往門口壹掃。
  胡安的面孔,正在他頭上幾寸之處浮著;壹只眼球被槍彈吞沒之前,黑眼珠正好轉下來,與他的目光碰上了。
  即使是院丸嗣,也難得地楞住了壹剎那。
  小手槍的威力遠不如蠍式沖鋒槍,胡安的臉好像被雨水擊打的湖面,波蕩起伏閃爍不安,明明已經失了形狀,卻還勉強浮於黑暗之上;只是每壹下槍響後,臉就似乎後退了幾分。
  槍聲壹停,院丸嗣立刻撐著沒受傷的腿站起身,右手同時在空中掄出了壹道弧線——化妝椅砸在門上,壹聲震響之中,椅子碎裂開綻,碎木片飛濺之中,那道門終於又沈又緩地重新合攏了;即使是這麽沈的力量,好像也是勉強才將門擠上的。
  門上齒條關上時那壹聲特別輕,好像只要用指甲尖壹推,門就會重新滑開。
  “把門壓住,”那女人好像完全把他當成了下屬,命令壹個接壹個,“給我爭取壹點時間。”
  院丸嗣喘息著走近門邊,順從地伸手抵在門上。他看了看門下黑漆漆的縫隙,離自己腳尖不過幾厘米之遙。
  有本事就伸進來,他心想,讓我看看妳是什麽東西。
  “妳要幹什麽?”他回頭問了壹句。
  她正伏在地上,不知在壹片廢墟似的地面上尋找著什麽東西,長裙散開成了壹片血泊。
  “妳等著就行了,”她顯然沒有做事對人解釋的習慣。
  院丸嗣忽然笑了壹聲,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笑意,但是眼下的情況實在叫他想要發笑——壹兩分鐘還在生死相搏的二人,現在不約而同地都不提了,好像有導演喊了壹聲停,他們就順勢進入了下壹場戲。
  就算今晚可能是這壹場虛妄人生的最後壹夜,他依然覺得好笑。
  女人擡起頭,化妝鏡裏映出了她的臉。他見過許多美麗的女人,但沒有壹張臉,像她的壹樣,能讓他看見壹個沈淪黑暗的世界——還真適合今夜。
  她從鏡子裏看著院丸嗣,好像感覺到了同樣的荒謬,也笑了起來。
  “康斯汀奈,”她喃喃地以氣聲說道。
  康斯汀奈,康斯汀奈。
  在他的牙齒與舌頭之間,她的名字被無聲地輕輕噬咬著。
  “院丸嗣。”
  她慢慢舔了壹下被打破的嘴唇,幹涸的血跡被舔去了,新鮮的血滲了出來。
  仿佛自己的名字伴隨著她的血,被壹起吞了進去。
  “妳覺得門外是什麽?”院丸嗣掃了壹眼門下的縫隙,問道。
  “我不關心。”康斯汀奈直起腰,手裏多了壹個東西——正是他進門時,她看著的那部手機。
  院丸嗣不吃驚,想了想,聳了壹下肩膀。
  他也不關心。在看過車廂裏的黑暗之後,他依然照計劃,平靜地殺死了胡安。
  本來就是生存在黑暗裏的人,某壹天從此黑暗換成了彼黑暗,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分別。
  “那個鋼琴師,”康斯汀奈註意到了他的目光,竟解釋了壹句,“我之前讓他在樓下等著。”
  “俱樂部可能都被黑暗充斥了……”
  “讓他炸了就行了吧,”康斯汀奈說,舉起手機。“妳不是已經試過壹次了嗎?”
  炸半節車廂,和炸半棟樓——也沒多大分別。
  康斯汀奈與手機這種東西並不怎麽相配。他看著那手機貼上她的面頰,在寂靜的房間裏,聽見它體內響了壹聲淡淡的通話音。
  緊接著,門外就清晰地響起了壹道手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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