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友誼萬歲……？

　　對同伴們的情況壹無所知的林三酒，此時正身處海底，心中壹片茫然。
　　對面站著申連奇和他的朋友們——按理說，這個時候好像應該打招呼……
　　申連奇的模樣興高采烈，看得出來，能夠介紹新朋友給自己的老朋友認識，是壹件讓他很高興的事情。
　　但是林三酒實在是笑不出來。
　　她已經把【能力打磨劑】舉得很高了，在銀亮的光芒下，那三個全身水淋淋的……人，渾身上下的每個細節都可以說是纖毫畢現。就算他之前沒發現不對，現在也早該看出來了，可申連奇還是像沒事人壹樣。
　　——再怎麽說，所謂的“朋友”也不應該是三具泡腫脹了的浮屍吧？
　　更具體地說，這不僅僅是三具浮屍。
　　原本的身形早已經成了浮浮腫腫的壹個囊泡，每動壹下，伴隨著“啪嗒啪嗒”的水聲，都會散發出壹股極沖鼻子、泡滿了水氣的惡臭。很明顯，這三位都曾經是這艘客輪上的壹份子，在遇到海嘯的時候隨著船壹塊兒遇難了，因為從他們已經出現“巨人觀”的臉上，還能看出壹些高鼻深目的影子，很明顯不屬於亞洲人種——而浮屍為什麽還能動、還能笑、還能說話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們臉上那根長長的口器。
　　水生墮落種。
　　從林三酒的心裏劃過去了這五個字。
　　她手裏壹動，叫出了壹根更長、更銳利，前端嵌滿了尖銳利齒的口器，神色警戒了起來。
　　申連奇頓時皺起了眉毛：“林小姐，妳這是幹什麽？”
　　不等林三酒說話，站在中間的那個中年胖子——或許不是胖子，但他原本的模樣早就看不出來了——拍了怕申連奇的肩膀，笑著勸了壹句：“哎，這是很正常的嘛。她忽然看見我們這個樣子的人，難免會受到驚嚇……”
　　右手邊壹個女人也開口了，她栗色的頭發稀疏地貼在頭皮上：“妳姓林是嗎？放心吧，我們沒有惡意。雖然我們變成了這個不幸的樣子，但是心卻沒變，仍然是壹顆人類的心。”
　　她的聲音雖然很溫柔，但是當林三酒看見她撫了壹下臉，立刻掉下來了壹片泡爛了的皮肉時，還是差點沒吐出來。
　　在熱燙的海水裏泡了這麽久，也難怪會這樣。
　　那個情況最糟糕、連男女都分不清楚了的“人”沒有吭聲，反而是申連奇踏上前了壹步，表情殷切：“林小姐，妳聽我說。這個世界的墮落種，壹開始模樣很可怖，但是隨著吸食的人越多，他們的身體就會被修復得越完全——那種看起來和活人幾乎沒有分別的，我在陸地上時也見過不少。”
　　說到這兒，他指了指身邊的三個水生墮落種，語氣誠懇：“可是妳看看他們！無論是海娜小姐、還是漢克大哥，壹點都沒有被修復，這說明他們根本沒有吸食過任何人！”
　　“那是因為在這種地方，沒有人可供他們吸食吧！”林三酒忍不住吼了壹聲。
　　“那我呢？”申連奇拍了拍胸脯，“我來這兒已經壹個多月了，他們可沒有對我下過手啊！”
　　這壹點，林三酒確實答不上來。
　　見她語塞了，剛才那個叫海娜的墮落種嘆了口氣：“林小姐，我希望妳不要以貌取人。時間長了，妳就會發現我們絕對不是妳想象中的那樣。”－
　　“對呀，林小姐，妳先把武器收起來吧。”申連奇也有些頭痛，他轉頭對那個身體面目已經爛成了壹團果凍樣的墮落種吩咐了壹句：“大德，妳去將剛才那只蝦拽上來，咱們壹起吃壹頓晚飯，邊吃邊說——林小姐，這樣行嗎？”
　　看樣子，他是希望林三酒能給他的朋友們壹個機會。
　　大德果然轉身走了，海娜和漢克也散開了——全然不顧林三酒仍然渾身戒備的樣子，他們神色自然得好像回了家似的，壹個去廚房搬了壹些鍋竈餐具，另壹個坐在甲板上試圖生火，顯然這樣的事情已經做過了無數遍；倒讓手握口器、原地不動的林三酒顯得有點尷尬。
　　“林小姐，妳盡管放心好了。”申連奇來到她的身邊，低聲地安慰道：“如果不是他們，我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適應了海底的生活……我是很信任他們的。更何況，海娜小姐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最善良的女人……”
　　林三酒瞥了他壹眼，另壹邊的火這時正好生了起來，壹下子映亮了半個甲板——剛才他臉上的紅暈，應該是火光的原因吧？她心裏有點沒底地暗暗想道。
　　想了想，她決定還是先順應自然，觀察情況；點了點頭，她跟在申連奇的魚尾後面，走到墮落種們的身邊，終於在火焰旁坐了下來。
　　漢克立刻很高興地發出了壹聲口哨聲——如果不是他口器附近的皮膚都囊囊泡泡的，也許這聲口哨會更響亮吧。
　　壹會兒工夫，大德拖著壹只壹人多長的雪白大蝦走了過來。他每走壹步，都在地上留下了壹個黑色稀泥似的印兒，大蝦被拽著經過的時候，也就沾滿了被泡成了泥的人體組織。
　　申連奇好像沒看見似的歡呼壹聲，找出刀子分解蝦殼——很顯然他不是第壹次吃這種蝦了，沒壹會兒工夫，蝦殼就被剝離得幹幹凈凈，去掉內部臟汙，被他切成壹條壹條的放進了鍋裏。
　　他還切了幾大塊的生蝦肉，混著血和內臟，放在了墮落種面前供他們吸食。
　　這只蝦要比剛才的深海龍魚鮮甜味美多了，可是林三酒面對著三張沒有人樣的臉，真是壹點胃口都沒有，很快就在這奇詭的氣氛中放下了碗。
　　海娜柔聲問了壹句：“是不是用海水煮的，妳吃不慣？來喝點清水吧？”說著，從身後拿出了壹瓶礦泉水遞到林三酒面前。
　　水和之前喝的壹樣，也是從駕駛室拿的，寶石紅的瓶身曲線十分流暢。
　　被壹只墮落種如此體貼地對待……林三酒心裏感覺復雜極了。她按下心裏強烈的不信任感，試著擰了壹下瓶蓋，瓶蓋立即發出了“哢”的壹聲輕響，說明之前沒有人開過。感覺到身邊的申連奇看了過來，林三酒這才慢慢喝了壹口。
　　對了，剛才不是好像有什麽不對來著嗎……
　　她壹邊喝水，壹邊皺著眉頭想。
　　這時候，身邊的壹個人和三只墮落種已經熱絡地聊起天來，妳壹言我壹語地說起了海水更深處有什麽的話題，正好給她留了點思考的余地。林三酒壹邊想，壹邊趁人不註意，叫出了之前那半瓶水的卡片，漫不經心地瞄了壹眼。
　　當她的目光落在【Another／Way之人魚養成液】這壹行字上的時候，壹大口清涼的水正順著她的喉管滑進了身體裏。
　　是了！剛才瞄到這張卡的時候，就覺得它作為壹支水，名字太長了——林三酒被這樣壹驚，猛力咳嗽得臉都紅了，試圖把剛才那口水咳出來。
　　這水——申連奇知情嗎？
　　壹旁的海娜被她的樣子嚇了壹跳，忙沖了上來要替她拍背，手還沒碰著她呢，胳膊卻被申連奇壹把握住了：“別碰她！”
　　海娜和另外兩個頓時都有點不解。
　　握著海娜小姐被水泡發了、呈現出巨人觀的手臂，申連奇的臉又紅了壹下，才扭扭捏捏地將林三酒身上的【烏蘇毒】壹事講了：“……所、所以說，有了皮膚接觸就會死的。”
　　林三酒咳嗽著說不出話，在心裏卻已經把大嘴巴的申連奇給罵了壹個臭死。
　　海娜臉上雖然被搖搖欲墜的皮肉給覆蓋住了，仍然流露出了表情的變化。她捂著嘴巴站起身，驚訝之余還有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麽。
　　看著她的樣子，林三酒心裏壹動，壓下了喉間壹陣癢，朝他們笑了笑：“沒錯，妳們千萬小心點，別不小心碰著我了。【烏蘇毒】殺死壹個人，只需要幾秒而已。”
　　那個叫漢克的墮落種應了壹聲，也陷入了沈默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臉爛得太厲害，大德說不出話，因此爐火周圍壹時之間忽然微妙地沈默了下來。
　　唯壹毫無所覺的，大概只有申連奇壹個人——他端起碗，笑著說了壹聲“今天的蝦肉比平常還好吃”，又大口吃空了壹碗。
　　坐在幾人中間的林三酒瞥了他們壹眼，沒再說話，只靜心等著壹個仔細看卡片的機會。她攥著手裏的卡，感覺手心都濕了。
　　要不找個理由先走開？
　　她剛想到這兒，反而是漢克先動了。他起身又拿來了壹瓶水，遞進了申連奇的手裏：“來，喝口水吧。”
　　林三酒心裏壹跳，下意識地攔住了正要伸手拿水的申連奇。她轉頭對漢克擠出了壹個笑，問道：“那個……妳們不用喝嗎？”
　　三張慘白稀爛的臉同時看向了她。就在她心裏壹跳的時候，另外壹邊的申連奇已經“咕咚咚”地連灌了幾大口下去，喝完了把瓶子壹放，壹抹嘴，笑著說：“漢克大哥他們不用——是不是挺方便的？跟咱們可不壹樣。哈哈，要不是漢克大哥領著我找到了這些水，說不定我早就渴死了……”
　　中年胖子轉向了林三酒。
　　“林小姐，妳不怎麽喝水呀？再喝幾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