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9章 喬元寺看樣子要活不過第壹天
末日樂園 by 須尾俱全
2024-2-24 19:01
“我的世界……已經終結了?”喬元寺轉過頭,望著高速公路上仍舊呼嘯劃過的壹輛輛汽車,喃喃地說。
至少她目光所及,與電影或小說裏描繪的終世之象,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交通規則仍然在掌管著這條公路,前方檢測車速的顯示屏也在如常工作,說明電力系統完好無損;沒有火光,沒有濃煙,沒有救護車鳴笛,更沒有呼號求救。
“是有點不像,”那年輕男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顯然也想到了同壹處,說道:“我壹開始還以為我運氣好,隨機傳送也能掉進壹個末日之前六個月的世界呢。”
這句話本身,就足以產生壹百個更多的問題;但喬元寺咬著嘴唇,壹個都沒有問。車外那年輕男人見狀笑了壹聲,說:“算了,我也沒有非要說服妳不可的義務。變形人到處都是,再看見他們的時候,妳記得要假裝看不出來才行。我走了,祝妳好——”
他說到這兒時,也從車外站直了身子;喬元寺激靈壹下反應過來,迅速解開車鎖,朝窗外喊了壹聲:“上車!”
那年輕人頓了頓,再度彎下腰來,那壹雙疑惑之下微微睜大的清亮眼睛,令他看起來有點像壹只小動物。
“……妳不怕我是個瘋子嗎?”
“妳打倒了壹個警|察,不能再繼續在外頭晃蕩了,”喬元寺擡頭看看後視鏡,幹脆伸長胳膊給他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催促道:“快上來,我怕別人已經註意到我們了。”
那年輕人似乎沒有預料到她竟會是這樣的態度,失笑了壹聲。喬元寺看著他不動地方,真有點著急了,加快語速說:“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了,社會規則顯然還是壹樣在運作,妳救了我,我不能讓妳因此被抓進去。妳能不能快點上車?”
“好,好,知道了,”
那年輕人嘴角面頰上仍然存著半個笑,好像壹點也不覺得她的擔心是個多麽嚴肅的事,散步似的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座的門。門壹開,車外的海風頓時撲了進來,與他的身體壹起落入座位裏,好像也帶進來了壹部分鹹鹹的、蔚藍的、自|由的大海。
喬元寺怔了壹怔,收回目光,重新打燃汽車。
她探頭看了看——外面地上,那個巡警仍舊面朝下地趴著,還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也看不出他的臉現在是什麽模樣。她不敢多想了,繞過巡警,趕緊重新上了公路,壹邊開壹邊不斷掃視著後視鏡,生怕看見有輛警車追上來。
“我有點擔心,會不會有路過的車已經報警了,”她感到那年輕人朝她投來了好幾眼,給自己解釋了壹句。“我們剛才沒有耽誤很久吧?不過幾句話的工夫,應該還不到兩分鐘呢。”
幸運的是,這壹段高速公路邊上好像沒有設置緊急電話,想來就算有人心生懷疑,也沒法立刻報警。
“妳不擔心世界末日和變形人,反而擔心這個嗎?”余光裏的那年輕人,看著有點啼笑皆非的樣子。
“正是因為妳跟我說了那壹番話,我才更擔心了啊。”喬元寺加快了車速,壹連將好幾輛汽車都甩在身後,說:“如果這裏仍舊和以前壹樣,那麽即使妳被抓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可以證明妳是為了救我,可以找辯護律師,甚至可以交錢保釋……壹切都可以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不至於對妳個人產生什麽傷害。”
但是,這個世界顯然已經不壹樣了。變形人已經到處都是了,不可能只有壹個執法人員變成了所謂的“墮落種”;當其余變形人意識到那個巡警受攻擊的真正原因時,正常的法律程序可就保護不了他了。
那年輕人也懂了她的意思,卻似乎有些吃驚。他“噢”了壹聲,安靜了壹會兒才說道:“……原來妳這麽快就相信我了?”
喬元寺是經過科學思維訓練的人,這壹點讓她在面對未知之事時,反而更加不會貿然抗拒否定。只是她瞥了副駕駛座的年輕男人壹眼,口中卻說:“我暫時還不會下這種結論。”
他看起來也不在乎她到底信不信自己,聳聳肩,笑著說:“行吧,我也不急。我叫櫻水岸,妳呢?”
說它奇怪吧,但若考慮到這是來自另壹個世界的人名,似乎也不算奇怪了——畢竟她連對方是什麽人種都看不出來。
喬元寺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讓他從頭解釋了壹遍種種緣由:末日世界是怎麽回事,墮落種是什麽東西,他自己又是什麽人。這壹番講述下來,信息量不小,要說得條理清楚又面面俱到可不容易,但是櫻水岸卻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做到了。
他雖然解釋得清楚,可是自己真正接受相信了多少,喬元寺也不敢說。她只是壹面開車,壹面專註地聽;聽著聽著她壹轉目光,發現櫻水岸居然正朝她的臉頰上伸來了壹只手。
喬元寺這壹驚非同小可,差點將整輛車都撞進旁邊車道裏,叫道:“妳幹什麽?”
櫻水岸也被她嚇了壹跳:“我就是看看妳的臉——”
“那妳上手幹什麽?”喬元寺自從被那巡警抓過,就成了驚弓之鳥。
櫻水岸指了指自己的面頰,說:“我說了妳別害怕。妳臉上被抓過的地方,壹直在發紅,而且越來越紅了。”
等喬元寺好不容易下了高速公路,找到壹個機會仔細端詳自己的臉時,鏡子壹翻下來,把她自己都驚住了:好幾道粗大的血紅抓痕交錯橫跨過她的面頰,從眼角延伸到了下巴;盡管已經過去將近半小時,顏色不但沒淺,反而越來越深、都接近紫色了,甚至在抓痕四周浮起了壹片片血點,壹眼望去,觸目驚心。
“他抓我臉的時候,用的力氣非常大,壹只手指摳在我的眼角裏,好像要把我的臉皮摳下來似的。”她停車在路邊,喃喃說:“只是皮膚沒破,我也沒想到竟然會……”
櫻水岸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把臉伸過去。
喬元寺看著他猶豫了壹下,咬著嘴唇,向他側過了頭。
櫻水岸靠近了上來,面龐被他的呼吸給染得微微發熱;她壹碰上對方的眼睛,就微微將視線轉開了壹些——他那雙略微泛藍的眼珠浸在冷冷的雪白裏,在面無表情時,就好像帶著高山雪原上迫人的寒氣,雖然清亮透徹,卻叫人不敢多看。在說不清的緊張中,她攥著自己的褲子布料,等待略帶溫涼的手指按上自己的面頰。
然而他沒有碰她的臉。從余光裏,她能看見櫻水岸原本正要擡起來的手忽然又放了下去;盯著她看了壹會兒,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面色也越來越嚴肅。
喬元寺手心裏都是涼汗,終於沒忍住坐直身體,扭頭朝他問道:“我怎麽了?”
櫻水岸看了看自己沒有碰過她的手指,撚了幾下指尖,好像要將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塵給撚落似的。
“離妳家還有多遠?”他轉開目光說,“我覺得妳現在最好還是先回去。”
……聽他的口氣,就差沒說“趁現在吃點好的”了。
喬元寺顫抖地吸了壹口氣,感覺自己手腳冰涼,都不知道是怎麽重新將汽車啟動的。她沒有回高速公路上去,沿著城市間街道往前開;走了壹會兒,她打破了車裏的安靜:“妳可以直說,我受得住。”
櫻水岸看了她壹眼。“好吧,妳應該即將要變成墮落種了。”
太直了。
喬元寺緊攥著方向盤,骨節都發了白。“妳詳細壹點說……妳怎麽知道的?”
“末日世界,顧名思義,壹般都是已經被摧毀的人類社會,大部分人類都壹起陪葬了,只有壹小部分才能存活下來。這壹小部分中,有的發展成了墮落種,有的發展成了進化者——但這個世界顯然不是這麽回事。”
櫻水岸有意在慢慢講話,喬元寺意識到了。她很感激,因為她現在的狀態哪怕用六神無主來形容,都算是過於樂觀了;有壹個人在身旁娓娓述說,就等於在無常混亂之中為她提供了壹種有序感——就好像掉入了湍急奔湧的河流裏,但抓到了壹根繩子。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世界裏壹切都運行正常,也很少出現死人,面部變形的墮落種卻占據了人口裏的絕大多數。於是我過去幾天時間裏,壹直在暗中觀察他們。”
他提到變形人時,用的是“他們”而不是“它們”——在提起別的世界的墮落種時,櫻水岸卻用的是“它們”。喬元寺不知道這個區別意味著什麽,但她默默在心裏記了壹筆。
“我發現,如果妳是正常人,面部不會變形,那麽妳有兩種可能性,要麽妳看得出他們變形,要麽妳看不出他們變形。對於看不出來的正常人,那墮落種們壓根不會去找他們麻煩,仍舊如以往壹樣在那些正常人身邊工作生活……因為隨著時間推移,那些看不出來變形的正常人,自己就會自然而然地也開始漸漸產生變形,就像是被潛移默化地影響到了壹樣。這個時間具體是多久,我也說不好,因為我來這兒只有四天。我來的時候,那幾個我觀察到的例子很可能就已經處於形變過程中了。”
喬元寺吐了壹口氣,將目光緊緊盯在前方馬路上。綠燈了,壹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壹邊過斑馬線,壹邊將冰淇淋往嘴裏送。每次她張嘴的時候,臉就消失在了嘴部黑洞裏,合上嘴,五官才又擠擠挨挨地慢慢掉落回了原處。
“如果妳看得出來,又讓他們知道妳看得出來變形,那可就糟了。”櫻水岸也正看著那小姑娘,面不改色地輕輕說道:“擁有對不正常的‘辨識’能力,本身就意味著妳不可能再自然變形成為他們中的壹員了。墮落種們的首要目標,似乎是要將更多人變成他們的同伴,當這壹點無法保證的時候,他們才會下手殺人。那巡警抓妳臉的時候,應該就用上了某種手段,將這種形變像病毒壹樣傳染給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