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大陣重啟

　　噗嗤。
　　那壹刻，茫茫的虛空中響起來的是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如此清脆，如此刺耳。
　　只見那寶光瑩瑩的身軀之上，除了在被漆黑的黑暗灌註時產生的排斥反應以外，他的胸口，突然裂開壹道巨大的口子。
　　就像眼睛睜開那樣。
　　然後，漆黑的瞳孔在這裂口之中，顯露出來！和先前虛空中的那漆黑眼眸，壹般無二！
　　隔著時空的阻隔，隔著無盡的距離，向外投出目光！
　　“祂”強行忍受著進入人類軀體時的痛苦與不適，看了外界壹眼。
　　盡管恢宏浩蕩的鎖天絕地大陣隔絕了壹切的視線，但沒有關系，“祂”知曉，他能看到。
　　那個親手阻止了北四域北禁區吞沒，親手殺死了被蠱惑的乾主，讓“祂”不得不以不完整之身復蘇的人類。
　　他壹定在某個角落，看著！
　　那壹眼，就像是宣告那樣，告訴江南。
　　——我會回來。
　　緊接著，禁區閉合，遁入無盡葬海，再也不見聲息。
　　鎖天絕地大陣中，壹片平靜。
　　——讓北四域無數眾生心驚膽戰了幾個月的禁區，終於退散了，蔚藍的天穹再壹次灑落陽光。
　　就仿若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在這乾道改朝換代的時候，禁區的威脅，也煙消雲散。
　　無數修士，無數蒼生，心頭皆松了口氣。
　　但他們不知曉的是，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那樣，當風再起時，將天翻地覆！
　　.
　　通過鎮守鎖天絕地大陣的分身的眼睛，江南確確實實通過作為禁區的入口，看到了。
　　看到那冰冷而決絕的壹眼。
　　充滿怨恨，充滿忿怒！
　　整個人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沈。
　　壹開始他對六目碧蚺說的，盡管都是事實。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在嚇唬它。
　　因為，對於那禁區的存在，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悟了壹個事實。
　　禁區，並不是所謂的人類的禁區，而是禁區裏的存在的禁區。
　　可能聽起來有點繞，但事實就是那樣。
　　礙於某種原因，無論是那禁區中的烏鴉潮也好，還是那白霧之中巨大的眼眸也好，似乎都被什麽而限制，無法進入仙土。
　　只有當仙土有人進入之後，才能有壹只烏鴉因他而生，擁有穿越禁區和現世的能力。
　　蠱惑了乾主的烏鴉是這樣，蠱惑了七殿下的烏鴉也是這樣，甚至包括被江南弄死的屬於他的那壹頭烏鴉，還是這樣。
　　他們就像是幕後的黑手，想要正面硬剛仙土的勢力，肯定是剛不過的，只能煽風點火，挑起爭端，坐收漁利。
　　而除此之外，那禁區中的巨大眼眸，更是處於壹種不太完整的狀態，被束縛在其中，無法逃脫。
　　——否則單單以祂那讓江南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氣息，若是祂能出來，恐怕乾道幾十萬年前就沒了，哪兒還輪得到江南什麽事兒？
　　這壹點，讓江南更加確信，在目前的情況下，那“災厄”的源頭，無法進入仙土。
　　那麽他要做的就簡單許多了，只要以鎖天絕地大陣封印禁區的入口，那“災厄”就只有在裏邊兒幹瞪眼兒的份兒。
　　等到乾道和離道平靜下來，等到他下壹次點燃青燈，甚至順手就能把這些陰暗中的家夥壹網打盡了。
　　但現在，壹切突然脫離了掌控。
　　那“災厄”竟然不知道從哪兒搞出來壹具人類的軀體，並且看那模樣似乎要與其融合。
　　江南當然不會覺得祂是吃多了沒事幹想體驗壹把人類吃喝拉撒的感覺。
　　祂做這種事，壹定有壹個目的——比如……光明正大地踏入仙土？
　　想到這兒，江南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好家夥，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六目碧蚺，結果……烏鴉嘴成精了。
　　而且……哪怕是除開那巨大眼眸的威脅，單單是那具已死去的“軀體”，就讓江南眼皮直跳！
　　——這屍體，絕對不是什麽簡單人物的。強橫的體魄，再加上巨大眼眸那恐怖的力量，等“祂”跟的熬過了排斥的那段反應期，借助人類的軀殼現身仙土的時候……
　　那真的是不敢想。
　　並且更加詭異的是，那具死去的軀殼江南還隱隱感到眼熟！
　　有壹種不好的預感。
　　“那咱們怎麽辦？”
　　最後，六目碧蚺問出了靈魂問題——它不太喜歡動腦子。另外這個問題確實也超出了它動腦子能想出解決辦法的範疇。
　　“先與離王陛下匯合吧，雖然不知曉‘祂’什麽時候會來，但也要提前開始準備了——至少乾道和離道要聯合在壹起，絕不能讓對方在兩道內亂中壹鍋端了。”
　　江南擺了擺手，掏出壹枚儲物法器。
　　正是當初來乾道的時候，離王交給他用於開啟跨界傳送大陣的仙材資源。
　　“另外，妳回壹趟黃玄道場，讓秦相密探修書壹封，告知陛下請他準備啟程。”最後，江南對六目碧蚺說道。
　　“包在本座身上。”六目碧蚺點頭，撒蹄而去了。
　　至於江南，則走下天山，來到乾宮背後。
　　——跨界傳送大陣，就在這裏。
　　作為曾經溝通乾道與離道的通行中樞，實際上跨界大陣並不只壹處。
　　除了位於天山的以外，三十六域各有壹枚可以橫渡葬海的跨界傳送分陣——當然，開關還是在天山之上就是了。
　　畢竟當初作為聯通兩道的大陣，無論是行商還是普通修士當初都可以通過傳送大陣往返兩道之間，要是人人都來乾宮兜上壹圈，那就太扯犢子了。
　　但在第壹次乾離大戰以後，乾主就下令毀掉了除了天山乾宮以外所有的傳送陣，只剩下乾宮背後的這壹枚，也停止的運轉。
　　現在，江南就將要重啟它！
　　穿越諾大的高聳的殿宇，路上所遇見的三十六域聯軍都無比尊敬地行禮，至於江南要去什麽地方，則無人敢問了。
　　踩著厚厚的雪地，江南登上漫長的階梯，在風雪中，抵達了那壹片塵封的古老之地。
　　——壹處無比巨大的平臺，覆蓋在茫茫的大雪之中，壹眼望不到盡頭。
　　只剩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四根布滿規整的紋路的仿佛直沖天際的石柱，表明此地並不平凡。
　　江南打開儲物法器，將其中的仙材盡數灑落在這巨大的平臺之上，然後按照離王當時的囑托，念動陣法啟動的咒語。
　　剎那之間，仿佛是什麽東西被啟動那樣。
　　壹點點微弱的光芒，在厚厚的雪層下面綻放，隨著光芒的升起，那些仙材，靈石，寶礦……緩緩開始融化，壹點點融入那雪層下的陣法之中！
　　那壹瞬間，異變突生！
　　整個巨大的平臺，爆發出沈重而低悶的嗡鳴之聲，就好像巨大的石頭在摩擦那般！
　　緊接著，有狂風卷起來，將那厚厚的雪層通通揚起！
　　露出其下繁復的巨大陣法！
　　坦白來說，江南是看不懂的，它們壹層套著壹層，布滿玄奧的紋路與完美的線條。
　　這些紋路與線條仿佛刻在巨大的石頭上那樣，略微要低壹些。
　　然後那些融化的仙材便隨著這些陣紋，緩緩向著四周擴散，宛如脈搏壹般律動些，直到開始點燃那四方天柱上的符文與溝壑！
　　另外，啟動跨界傳送陣的方法有兩種，其壹是在它啟動的時候，施加龐大的外力，使整個大陣在壹瞬間被點燃！
　　——當初來乾道之前，江南便是這樣打算的，畢竟當初計劃的是偷偷潛入天山，重啟大陣。壹旦被發現，乾主可不會眼睜睜看著大陣啟動，只要稍微慢了壹步，恐怕就會功虧壹簣！
　　但如此粗暴野蠻重啟方式，也會導致刻畫傳送大陣的基座承受恐怖的壓力，恐怕用壹兩次就徹底報廢了。
　　所以在徹底攻下了天山之後，江南並沒有拔苗助長，只是打開了啟動大陣的咒文，讓它慢慢復蘇。
　　這樣的好處是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護陣基，延長大陣使用的壽命，缺點是重啟時間漫長，至少數十日是需要的，容易被人打斷。
　　不過現在，江南卻是不需要擔心這壹點了。
　　但即便如此，大陣啟動的時候那讓整個天山都嗡鳴震動的可怕聲響，還是讓正位於天山何處的道祖們心頭壹驚！
　　——跨界大陣啟動？難不成是離道已經攻過來了？
　　這般擔憂之下，壹位位道祖慌忙放下手中之事，壹個閃身跨越無窮距離，出現在傳送大陣外。
　　當他們看清那大陣之中的不是別人，而是新王江南的時候，方才松了口氣，心頭壹塊石頭落地。
　　可，仍是不解。
　　——明明離道就要攻過來了，為何還主動打開傳送大陣？這不是送嗎？
　　“陛下……這是？”
　　神宮道祖對江南稱呼改口改的很快，第壹時間上前壹步，開口問道。
　　江南轉過身，嘆了口氣：“神宮，還記得我曾與妳提過的‘眼睛’麽？”
　　神宮道祖壹楞，但馬上回想起來，微微點頭。
　　“——祂，要出來了。”江南也不賣關子，將北四域的變故壹壹道出。
　　那壹瞬間，神宮道祖整個人都震了壹下，窈窕的身姿仿佛篩糠壹般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天星與掌月不解，剛欲開口發問，神宮道祖就提前說了壹聲，“是……災厄。”
　　話音落下，作為同樣經歷過那場可怕的災難的兩位古老者，同樣臉色壹沈，眼中流露出無法掩蓋的驚駭之色！
　　余下的道祖們，除了被江南取而代之的，都是壹頭霧水。
　　什麽眼睛？
　　什麽災厄？
　　什麽要來了？
　　怎麽三位古老者壹聽就跟吃了蒼蠅壹樣？
　　但無論如何，僅看江南和三位古老者的反應，他們就知道，這事兒，不可能簡單！
　　江南擺了擺手，“神宮，跟他們說壹下吧。”
　　神宮道祖深吸壹口氣，平復下內心震蕩，轉過身來，將當初那場讓仙土四分的可怕災難，壹壹道來。
　　這些道祖從壹開始的茫然，聽著聽著，眼裏只剩下無盡的凝重與陰沈！
　　“您……您的意思是……那差點毀滅了整個仙土的不是什麽天災，是人禍？”
　　奔雷道祖瞪圓了眼，其中有雷光醞釀，“並且……時隔無數年，祂又要歸來了？”
　　江南點頭，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另外，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坤坎二道，已遭了毒手。”
　　聲音落下，又是壹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緊接著，他揮手之間，以道行之力，在空中刻畫出禁區中那具軀體的模樣，“神宮，這個人，妳認識嗎？”
　　神宮道祖美眸壹睜，嘴唇顫抖！
　　“您……您是從哪裏見到他的？這……這不正是當初踏入葬海，對抗災厄後壹去不回的初代乾主大人嗎？！”
　　那壹瞬間，江南心頭壹跳！
　　——果然如此！
　　從見到那具軀體開始，他就覺得與此人與乾主幾分相似，再根據神宮以前所說的，此人曾是青燈的上壹任持有者。
　　那麽……很有可能，占據了他的身軀的初代乾天之主，也絕不是什麽壹般的仙上之仙！
　　“雖然妳可能接受不了，但事實就是這樣——當災厄再次出現的時候，很可能就是這副模樣。”江南嘆息道。
　　“怎麽……會……”三位古老者當即楞住。
　　“所以……諸位應當明白了吧？”
　　江南深吸壹口氣，“壹場可怕的災難，正在臨近——在這關頭，乾道和離道絕不能再自相殘殺，最後被祂坐收漁利！”
　　諸多道祖，妳看看我，我看看妳。
　　他們倒是對離道沒什麽感覺，畢竟是戰後誕生的道祖，而三位古老者當初也未曾參與乾離大戰，甚至還因為與乾主產生了間隙。
　　“但哪怕吾等有心聯合，也怕是離道那邊……不會放手啊！”天星道祖苦笑壹聲，如此說道。
　　余下的道祖們，也是點頭。
　　誠然，乾離大戰和他們沒關系，誠然，壹切是乾主挑起來的，但當初乾道的確實打進了離道，這是絕不可被磨滅的事實。
　　現在，離道的王和眾多仙人，會放下報仇雪恨的機會嗎？
　　“此事，由我來從中斡旋，諸位便不必擔憂了。”江南擺了擺手，並未多說。
　　只剩下諸多道祖，彼此相顧。
　　——不信，但又不敢說出來。
　　畢竟，哪怕眼前這位新王坐擁天下，也只不過是對於乾道來講而已。
　　難不成還能影響到離道那群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