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這次輪到林三酒被吸了

　　僅僅是找到了畫師，離真正脫身還很遠——林三酒意識到這壹點的時候，【防護力場】恰好徹底熄滅了，她的身體像樓房壹樣崩塌倒在了地上。
　　說來也諷刺，在她想到畫師這個逃生轉機之前，壹直用各種話頭掛著衛刑、不敢真的讓她走；結果當門“哐啷啷”搖晃起來、終於徹底脫離墻面，被畫布吸進去以後，可以逃生的門洞中也露出了衛刑的筆直身影，居高臨下地占據了她的視野。
　　“我現在很煩躁。”
　　她低聲說道。由於背光，她的模樣和神色都沈進了壹片昏暗之中。
　　“我寧可心懷愧疚地走開，知道自己做了壹回對不起別人的事……妳掙紮到這個地步，想要我怎麽辦？我放妳出來，妳肯定會報復我，我不放妳出來，就意味著要親手把妳堵在裏面，把手弄得更臟。”
　　畫師把畫布摘下來，獻寶壹般在林三酒面前展開；他好像意識不到林三酒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是壹件很奇怪的事，還根據她的目光調整了壹下角度，好讓她看個清楚。
　　……趕快拿走。
　　她想到這兒的時候，衛刑似乎轉頭瞥了壹眼畫師，因為後者忽然激靈壹下跳起來，將畫收進了懷裏。
　　“還好，妳倒下了。妳是真的失去了體力吧？”她輕輕說道，“不是在騙我吧？”
　　林三酒壹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思維暫時還算清楚。意老師消失了，這不是壹個好兆頭；這說明她把自身存在所需要的那壹點意識力，也都用幹凈了。但是林三酒沒有放棄，仍然在不斷搜尋壓榨著任何壹點殘留的意識力，像快要幹渴而死的人想從海綿裏擠出水壹樣。
　　“都已經對不起人了，不如把惡人做個徹底吧。”
　　在輕輕嘆息了這壹句之後，衛刑就不再繼續說話了，卻也沒有走。她似乎想要站在這兒，親眼看見林三酒的臉上也開始出現黑洞，確保事情無可挽回了再走。
　　意識力是榨不出來了。但怎麽周圍仍舊壹點響動都沒有？
　　林三酒早就意識到【防護力場】搖搖欲墜、時日無多了，自然不可能壹點後手也不準備——只不過她在剛才短短幾個呼吸之間，根本來不及考慮究竟該做什麽後手才好；所以在她倒下之前的那壹瞬間，幹脆壹口氣將好幾張卡都捏在了手裏。
　　她倒下之後，視野也被固定在了門口的方向上，看不見從自己手裏掉下去、又解除了卡片化的物品現在怎麽樣了，壹時間只能幹著急——但看不見是看不見，至少現在也應該有點兒聲音了才對啊？
　　不過，有些音樂就是這樣的；光是等它前奏響起，就得等上好長時間。
　　“妳人形物品很多啊，”衛刑忽然輕輕說了壹句，但並沒有把她的物品放在心上。“但即使是人形物品，也都需要妳下命令才能行動吧？妳掙紮到這個地步，不也還是沒用嗎……不過看在妳幫過我的份上，妳變成警衛以後，我也不會拿走妳的東西的。”
　　是了——除了畫師之外，她確實還有另壹個人形物品——
　　當林三酒想到這兒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有壹個人正趴在自己身旁，竟不知趴了多長時間。因為他始終不動也不說話，她直到被提醒了才發現；怪不得衛刑對他毫不介意，想必是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沒有激活的機器人壹樣，造不成什麽威脅。
　　壹個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對著她的耳朵用氣聲說：“誒呀，沒想到妳又遇見了人生中的新困境。”
　　得，這家夥也混在其他卡片裏壹起出來了。
　　“但是就像我答應過妳的壹樣，我將會陪伴妳走過每壹個難關，壹起看向烏雲後的彩虹。我相信妳的潛力，即使是在如此絕望的時刻……”
　　林三酒現在才真的快要絕望了——等導師把激勵鼓舞的話說完之後，她就該變成壹個出色的警衛了。
　　“只不過……這個費用方面……”導師的第二次服務就不是免費的了，但是她也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坐地起價：“五件特殊物品好嗎？”
　　林三酒四肢張開、仿佛枯木壹般地躺在地上，做不出壹絲回應。
　　“妳不說話，我就當妳同意了。”導師不太好意思地壹笑，幾乎能讓她想象出那壹口閃亮的白牙，“妳看，妳這張票也在我手裏呢。妳授權我用它嗎？妳不說話，我就當妳同意了。放心，我已經有了對妳人生困境的解決方案。”
　　怪不得這麽長時間沒有聽見壹點聲音——【Ultra music festival】原來捏在他手裏！
　　在林三酒心中暗暗咬牙切齒的時候，她總算是聽見了壹絲細微的、幻覺般的音樂聲，像波蕩開的霧氣壹樣，不知從何方遙遙響了起來。這個以音樂節門票形式出現的特殊物品，能夠制造出對主人有利的背景音樂，多虧了它，她才在越海號上撐過了那壹場苦戰；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導師得用它放出什麽音樂，才能讓壹動不動的人得以逃生？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導師不但沒有試圖讓她重新站起來，反而走向了另壹個極端。此刻衛刑也聽見了逐漸清晰悠揚起來的音樂聲，喃喃問道：“什麽聲音？”
　　頓了頓，她又側耳聽了幾秒。
　　“……搖籃曲？”
　　導師居然他媽在放搖籃曲！
　　這簡直是雪上加霜。【Ultra music festival】的威力果然很大，才剛壹聽清楚它的旋律，林三酒就發現自己想要保持清醒的努力，頓時變得無濟於事了；雖然眼皮合不上，視野卻壹陣壹陣地發昏旋轉起來——門口處響起了什麽東西砸到地上的壹聲悶響，但那聲音卻沒有在她的腦海中激起任何水花。
　　“我是妳主人的導師，”導師的聲音仿佛是在極遙遠的地方響起來的，縹緲得如同雲煙：“我可以調動妳主人的資源，而妳是妳主人的資源，所以我可以調動妳，妳說這個邏輯對不對……”
　　快點吧，有必要說服畫師嗎？
　　這是林三酒隱約間記得的最後壹個念頭；隨即她就睜著雙眼，陷入了昏睡。
　　等她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她聽見門口的衛刑也窸窸窣窣地爬了起來。過了幾秒，她的視線終於又清楚了壹點，果然看見門口的人影正扶著墻壁，慢慢站直了身子。【Ultra music festival】放出的搖籃曲結束了，說明大概已經過去了幾分鐘。
　　她醒了，衛刑也醒了；衛刑睡過去，她也睡過去——這有什麽狗用？
　　“還好，”衛刑輕輕喘息著，笑了壹聲：“還好，妳把物品拿出來以後，就倒下了……真沒想到，妳身上還有能催眠我的東西。妳如果還有行動力，我今天可就倒黴了。”
　　她嘆了壹口氣：“這說明，我還不夠成熟。在末日這種地方，心軟壹點就是個死……”
　　林三酒靜靜地聽著她的聲音，壹時間心中竟壹絲波瀾也沒有。被導師激起的希望落下之後，那壹瞬間的絕望幾乎叫人不可忍受；但或許是氣體終於侵入了大腦的原因，很快，絕望就化作了壹片死寂般的平靜。
　　“再見。”
　　衛刑最後看了看她的臉，轉過了身，腳步聲漸漸離開了門口。
　　……她的臉上已經出現黑洞了。
　　不論是導師、還是畫師，都壹點聲息也聽不見了。也許這個房間裏的氣體，還可以侵蝕特殊物品，讓它們徹底失去效用……
　　衛刑消失以後的寂靜，又維持了大約三五分鐘，林三酒才終於又壹次聽見了導師的聲音，像個好不容易偷著油的老鼠壹樣，細細地響了起來：“誒呀，她總算走了。”
　　她仍舊只能保持原狀，甚至沒法表達壹絲自己的驚訝。
　　“準備好了嗎？”導師也爬了起來，不像是在對她說話的樣子：“現在還不晚，我們得把她弄出去。要把她弄出去，就得靠妳畫畫。”
　　還不晚？
　　還不晚，為什麽衛刑走了？
　　畫師身上的七零八碎當啷當啷響了壹會兒，不知道他表達了什麽意思——導師頗有幾分氣急地說：“她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妳聽我的就行！”
　　這壹次，當啷聲只響起來了兩下，她以前聽過：這說明畫師使勁點了點頭。
　　“出去，”導師命令道，“站在X光機後面畫，別畫她。記住了，快完成的時候，畫布壹定要放在X光機後面，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