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災厄的進化

　　那壹刻，災厄楞住了。
　　雖然眼前的家夥頂著江南的模樣，但祂已經能夠確定——這人，絕不是江南。
　　並且，他說的話也相當費解。
　　什麽叫……很多年前妳就已經死在我手裏了？
　　災厄聽不懂。
　　——祂死沒死過，祂自己還不清楚嗎？
　　但對方的態度是如此篤定，如此……平靜。
　　就仿佛只是在陳述壹個事實而已。
　　加上那世界加身的可怕姿態，不由讓災厄感到壹絲忌憚。
　　祂望著他，壹字壹句，“妳……究竟是誰？”
　　然而，得到的回答，仍是壹樣。
　　“我是江南。”
　　另壹個江南的聲音毫無感情，仿若機械壹般空洞而僵硬：“時隔多年，在這個時代，妳，同樣在死在我的手裏。”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壹瞬間消失，再度出現時，已是在災厄身前！
　　在後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壹只遍布渾沌色澤的手掌就驟然在他眼前放大！
　　帶著難以想象的可怕巨力，傾軋而來！
　　那種感覺，就仿若整個世界都撞過來壹般！
　　那壹瞬間，災厄腦子裏壹片空白，更別提躲避或者格擋了！
　　砰！
　　沈悶而恐怖的聲響回蕩在虛無之中，就像是粗壯的木樁狠狠撞在古老的銅鐘上面，沈悶的聲浪四散而去，蕩起無盡混沌與虛無！
　　與此同時，災厄所感受到的是壹股難以形容的可怕巨力，撞在自己身上！
　　就仿佛壹整個龐大的世界化作壹只手掌，無與倫比的恐怖力量作用在臉上！
　　身軀破碎！
　　那由災厄的力量與初代乾主無堅不摧的身軀結合所誕生的可怕軀幹，在這壹掌之下，迸發出無盡的裂紋！
　　壹口鮮血，從災厄的口中噴出，化作無盡的灰黑的霧氣，傾灑芒芒虛無！
　　劇痛！！！
　　難以想象的可怕劇痛，作用在災厄身上！
　　第壹次，他感受到了痛苦！
　　以前，作為未誕生意識的世界意誌所催生的為了毀滅人道與仙土的災厄，並沒有痛苦這個概念。
　　而哪怕在融合了初代乾主的身軀之後，這段時間祂也未曾收到過什麽傷害。
　　所以，這幾乎可以說是災厄有生以來第壹次，感受到……痛苦！
　　如此真實，如此強烈，如此……痛不欲生！
　　那壹刻，災厄的臉上驟然變得猙獰！
　　憤怒之火在那眼眸中熊熊燃燒！
　　“很多年前。”
　　另壹個江南平靜開口，
　　“不，應當不能再用歲月來形容了。”
　　“那個時候，妳也曾做出同樣的選擇——與初代乾主的身軀融合。”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妳，還沒有完全融合成功，就被我斬殺。”
　　他仍然說著災厄無法聽懂的話語，絮絮叨叨。
　　“但妳知道嗎？”
　　“也正是因為妳的存在。”
　　“我失去了很多故人。”
　　“我的親人。”
　　“我的朋友。”
　　“我的伴侶。”
　　“他們都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那平靜無波的聲音中，逐漸帶起壹起難以言喻的恐怖怒火。
　　但詭異的是，那並非像是“人”的怒火。
　　更像是晴空萬裏突然無雲雷暴，驟雨狂風壹同而來時，所代表的……天地的憤怒。
　　或者說，世界的怒火！
　　“所以啊，我很生氣，壹直都很生氣。”
　　“但那個時候的妳，終究已經死去了。”
　　“那麽，妳可以代為承受麽？”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仿若星空壹般漆黑原暗的眸子裏，燃起火焰，仿若惡鬼！
　　“——承受我這無數歲月以來，無處發泄的憤怒。”
　　話音落下之時，另壹個江南的手，已經搭上了極速後退的災厄的肩膀。
　　就仿若情人溫柔的撫摸那般，
　　但災厄的臉色卻壹瞬間變得極為驚悚！
　　因為祂能感受到，通過對方的手指傳遞出來的，那不知積累、凝聚、扭曲了多少的恐怖怒火與怨氣！
　　降龍伏虎，在那壹瞬間爆發！
　　在另壹個江南的手指之上，爆發！
　　咆哮的龍虎之力，足以蕩平虛無的恐怖力量，在那壹刻匯聚到另壹個江南的手指與災厄的身軀所觸碰的地方！
　　爆發！
　　寂靜無聲。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災厄卻能感受到，這壹刻的虛無，失去了聲響。
　　在那沈默中，爆發的是讓祂頭皮發麻的恐怖力量！
　　裂縫，自祂被另壹個江南觸碰的肩膀上迸發，就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壹般，向著祂的全身蔓延！
　　這壹刻，災厄徹底感受到了……恐懼！
　　祂擡起頭，與對方對視。
　　那壹刻，從那冰冷的、沸騰的雙目中，災厄瑟瑟發抖！
　　瘋子！
　　祂終於可以完全確定，這個家夥，絕不是江南！
　　他就是壹個……被仇恨所填滿的可怕的瘋子！
　　那壹刻，災厄心頭無聲怒吼！
　　——這家夥究竟在說什麽？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但，沒有回答！
　　他的另壹只手，也搭了上來，眼前就要觸碰到災厄的額頭！
　　在那混沌壹般漆黑的手指上，災厄仿佛看到奔騰呼嘯的龍與虎，帶著恐怖的力量殺來！
　　那壹刻，另壹個江南笑了。
　　他有很多神通，有很多手段。
　　但此時此刻，他只想以最暴力，最簡單直接的方法，毀滅眼前的家夥！
　　——發泄憤怒！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另壹個江南與江南，是同樣的人。
　　畢竟，他倆的關系就是互為陰暗面。
　　哪怕因為不同的經歷與境遇，他們在思考問題時會有不同的想法。
　　但有壹點，實在無法改變。
　　——記仇。
　　無論江南還是另壹個江南，對於仇恨，無法忘卻。
　　江南還好，有仇，他都報了。
　　但另壹個江南不壹樣。
　　當初的災厄，已經死了，而那時候的世界意誌，僅是壹段沒有意識的規則。
　　他，無處復仇。
　　直到，壹個壹模壹樣的災厄，送到眼前來！
　　那壓抑了無數歲月的憤怒與怨恨，壹朝爆發！
　　所以這個時代的災厄，壓根兒就不曉得發生了什麽，就不得不承受著仿若瘋了壹般的另壹個江南徹骨的怒火！
　　面對那無比可怕的另壹只手，災厄再也不敢坐以待斃，做出反擊！
　　那眉心的第三只眼猛然睜開，灰黑色的禁忌死光從其中噴薄而出，直直朝江南面門而去！
　　在祂看來，哪怕是世界加身的江南，面對這禁忌的光芒時，也不得不得閃避，從而為祂爭取壹絲拉開距離重振旗鼓的時間！
　　然而，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面對那仿佛要寂滅壹切的恐怖光芒，另壹個江南直接用那只手將其握住！
　　就像是血肉之手抓住鋒銳的刀刃壹般！
　　用力！
　　砰！
　　剎那間，虛無中響起的是仿若玻璃破碎的聲音！
　　那灰黑色的禁忌之光照射在混沌的肌膚之上，爆發出金鐵交擊壹般的清脆響聲。
　　然後，在另壹個江南瘋狂壹般的眼眸中，被硬生生捏碎！
　　仿若壹場灰黑色的大雪，傾灑而下！
　　在災厄驚駭的目光中，那混沌的手，碾碎了祂的死光，搭在了祂的額頭上！
　　龍吟虎嘯！
　　爆發！
　　恐怖的力量在那壹瞬間，混雜著無法抵禦的世界之力，毫無花哨地爆發在災厄的腦門兒上！
　　砰！
　　破碎！
　　就仿佛爛西瓜壹樣，災厄的腦袋，頃刻之間炸碎！
　　但另壹個江南，並沒有打算就此停止。
　　他的雙手，再度高高擡起，恐怖的力量與道行在其中醞釀！
　　砸落！
　　那壹刻，仿若天穹塌陷！
　　本就破碎不堪的災厄的身軀，在這般恐怖巨力下，轟然炸碎！
　　無法形容的可怕風暴在虛無中爆發，蕩平壹切，毀滅壹切！
　　.
　　.
　　良久後，壹切，方才平息。
　　空蕩蕩的虛無中，壹身混沌環繞的另壹個江南，望著周遭虛無，聲音仍舊冰冷。
　　“我知道，妳還沒有死——妳從來都是那麽容易就被殺死的家夥。”
　　無數年前，另壹個江南就曾與災厄壹戰並斬而殺之。
　　那個時候，尚未與乾主的身軀完全融合的災厄，就不是那麽容易殺死的存在。
　　現在，完全融合變得更強的災厄，就更加不會那麽輕易就死去了。
　　果然，仿佛回應他的話壹般。
　　虛無中，壹點點漆黑，重聚而來。
　　融合，匯聚，仿若百川歸海壹般。逐漸的，壹道漆黑的身影，在虛無之中重聚，正是災厄！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祂，渾身上下的漆黑紋路，更加密集，更加繁雜，就好像要將那初代乾主的肉身完全占據壹般！
　　——自始至終，災厄都不是人類，哪怕融合了初代乾主的身軀以後，他也只是變成了另壹種與眾不同的生物。
　　身軀支離破碎的傷勢，對於凡人或者底層修士而言，的確是足以致命的。但哪怕對於聖主來說，就已經算不得什麽無法彌補的大傷了。
　　所以，非人的災厄面對這般看似可怕的傷勢，其實並沒有傷到祂的本源。
　　重聚以後的災厄，望著仿若魔神壹般威勢無雙的另壹個江南，雙目中，流露出奇異之色。
　　祂攤開雙手，灰黑色的霧氣在其中凝聚，讓虛無戰栗，讓混沌翻湧！
　　那壹刻，祂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這具身軀的契合度，上升了。
　　——另壹個江南的攻擊，雖然讓祂支離破碎，雖然讓祂痛苦萬分，但在破碎又重聚的過程中，祂自身與乾主身軀融合過程中誕生的雜誌，被剔除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打鐵壹樣？
　　“妳，殺不死我。”明悟這壹點，災厄擡起頭，看向另壹個江南，緩緩開口。
　　“哦？”
　　“借我的力量，錘煉妳？”
　　作為超脫之境，另壹個江南自然壹眼就看出了災厄的玄虛。
　　話語中，稍微帶著壹絲驚訝。
　　畢竟，在他的時代，災厄遠遠沒有堅持到這個時候。
　　對他而言，也算是小小的驚訝了。
　　不過，沒有關系。
　　“不過也好，妳耐打壹些，很好。”
　　另壹個江南，居高臨下地看著災厄，緩緩開口，“否則我怎麽過癮呢？”
　　話音落下，以災厄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
　　他的身影瞬間消失！
　　再出現時，已渾身遍布蒼白的可怕雷霆！
　　閃爍在災厄身前！
　　在對方陰沈而難看的目光中，壹拳轟出！
　　剎那間，虛無中電閃雷鳴！
　　那蒼白的雷光仿若蕩平壹切的無上神雷，所過之處將壹切都暴虐地毀滅！
　　包括災厄嗎剛剛重聚的身軀！
　　“繼續！”
　　祂死死盯著另壹個江南，盡管無力反抗，但仍不屈服！
　　回應他的，是帶著恐怖雷霆的拳頭！
　　轟隆隆！！！
　　那壹刻，雷光貫通了災厄的身軀！
　　可怕的世界之力再度迸發，野蠻地毀滅壹切！
　　災厄剛剛重聚的身軀，在那壹刻再度崩碎，化作漫天碎片！
　　但不到片刻，漆黑匯聚，血肉重組！
　　虛無之中，災厄再度重新凝聚身軀！完好無損地站在另壹個江南面前！
　　就像打不死的怪物壹般。
　　而這壹次，在的身軀之上，幾乎已經被漆黑的紋路所布滿！
　　那原本屬於乾主的肌膚，已經仿若縫隙壹般，難以察覺！
　　與此同時，災厄的氣息，也比之前更加強大，更加……純粹！
　　祂的聲音，變得更加沙啞和混沌，裂開那漆黑的臉上的嘴，笑了。
　　“妳……”
　　然而，祂的話還沒說完，另壹個江南就已經張開嘴，輕輕壹吐氣。
　　剎那之間，猩紅的光芒，自其中爆發！
　　壹條極細極長的火線撕裂虛無，貫通而來！
　　然後，炸裂！燃燒！
　　那壹刻，仿若整個虛無都被點燃壹般，茫茫猩紅的火海帶著無法想象的恐怖高溫，將壹切都盡數點燃！
　　燃燒！
　　蒸發！
　　焚毀！
　　恐怖的高溫之下，災厄的身軀也升騰是恐怖的火焰，頃刻之間，便化作灰燼！
　　那壹刻，祂甚至話都沒有說完，就再度被焚毀！
　　良久以後，壹切方才平息下來。
　　雖然在那已經熄滅的火焰的余溫中，虛無還在扭曲。
　　但溫度已下降不少，災厄的身軀也再度重新聚合。
　　只不過這個時候，祂的身軀已經壹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屬於初代乾主的半點兒顏色。
　　那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任何壹絲屬於初代乾主的身軀。
　　同時，屬於災厄的氣息，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壹股完全陌生的感覺。
　　非人。
　　非妖。
　　非怪。
　　非災厄。
　　不屬於壹切已知的生靈。
　　災厄擡起頭來，那同樣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另壹個江南平靜的面孔。
　　祂，緩緩開口，
　　“倘若用妳們人類的話來說，這應當稱作……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