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小人物的煩惱

　　那壹日，軒然大波自天王峰而起，幾乎席卷了整個坤坎二道的頂峰修行界圈子。
　　——天王峰之外的諸多小門小派和蒼生萬民還好，他們壓根兒不知道天王峰珍寶閣代表著什麽，也沒有勢力願意大費周章去向天下傳播這些消息。
　　但對於諸多聖地和仙境存在們來說，可就不壹樣了。
　　畢竟珍寶閣掌管的仙市幾乎壟斷了整個天王群峰的商業貿易，雖然天王群峰的範圍與整個坤坎二道相比起來不值壹提，但可別忘了，能來參加仙宴的可否是大能中的大能，強中之強的可怕存在。
　　甚至，包括了無數修士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境聖主們。
　　如此，幾乎可以說珍寶閣的超然地位在整個坤坎二道甚至要遠超某個單壹的聖地。
　　這般龐大體量的巨無霸突然易主，要說人們心頭完全平靜無波，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在珍寶閣的布告發出的那壹天。
　　無數龐大勢力的情報網絡以前所未有的可怕速度運轉起來，想要知曉珍寶閣這平靜的水面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壹個個打入珍寶閣內部的其他勢力安插的探子，拼了老命也想在外壹些蛛絲馬跡的中找到易主的原因。
　　但讓他們無比失望的事，無論是平日裏消息靈通的老油條，還是珍寶閣高層的子嗣親眷，對此皆是壹無所知。
　　這是自然的，畢竟那半天發生的事太過迅極，又只有三位手握大權的壹品長老知曉真正的情況。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連他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們知曉天香閣主走了，卻不知她究竟去了何處，也不知在那寒潭世界中，究竟爆發了怎樣可怕的戰鬥，更不知這位新任的閣主的任何底細。
　　因此，哪怕平靜水面下湧動著湍急的暗流，但最終也沒人能查到任何壹丁點兒消息。
　　珍寶閣內，尚且如此。
　　珍寶閣外，那便更加熱火朝天了。
　　幾乎所有勢力的情報網都在根據珍寶閣布告的造象，尋找這位新任閣主的任何壹丁點兒蛛絲馬跡。
　　包括他的名字，生平，境界，根腳……
　　但詭異的是，哪怕是整個坤坎二道最強大的情報組織將所有的資料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有找到這位新任閣主壹點兒線索。
　　——這人，比起天香閣主，還要來得更加神秘。
　　他就好像是突然憑空出現的那樣，在過往的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於是，此次珍寶閣易主，就好像是那怎麽也解不開的謎團，籠罩著茫茫濃霧，讓人無法看清內裏。
　　當然，所有人都知曉珍寶閣內部肯定有人清楚的，比如三位壹品長老——畢竟消息就是他們聯合發布的。
　　而在外界無比茫然的時候，珍寶閣內部實際上也差不到哪兒去。
　　雖然因為天香閣主平日裏深居簡出，實際上的珍寶閣還是有三位壹品大長老執掌，所以她的卸任倒是沒有引起什麽反抗的情緒。
　　但這種大事兒，珍寶閣的諸多執事和商販們，怎麽可能不感到驚訝？
　　整個龐大的珍寶閣上下，都籠罩在閑言碎語中。
　　只要閑來無事，必有人私下討論此事，絕無例外。
　　同時，讓他們稍微安心的是，盡管閣主換了，但這位什麽的閣主似乎並沒有大刀闊斧改革什麽的想法，壹切照舊。
　　畢竟人嘛，還是是習慣習慣的生物。
　　這壹日，距那消息傳開，已經過了三天。
　　金順依舊在仙市街邊，看管著壹處靈果的攤位，但今天，他可就沒上壹次那麽好心情了。
　　他有兩個煩惱。
　　“兄弟，妳們是珍寶閣的吧？別想糊弄咱，咱都打聽清楚了——來，給咱透露壹點兒，到底是什麽情況？”
　　金順苦笑著望著攤前壹個八字胡、面目精靈的瘦小修士，只有苦笑。
　　這些日子來，隨著仙宴的臨近，越來越多的修士進入天王群峰，仙市的人流量也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
　　——這本應該是好事兒，畢竟賣的多，金順能拿到的收入，也就多。
　　但閣內有發生了那種事兒，相當於壹塊巨石砸水裏，驚濤駭浪壹氣而生。
　　這些八卦的修士們，總喜歡在購買商品的時候問東問西，旁敲側擊，試圖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對此，金順既是無奈，又有些不厭其煩。
　　且先不說他根本不敢向外人透露任何閣中的機密，關鍵是……他哪兒知道啊？
　　但這些客人可不管那麽多。
　　妳不說？
　　行！
　　咱不買！
　　到嘴的鴨子肉飛了，換了誰來都高興不起來。
　　望著被自己婉言拒絕後，翻了個白眼兒又去騷擾其他商販的八字胡修士，金順長嘆了口氣，嘖嘖搖頭。
　　壹直等到收攤兒，金順也沒賣出去多少，別說像上次仙宴壹樣賺得盆滿缽滿，甚至連平日裏都不太比得上。
　　這是他的第壹個煩惱。
　　夜深時分，收攤兒十樓，金順將靈果奇珍塞進儲物空間，有些失落地往仙市壹旁的閣樓走。
　　——這兩旁的閣樓，除了壹些店鋪以外，還有便是像金順這樣的攤販的住宿。
　　但垂頭喪氣地行至門前時，金順突然僵住。
　　雖然他境界不高，但至少也是浸淫數千年的老油條了，很輕易地就發現自己門前有兩道並不那麽友善的身影。
　　金順心頭壹個格登，剛欲轉身避壹避風頭，便聽壹聲不懷好意的招呼響起。
　　“金順，要去哪兒啊？莫不是掙了大錢，認不得了？”
　　那壹瞬間，隨著聲音壹同而至的，還有壹股無比可怕的壓迫力，仿若將他渾身都凍結在原地！
　　胖乎乎的金順有些苦澀地轉過頭，卻見兩個身材壯碩的修士正盯著他。
　　“老鐘，這是怎麽了？”金順硬著頭皮問道。
　　這便是他的第二個煩惱。
　　面前的兩個鐵塔壯漢是兄弟都姓鐘，其兄名為鐘朔，其弟名為鐘宿，這二人與他壹樣同樣是商販，但卻是掌管出售靈兵法寶的攤位。
　　並且和八面玲瓏壹向以和為貴的金順不同，這倆人在商販中那也是出了名的強勢，仗著成道境的修為，平日裏飛揚跋扈。
　　雖然不至於做出什麽害命的舉動來，但他倆為了謀財，那可絕不會有壹丁點兒手軟。
　　不少商販，都遭受過他們欺壓。
　　偏偏他倆在執法處舔得那些大人相當舒服，讓他們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只要不過分，都沒事兒。
　　原本金順和他們沒關系，他平日裏那點兒辛苦錢，鐘氏兄弟倆也看不上。
　　但壞就壞在上壹次的好事兒——他機緣巧合引見了那位客人給陳瑞書大長老，因此按照規矩得了壹筆不小的財富。
　　但在賬房對賬的時候，不知為何被鐘氏兄弟看到了，這幾天這倆人就跟個狗皮膏藥壹樣黏著他不放。
　　他也只能能避則避，畢竟誰願意把自個兒正正當當掙的錢交出來？
　　“怎麽了？妳說怎麽了？”鐘塑幽幽壹笑：“那天妳在賬房，咱們都看見了——最近咱缺錢，便找妳借壹借，看在同僚之誼，妳應當不會吝嗇吧？”
　　借？
　　妳們借的多了，可曾見妳們還過？
　　金順心底暗罵，但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巧取豪奪，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哪怕是珍寶閣這樣規矩森嚴的地方，也是如此。
　　此時的金順相當為難，那錢明明是他掙來的，他自然不願給這臭名昭著的鐘氏兄弟；可今晚被他們蹲著了，要是拒絕，怕是要吃壹番苦頭。
　　見這幅模樣，鐘氏兄弟冷笑壹聲，道壹句，“不見棺材不落淚！”
　　就要出手！
　　他倆橫行霸道久了，自然也知曉有些家夥那就是要揍壹頓才會懂事兒。
　　眼前的金順，就是如此。
　　只見那鐘朔冷哼壹聲，手中有雷光湧動，壹枚法印在他手中生成，化作壹柄雷電巨錘，當頭砸下！
　　看起來似乎並不如何恐怖，但這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鐘朔故意將波及範圍縮到最小。但其中雷霆迅猛剛烈，蘊含無盡道則，可不是什麽尋常雷電！
　　而金順雖也有修為在身，但卻連成道的門檻兒都沒邁入，自然難以招架。
　　但事已至此，他所幸臉色壹橫，便決定抵死硬撐——反正鐘氏兄弟不可能真把他弄死，這錢絕不交出去！
　　見狀，鐘氏兄弟目光壹狠，那其弟鐘宿也是向前壹步，渾身猶如白玉壹般晶瑩，可怕的力量自那身軀中迸發，壹拳轟出！
　　盡管二人都有留手，不至於傷其性命，但這兩招下去，金順這怕是要吃大苦頭了！
　　但就是在這千鈞壹發的時候，異變突生！
　　剎那之間，虛空凍結！
　　就仿佛時間都被停滯了那樣，無論是翻湧的雷光，還是兇猛的拳頭勢在那壹刻盡數凝固！
　　“膽子不小。”
　　蒼老而冰冷的聲音回蕩在三人耳邊，仿佛壹記重錘，砸得鐘氏兄弟二人頭皮發麻！
　　聲已至，人方現。
　　三人目光瞟過去，才看見壹個身形佝僂的紅袍老者，從遠處緩緩而來。
　　他眸如同冷電，面若刀削，枯瘦的雙手卻仿佛帶著可怕的力量，將整片空間都籠罩。
　　在他身後，還帶著壹堆黑袍身影，看那裝扮，正是十來位珍寶閣執事！
　　那壹瞬間，三人同時心頭壹個咯噔！
　　這老者的紅袍裝扮，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長老！
　　這可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老頭兒，這是壹名珍寶閣的長老！
　　在珍寶閣中，由下至上，分為攤販，執事，長老，閣主。
　　其中攤販是做事的，執事是管事的，長老是說話的，閣主……閣主是見不到的。
　　總而言之，擁有長老的頭銜，便意味著在珍寶閣這個龐然大物中也屬於核心層的人物，擁有調用龐大資源的權力。
　　就像眼前這位紅袍老者。
　　——盡管他只是壹名最微末的九品長老，但對於三人來說，也是老天爺壹般的人物！
　　那是比鐘氏兄弟二人想方設法都要討好的執法隊的執事還要位高權重的可怕存在！
　　“長……長老……”
　　鐘氏兄弟瞠目欲裂，自然知曉壞大事了，掙紮著想要求饒，但卻被那長老壹瞪，如遭雷擊，再也說不出話來！
　　“巧取豪奪？還是在仙市裏，妳們……好大的膽子！”
　　紅袍老者冷哼壹聲，可怕的氣息宛如排山倒海壹般奔湧而至，壓得鐘氏兄弟二人七竅流血，面色灰敗！
　　“自今日起，將妳二人逐出珍寶閣，永久驅逐！”
　　紅袍長老垂下眼眸，老樹壹般的手壹揮，便完全不給鐘氏兄弟二人壹丁點兒說話的機會，硬生生將二人拍飛萬裏，撞出仙市的範圍！
　　只留下壹臉懵逼的金順，人都是懵的。
　　——這紅袍老者所說，自然不難理解。
　　畢竟這是珍寶閣的規矩。
　　但……規矩是規矩，現實是現實，他金順何德何能，能讓壹位高高在上的長老出手？
　　但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那麽多，無比恭敬地行禮：“多謝長老相救，屬下感激不盡！”
　　同時，渾身顫抖！
　　畢竟，哪怕這是幫了他的長老，兩者之間那可怕的差距也讓金順瑟瑟發抖。
　　“這二人有違規矩，理應嚴懲！”
　　紅衣老者拱了拱手，卻是立刻換了壹副臉色，相當客氣與和藹。
　　緊接著，便又見紅袍長老又是面色壹冷：“如此飛揚跋扈，執法隊卻視若罔聞，同樣當罰！”
　　剎那間，老者後方壹個黑袍執事，渾身壹顫！
　　金順擡頭望去，卻見此人不正是這壹區段仙市的執法隊長？
　　如此，他更是感到壹陣頭暈目眩！
　　雖然修為境界不行，但人情世故金順可是門兒清！
　　——妳要說執法隊和鐘氏兄弟的破事兒，長老們以前都不知道？
　　那肯定不可能。
　　但為何偏偏今日整頓？
　　為了……他金順壹個攤販？
　　金順卻仍仿若在夢中，他楞楞地看向紅袍長老，“長老……這，這究竟是如何回事？”
　　“金執事，吾姓童，長妳幾歲，若不嫌棄，稱吾壹聲老童便好。”面對金順時，紅袍老者語氣又變得和藹起來，笑道。
　　金順：“……您……您說什麽？執事？”
　　紅袍老者點頭，然後頗為羨慕地看向金順：“金執事啊，大長老親傳之命，晉升妳為壹品執事，以後便跟在大長老身旁了。”
　　那壹瞬間，金順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