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死相慘烈

　　隨著“叮”地輕輕壹響，升降梯門徐徐打開了。
　　日光燈在天花板上閃了幾閃，勉強恢復了穩定的壹片慘白。周圍靜悄悄地，除了升降梯完全收進墻體時微微的壹碰，好幾秒鐘了，也沒有壹點兒聲息。過了壹會兒，壹個球狀的什麽東西骨碌碌地從升降梯裏滾了出來，慢慢在門前不遠的地方停住了。
　　它像是壹個白色高爾夫球，但有壹面上卻畫了壹個形態逼真的眼珠；乍壹看，還真容易讓人以為這是壹顆人眼球——它在原地來回轉了幾圈，忽然壹下子定住了，直直沖著上方的天花板，再也不動了。
　　林三酒暗罵了壹聲，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這種外形的東西，毫無疑問是壹個特殊道具。
　　她此刻正掛在幾根吊環上，後背緊緊貼著天花板；原本的天花板上是沒有任何可借力之處的，但她剛才在壹躍而上之前，已經用【描述的力量】借助垂落的電線，形成了四個能讓她穩住身體的吊環。
　　她輕輕壹松手，準備即刻撲向升降梯；從她的角度望下去，她只能看見升降梯裏的前半部分，卻看不見人——然而手腳剛壹離開吊環，她卻不由壹怔。
　　手雖然松開了，她的身體卻依舊“浮”在天花板下方，竟然壓根沒有往下落。
　　誒？怎麽回事？
　　林三酒心驚之下，目光壹轉，正好落在了那只“眼球”上。它仍然直直盯著她；明明只是壹只假眼球，那目光卻有如實質壹般牢牢地打在她身上——
　　等等。
　　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難道這個目光，有能把人釘住的效果？
　　她使勁掙紮了好幾下，卻依然紋絲不動，好像被人用壹大張膠布給牢牢貼在了天花板上似的。自從這顆眼球滾出來，已經足足過了幾秒，升降梯裏的那人隨時都有可能對她動手了——心思壹轉，她忙擡高聲音喊道：“妳聽說過300路嗎？”
　　林三酒的聲音在走廊裏落了下去，她的身體卻沒有。那顆假眼球還是壹樣直直地盯著她，被它“目光”籠罩的範圍裏，連她稍長壹些的頭發都飄揚著，輕輕壓在天花板上。
　　難道她已經在這個人身上用過壹次300路了？
　　她剛想到這兒時，出乎意料地，那架升降梯門又緩緩合上了——自始至終，她壹直沒能看見裏頭的任何人影。
　　顯示屏的數字忽然壹動。
　　數字從“2－4”慢慢跳動著變成了“2－1”——這壹下，林三酒算是徹底明白了：剛才電梯裏根本就沒有人。
　　2－1層裏的那個人，有意在升降梯裏放進了壹個眼球，又把它送了上來。但那人僅僅是出於謹慎、用它偵測環境呢；還是早就知道她在這兒，才專門用眼球對付她的？
　　那人沒有給林三酒留下多少考慮時間，緊接著，升降梯顯示屏上的數字又跳了。“2－1”跳成了“2－2”，箭頭還在穩定地往上走；直到“叮”地壹聲，升降梯門再壹次徐徐打開了。
　　還不等裏頭的人邁出電梯門，隱隱的、嘈雜的音樂聲就先從升降梯裏傳了出來。那個人似乎正戴著耳機聽音樂，音量開得特別大，漏音之余還伴隨著他不成調的哼哼聲，態度放松自在得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這下300路用不了了！
　　林三酒又氣又急，眼看著那個頭發濃密的腦袋頂壹步跨出了升降梯，目光似乎落在了不遠處的眼球上，停下了口中哼著的曲調——緊接著，那個腦袋就順著眼球所指的方向擡起了頭。
　　“……妳居然躲在了天花板上，”譚章有點兒驚訝地望著她，因為還戴著耳機，說話聲音特別大而不自知：“那幾個吊環是哪來的？”
　　怎麽會是他？
　　譚章和十二人格有關系？
　　林三酒壓下了驚訝，緊緊地盯著他，握成拳頭的手心裏浮出了壹張卡片。
　　眼球的目光只是把她的位置給固定住了，卻不能完全限制她的行動，至少她的手指還能伸展蜷縮。有壹個辦法，或許可以解除固定……但壹定會打草驚蛇；壹旦給譚章提了個醒，等她從天花板上落下去以後，可能就逮不住他了。更何況林三酒對自己想到的辦法也沒有十分把握，只好沈住氣，靜靜等著他往自己身下再靠近幾步。
　　“妳果然留下來了，”譚章嘆了壹口氣，卻不肯再往近處走了，“為了人偶師？我真搞不懂，這不等於把自己往老虎嘴邊送嗎？”
　　林三酒抑制不住地皺了皺眉頭。
　　“妳落進我的手裏，也算妳倒黴了。”譚章重新低下頭，不知從哪兒掏出了壹只小漏鬥似的東西來——那漏鬥通體透明，像是由玻璃制成的，唯獨壁上卻斑斑汙汙地凝結著壹些紫黑色的痕跡。
　　“妳還有什麽最後的話要說，現在就說吧。噢，是的，妳可以說話，我會讀唇形。”譚章說到這兒，沖她壹笑，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這個動作不知怎麽，竟像閃電壹樣打過了林三酒的腦海；壹句話幾乎立刻就脫口而出了：“妳是12！”
　　“譚章”聳了聳肩膀。
　　“就算妳看出來了，妳也沒有得分，”他不慌不忙地將小漏鬥在手裏磕了磕，那漏鬥登時壹震，仿佛活了似的，竟顫巍巍地搖擺了起來。“畢竟我剛才根本沒有試著偽裝嘛……反正妳也不能動了，我不如省點力氣。”
　　那只玻璃鬥像聞見了血味的鯊魚壹般，慢慢從12的虎口邊緣探出了“頭”；它來回搖擺著、吸嗅著，逐漸朝天花板上擡起身，竟像是聞見了林三酒的氣味似的。
　　“我……我感覺不太好，”
　　林三酒壹個字壹個字地低聲說道，讓對方看清楚了自己口型的變化：“我覺得很不舒服……”
　　12揚起了壹邊眉毛——他還沒來得及回應，伴隨著半空中“噗”地壹響，大量鮮血就像是從消防器裏噴出來的壹樣，化作細細血霧，濃濃地漂浮在了空氣裏。在霧蒙蒙的壹片鮮紅之中，天花板上的那個人影似乎抽搐了幾下手指，緊接著她的肚腹驟然壹開，大塊大塊的黑影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眼球可能是被鮮血給染汙了，失去了視力；那些黑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總算叫人看清了都是壹些內臟、腸子和碎肉，將12濺得渾身都是汙血。
　　林三酒像是壹具被開了膛的豬，肚腹裏壹切器官、血液都脫體而出了，只留下了壹副皮囊仍掛在天花板上——沒有人在這樣的傷勢下還能活著。
　　12瞪圓了眼睛，即使壹臉血也遮不住他的震驚。就在他趕緊踏上幾步、擡頭望去的時候，他忽然身子壹滯，低低地吸了口氣：“不對！”
　　連內臟都掉下來了，怎麽人卻還在天花板上？
　　他這兩個字說晚了。在他剛壹張嘴的時候，天花板上的人影驀地壹張眼，所有血汙、碎肉都消失了，只有迎面壹條長長的影子就裹著厲風朝他狠狠地撲了過來——林三酒壹手將【cosplay愛好者今天拜訪了殯儀館】恢復了卡片化的同時，另壹手中【龍卷風鞭子】也再次化作壹條風龍，卷向了下方。
　　眼珠子頓時被風裹了起來，躍過了護欄，跌進了飛船深處。
　　然而因為林三酒只能勉強活動手腕、無法完美控制風向，加上12畢竟是及時反應了過來；風勢剛剛壹起的時候，他就急急地壹轉身、朝升降梯沖了過去，壹把拍開了電梯門——林三酒雙腳“咚”地落了地，他也連滾帶爬地進了升降梯。
　　林三酒順勢從天花板上拽下壹根電線，反手朝升降梯甩了過去；她這壹下用上了十足力量，哪怕在金屬上也能打出壹條凹痕——但梯門終於還是在她趕到之前徹底關閉了，顯示屏上的箭頭朝下閃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