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新年新氣象，新年新女（？）主

　　當遠方那股沖天水浪轟然落下的時候，林三酒的人影已經從礁巖上消失了。
　　木辛頓時楞住了，渾身的血液都冷了壹冷。
　　最初的那幾秒鐘裏，他眨了眨眼睛、又四下望了望，感覺好像還有些不真實：上壹秒林三酒才落在了壹塊巖石上，下壹秒她就在呼嘯的海浪裏消失了蹤影——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他看錯了？
　　遠方的巖石上空空蕩蕩，木辛等了好壹會兒，也始終沒有見她再次從海裏爬上來。他轉過目光，飛快地掃了壹眼季山青；後者臉上的神色壹落入他的視野裏，木辛登時激靈壹下，猛地明白了。
　　在遠處靈魂女王的尖聲嘶叫裏，那個漂亮得分辨不出男女的年輕人臉色壹層壹層地白了下去，面無表情，牙關卻“咯咯”地打著戰。
　　“幾……”他在不住發抖的牙齒裏，好不容易擠出了壹點聲音；海風在兩塊礁巖間呼地吹了過去，卷走了他細微的聲音。木辛自打林三酒走了以後，就主動挪開了距離，此時更加聽不清楚了，不由揚聲問道：“什麽？”
　　季山青壹眼也沒有看他，就像是他不存在似的。他在海風裏顫抖著，如同壹張被吹得嘩啦作響的單薄白紙；在被卷起來的淩亂黑發裏，他的嘴唇又張了張——這壹次，木辛隱約聽見他叫了壹聲“姐”。
　　即使對眼前這個人沒有好感，木辛也忍不住感到有點兒唏噓。
　　不過死亡是末日世界裏的日常風景，他早就已經看習慣了；即使他對林三酒感覺其實不壞，她的突然死亡也只叫木辛在心裏嘆息了壹聲罷了——對他來說，最棘手的問題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從小在不正常的環境裏長大，木辛也學會了如何分辨不正常的人；他敢肯定，季山青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是壹個正常的人。
　　他剛才給幾人的那壹次“回報”，雖然看起來是怒氣沖沖下的報復，其實卻更像是壹種警告；為了表示他不是壹個軟弱可欺的人、發出壹個“別打我主意！”的信號。但諷刺的是，需要發出這種信號的人只有弱者——尤其是當他們發現身邊存在危險的時候。
　　現在，那個唯壹能制衡住這個危險的人死了。
　　接下來會怎麽樣？
　　正當木辛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時，礁巖上的年輕人猛地扭過頭，叫了他壹聲：“木辛！”
　　木辛壹激靈，硬著頭皮“嗯？”了壹聲。
　　壹個人竟能如此蒼白，看起來就像是暴風雨前夜的月亮所映在河流裏的倒影。當季山青看著木辛時，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似的，叫木辛突然浮起了這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自己其實有點害怕他。隨即，季山青用壹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語氣吩咐道：“妳去計數。”
　　“什麽？”木辛以為自己聽錯了。
　　“接下來，妳去摸清楚黑色陣營的地形。”季山青冷淡地說了壹句，“現在比賽正在進行，不能浪費時間。”
　　“好。剛才妳姐姐……”
　　“我去找她，”季山青面無表情地示意他跟上來：“壹起走吧。說不定我還用得上妳。”
　　就這樣，這個單方面控制的對話結束了。
　　靈魂女王被單獨留下來看家；有足足五六塊礁巖的距離，二人是壹起同行的。
　　木辛吸取了林三酒用生命換回來的經驗，每壹次跳躍都小心極了。這世界上幾乎沒有能滿足“不間斷立定跳遠”這種古怪需求的道具，也不知道白色陣營那個女人是怎麽做到的；他只知道，季山青也和自己壹樣跳得很吃力——不，從他粗重的呼吸、每次都十分驚險的著陸來看，或許遠比自己吃力多了。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體能似乎意外地很壹般……壹般得好像只要在他背上推壹把，他就會被拍進海裏去。
　　他又不會水，掉進去以後，絕對不可能在黃影包裹住他之前遊出來。
　　當二人終於躍上了林三酒失足的那塊礁巖上時，季山青在礁巖邊緣的缺口旁蹲了下來，擡頭瞥了木辛壹眼。
　　“有好幾次，我還以為妳會推我下水呢。”他平淡地問道，轉過了頭。“怎麽沒動手？”
　　就像被迎頭潑了壹桶冰水，木辛根本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麽才好。他盡量板著臉，不泄露出內心的波動，只盯著水面道：“……不至於。這是她掉下去的地方，對吧？”
　　“對，”季山青瞇起眼睛，雙手拄在礁巖邊緣上，半個身體都全不設防地探了出去，“妳看見了嗎？”
　　“什麽？”木辛依然站得筆直，沒有靠近巖石邊緣。
　　“在最上層的黃影下方，有壹大團模模糊糊、糾纏在壹起的黃影子……”季山青的聲音突然變了，聽起來像是壹個被搖晃得發顫的玻璃花瓶，仿佛隨時都會當地壹聲打成碎片：“妳有沒有長棍之類的東西？”
　　被他這麽壹說，木辛也透過海波看見了；不僅看見了，他還覺得那壹大團影子似乎正好和壹個人體差不多大。聞言他退了兩步，確保季山青看不見自己之後，才在儲物道具裏翻找了壹下：“沒有棍子……那種東西造不成什麽威脅，我應該早就扔了。”
　　“那妳有什麽？”
　　“有壹條繩子，”木辛還沒說完，只見季山青忽然壹擰身盯住了他。木辛立刻收起儲物道具，揚起了壹邊眉毛：“怎麽？”
　　“如果我姐姐真在水下面，我們就沒有多少時間了。”季山青吸了壹口氣，忍下焦躁般地吩咐道：“妳過來。”
　　“做什麽？”木辛沒有動。
　　“我不管妳做什麽，把那團影子打散，”季山青站起身，抱著手臂退向壹旁，“快點。”
　　“我怎麽——”
　　“妳仔細想想，壹定有辦法。妳遊泳的時候，動用了至少兩種特殊物品，卻還有壹條用不上的人魚尾巴，妳的特殊物品偏重於水中生存，我想這不應該是壹個巧合。妳對水的適應性過於好了，甚至連在奧林匹克比賽也選擇了遊泳項目，而不是更適合人類活動的陸地。”季山青語速極快地說完了這幾句話以後，壹擡下巴：“妳在末日裏的生存之道，是靠躲進水域裏吧？”
　　他說得對。
　　水裏的危險遠遠小於陸地，水越深，遇見墮落種、副本、進化者的幾率就越小；而食物的選擇卻大大增加了。更何況木辛從小就喜歡水，只是貧民家的孩子很少有遊泳的機會。
　　“我可以試試，”在僵持了幾秒以後，木辛還是讓步了，“但我不能保證。”
　　“妳是壹個善良的人。”季山青露出了壹個壹閃而逝的笑容。這句話不像是贊賞，更不像是感激，倒像是在簡單地陳述壹個他觀察到的事實。
　　在他面前，走到巖石邊緣、使用特殊物品，真是壹件叫木辛很不舒服的事；盡管他也知道，季山青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候對他不利。木辛將人魚尾巴撐開套在手臂上，隨著他輕輕壹拽，魚皮頓時伸展開來，輕柔地包裹住了他的胳膊，就像是從他的肩膀裏突然長出了壹條魚尾巴似的。
　　撐著礁巖，望著水下瘋狂聚集起來的黃影，木辛謹慎地只將魚尾最末端，也就是沒有包住他手的部分探進了水裏。
　　人魚尾巴其實並不比他常用的另外幾件道具遜色。壹觸到海面，它立刻卷起壹大部分海水，將水揉成了壹道巨大長鞭的模樣，隨著木辛的動作，將海浪迅速攪出了壹個漩渦；漩渦越來越深，越來越大，他的每壹個動作也越來越小心，竟始終沒有讓裹著黃影的海浪濺上礁巖半點。
　　季山青的長發垂了下來，飄蕩他的後背上，木辛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繼續，”他輕聲鼓勵道，“妳就快碰著那壹團影子了！”
　　魚尾轉得更快了，被魚尾控制的、那壹條海浪組成的巨大長鞭，在短短幾個呼吸過後，硬生生地在海面上制造出了壹個近十米深的漩渦——那壹團糾結翻滾的黃影終於暴露在了空氣裏，如同數百條蛇纏繞起來的肢體；但它們只維持了壹瞬間，就立即被漩渦的力量沖散了。
　　“當”地壹聲，壹只圓圓的東西被漩渦從黃影裏解放了出來，順著水流打在礁巖上；季山青動作飛快地伸手壹撈，將那東西拎出了水面。
　　壹只大鳥籠。
　　或許是因為有特殊物品保護，裝在鳥籠裏的男人居然還沒有死，只是渾身被海水凍得發白——季山青使勁將鳥籠在巖石上壹墩，嘶啞地喝道：“我姐姐果然在下面！繼續攪！”
　　木辛也不由感到了壹陣麻癢癢的戰栗，動作絲毫不敢放松；當他看見水面下果然浮起了壹個人影的時候，他馬上停下了漩渦，緊緊地盯著慢下來的水流，心裏半是欣喜、半是松了口氣。
　　他對林三酒印象不壞，甚至還稱得上有點兒理解她；她能活下來，不僅僅是壹件尋常意義上的好事，更加意味著，能夠約束季山青的人回來了。
　　二人同時屏住呼吸，望著那人影擺動著手腳，壹點點遊向海面。
　　“嘩啦”壹聲，壹張臉從海水裏浮了起來，大口喘息了幾下後，向二人露出了壹個燦爛的笑。
　　“妳們好呀，”宙斯長長的脖子轉了幾圈，像是活動筋骨似的：“妳們居然找到了神呢！恭喜恭喜喲！”
　　二人同時楞住了。
　　木辛不敢去看季山青的神色。他可以想象到，後者的面色大概會是壹種暴風雪呼嘯壹樣的雪白。
　　“咳咳，”宙斯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扯了壹下身上的黑色工字背心，聲音響亮地回蕩在大海上：“新年新氣象，新的我也要開始宣布新的規則了！大家聽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