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戰勝自己？

　　於此時此刻，萬劍城夜深的寧靜被徹底打破。
　　劍宮上方那堪稱滅世壹般的恐怖震蕩，將所有入定歇息的弟子門徒盡數驚醒。
　　整齊儼然的街巷中，壹道道目光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望向光怪陸離的天穹，神情呆滯。
　　“這個時辰……劍宮不應當是長老大人們正在大宴嗎？為何會爆發如此恐怖的沖突？”有不明所以的下層弟子驚慌失措。
　　“沖突？……不！不對！這是冕下在戰鬥！”有見多識廣的劍門執事悚然驚呼！
　　“冕下在戰鬥？誰能與冕下戰鬥？！難道是……那幾位前來參加大宴的聖主？！”有未曾參與大宴的萬劍城高層長老眉頭緊皺。
　　“……”
　　熙攘嘈雜的聲音仿若蠅蚊壹般繁雜地在龐大的城池中響起。
　　但也僅此而已。
　　莫說幫忙，在這堪稱天威壹般的可怕神威之下，他們光是保持清醒便已是竭盡全力！
　　這壹夜，註定不會平靜。
　　.
　　.
　　“您……管這叫切磋？”劍汣指著那逐漸構建起來的龐大戰界，悶怒地望向江南，“這……究竟發生了什麽？”
　　江南沈默。
　　於是，劍汣更加忿怒了，但看著天上被兩位立聖主圍攻的劍聖主，又無比著急，聲音變得冰冷而急促，質問道：“聖主冕下設下大宴款待諸位，用盡天地珍饈瓊漿玉露極盡奢華，劍門上下禮敬有加……妳們究竟還有什麽不滿意？！”
　　江南看著被蒙在鼓裏的劍汣二人，江南嘆息：“我們……只是想借用傳送大陣而已。”
　　劍汣的表情壹瞬間凝固了，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壹般——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會是這麽扯淡的原因。
　　“這不是早已經說好的嗎？等大宴結束後……”
　　“現在，現在就要。”江南搖頭。
　　“給妳們用！停手！傳送大陣現在就給妳們開啟！”劍汣看著被戰界完全籠罩的劍聖主，聲音冰冷。
　　江南看了他壹眼：“妳能做主？”
　　劍汣還未回答，壹邊沈默的夢魘聖主就突然開口，“不，他不能。”
　　緊接著，她看了壹眼劍汣，“小家夥，本宮勸妳，閉上嘴。”
　　那壹眼，飽含深意，意味深長。
　　而堂堂殘仙境的劍汣與劍陎，在這壹眼之下，竟瑟瑟發抖，動彈不得，無法說出壹句話來！
　　“不必憂心。”魘夢聖主輕輕搖頭：“今夜，什麽變故都不會發生——妳們的冕下會贏得勝利，明日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說罷，她又看向江南，仿若盯住獵物的獵手那樣。
　　江南卻沒在意她，只是見天上的戰鬥僵持不下，不由嘆氣。
　　——仙人之間的鬥法，要麽頃刻之間分出勝負；要麽僵持對峙數十年也分不出勝負，都很正常。
　　而眼前的這場戰鬥看起來，已越來越朝著後者發展了。
　　“可惜，沒有那麽多拖沓的時間了。”他搖了搖頭，終於準備出手。
　　哪怕會對如今的自己造成負擔，但只要能擊敗劍聖主，奪取傳送大陣的使用權，前往天王峰聖地，那麽壹切都是值得的。
　　“在此之前，我想問壹問這位聖主——妳站在劍聖主這邊？”江南轉頭，看向壹旁的魘夢聖主。
　　後者掩嘴壹笑，宛如銀鈴脆響，婉轉空靈。
　　江南撓了撓頭：“也對，劍聖主都說那醉天仙都是妳帶來的，是我多此壹問了。”
　　“本宮勸道友還是莫要插手。”魘夢聖主沒有否認，而是開口道：“否則，本宮了不會讓妳插手天上的戰鬥——畢竟這也是那個家夥的囑托。”
　　江南眼睛壹瞇：“妳覺得，能攔住我？”
　　夢魘聖主壹聽，咯咯直笑起來，眼眸中露出危險的意味兒：“哪怕您在劍意上勝過了那家夥壹籌，可也不能低估了本宮呢！”
　　話音落下，江南還沒有做出反應。
　　另壹邊被壓得無法動彈的劍汣二人，便瞳孔壹縮！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位神秘的魘夢聖主所說的“那個家夥”，只能說劍聖主。
　　她說眼前這個男人，在劍意上勝了聖主冕下？
　　開什麽玩笑？
　　江南見狀，搖頭：“那妳便來試壹試吧，我會壹瞬間結束戰鬥，無論是地上的，還是天上的。”
　　那壹刻，魘夢聖主的目光，同樣壹冷。
　　“先說明，本宮可絕不會像劍聖主那家夥壹樣循序漸進地慢慢來。”
　　她輕移蓮步，張開雙手：“本宮明白，妳很危險，所以會在第壹次用盡全力擊垮妳——倘若因此而死的話，可不要怪罪本宮。”
　　於是，繼天上之後，劍宮之中，第二場仙境之戰也拉開帷幕！
　　兩開花。
　　.
　　.
　　天上。
　　戰界已經完全展開。
　　在外界人的眼中，那是壹片被無盡的混沌所籠罩的“禁區”，隔絕了壹切。
　　而對於身處於其中的三位聖主來說，卻是江南當初經歷過的場景——壹片虛無之中，沒有天地萬物，沒有日月星辰，有的只是無盡的漆黑，和他們腳下所踏的壹層仿若深淵壹般的“水面”。
　　戰界！
　　好戰者勝！
　　“多少年了啊……”
　　劍聖主壹人壹劍，淩駕於這漆黑之上，環顧四方，沒有任何壹丁點恐懼，喃喃開口：“盡管不是第壹次見了，但時隔多年仍不得不慨嘆——當真是奇異的演化世界。”
　　另壹邊，煌天聖主倒是沒那麽多話，直接雙手壹擡。
　　隨著她的動作，腳下漆黑平靜的水面蕩起漣漪，壹尊尊可怕的氣息從黑暗中升騰而起。緊接著，是壹道道巍峨高大的身影，突破平靜的水面，顯化世間！
　　從幾乎如同討人壹般的弱小修士，到縱橫仙土的仙境巨擘，壹壹顯現！
　　那些曾經敗在煌天聖主手中的存在們，再壹次於這茫茫戰界中被喚醒，壹尊尊，壹位位，屹立在煌天聖主身後，神威逼人，如淵如獄！
　　見狀，劍聖主並無驚訝，畢竟，當初他就曾領教過壹次這戰界的奇異，並戰而勝之。
　　但盡管如此，這位手執鐵劍的仙境存在也沒有半點兒輕視。
　　原因很簡單，上壹次煌天聖主挑戰他的時候，還只是戰勝過四尊仙人。
　　可現在……
　　劍聖主放眼望去，只見整整十八尊仙境存在，仿若高不可攀的高山壹般，橫亙眼前！
　　“壹開始，吾還曾想不遵這戰界規則，僅以手中壹劍開天。”
　　他嘆了壹口氣，搖頭道：“但不得不說，這些年來，妳也太瘋狂了壹些。”
　　十八尊仙境！
　　盡管劍聖主無比自信，無比驕傲，但也不可能狂妄到認為自己能壹人壹劍擊敗他們。
　　——這幾乎相當小半個坤道的仙境存在了。
　　於是，隨他心念而動之間，壹道道身影亦在劍聖主背後升起。
　　從身著戰甲的兵士，到罡氣纏繞的武夫，再到禦劍飛行的修行者……曾敗亡於他手中的存在們，仿若不朽的亡靈那樣，壹壹登臺，奏響壹首勝曲！
　　在近乎海潮那樣多不勝數的敗亡者遍布這壹片虛空後，第壹位仙人……出現了。
　　緊接著，是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看的遠處的天演聖主壹陣嘆息，暗嘆壹聲，“兩個瘋子！”
　　要知道，同樣作為聖主，特別是在坤坎二道這般相對和平的境域的聖主，他天演這些年來戰勝過的仙境，不過也只有兩位而已。
　　和眼前的兩個戰鬥狂人，顯得格格不入。
　　但實際上，這才是正常的。
　　作為登峰造極的仙境存在，大家都相當愛惜羽毛和名聲，最多試探鬥法壹番，點到為止也就完事兒了。誰還會像街邊溜子壹樣拼上壹切分個高低上下？
　　反而是整天腦子裏就知道打架的煌天聖主和同樣為了磨煉劍道到處踢館的劍聖主，是其中異類。
　　天演聖主感嘆之間，劍聖主背後的仙境存在，還在繼續增加著。
　　短短片刻過去，竟然已有十五位仙境存在，煌煌神威灑落，如淵如獄！
　　“應該差不多了……”天演聖主目光壹凝。
　　劍聖主背後的仙境殘影，他基本都認識，大多都是坤道的仙境聖主們。其中壹位，就是當初被他擊敗的煌天聖主。
　　至於另外的仙境存在們，和如今的煌天聖主背後的“失敗者”們也有壹部分重疊。
　　而劍聖主與這些“失敗者”的戰鬥，天演聖主多少也有所耳聞——畢竟仙境存在的鬥法，幾乎是不可能掩人耳目的。哪怕在大道的另壹頭，只要稍有註意，都能感知到個大概。
　　但就在他以為局勢蓄勢待發，煌天與劍聖主即將分出最後的勝負的時候，實際上，卻並沒有結束。
　　——在劍聖主的背後，又是兩道身影，緩緩站起。
　　那壹刻，天演聖主眉頭瞬間死死皺起！
　　這兩尊仙人，壹男壹女。
　　那女仙神態冰冷，出現之時帶起無盡寒意，仿佛要將壹切有幸無形之物盡數凍結！
　　而男仙垂垂老矣，仿若行將就木，但壹舉壹動之間，卻仿若勘破了生死。
　　“怎麽會是他們？”
　　天演聖主心頭升起壹絲化不開的陰霾。
　　這倆人，他同樣認識，老人名為生滅，女子道號極幽，都是曾經的坤道聖主。
　　至於為什麽要說“曾經”，自然只為他們早已不在人世。
　　——他們，正是當初和劍聖主壹同參與了那場偉業，最後卻身死道消的聖主們。
　　但還未等天演聖主反應過來，又壹道身影，從劍聖主背後站起來。
　　直接讓天演聖主人傻了。
　　只見此人壹身青袍，五官尋常，身形尋常，和之前的壹眾仙境存在比起來，完全不是壹個風格。
　　但此人，卻手握壹柄鐵劍，雙目宛如寒星，無雙劍意沖天而起，蕩盡虛空！
　　“——劍無雙？”
　　幾乎脫口而出！
　　天演聖主仿佛見到了什麽無比荒唐的事壹般！
　　劍無雙，不是別人，正是劍聖主的凡名。
　　坤道有壹個不成文的傳統，登淩仙境的聖主，會隱去自己曾經的名字，以仙號為世人知曉。
　　煌天聖主是如此，天演聖主是如此，劍聖主自然也是如此。
　　但極度驚愕之下，天演聖主竟口不擇言，直接喊出了劍聖主的凡名！
　　直到現在，他都感覺壹陣頭暈目眩，無法理解。
　　——如今的戰界之中，竟真真切切存在著兩個劍聖主！
　　壹個乃是招待他們，阻止他們，並正在交戰的他；另壹個，則是在戰界的規則下被演化出來的他。
　　也就是說，劍聖主……曾戰勝了自己？
　　什麽情況？
　　哪怕修推演之道，智能開發到讓壹般仙境難以觸及的天演聖主，壹時間也完全沒有頭緒。
　　甚至，連除了打架什麽都不關心的煌天聖主，都疑惑地眨了眨眼。
　　“餵！這是什麽？”她大聲問道。
　　作為戰界的主人，她很清楚戰界嚴苛的規則。
　　那些被演化出來，作為戰力的失敗者，壹定是指著拼盡全力，敗在勝者手下的存在。
　　而劍聖主背後的敗者陣營中竟然出現了他自己？他是怎麽做到自己擊敗用盡全力的自己的？
　　“等等？妳……不是劍聖主？”
　　天演聖主心念急轉，悚然開口！
　　但隨即，他便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
　　——倘若眼前與他們交戰的不是真正的劍聖主而是冒牌貨的話，那戰界不可能演化出真正的劍聖主曾經擊敗過的所有敵人。
　　但如果他是的話，他又是怎麽做到“戰勝自己”的？
　　這裏的“戰勝自己”，可不是說書故事裏那樣戰勝心魔、戰勝恐懼那樣籠統而含糊不清的說法。
　　而是真正地、相互對峙竭盡全力後，擊敗的存在！
　　“呼……”
　　劍聖主長長吐出壹口濁氣，背後同樣的十八尊仙境存在，神威爆發！
　　他並沒有解釋也沒有理會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的疑問，而是俯瞰二人，
　　“最後再問壹次，兩位若就此收手，放棄天王峰，吾便當做壹切未曾發生。可願？”
　　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對視壹眼。
　　前者緩緩搖頭，他絕不可能放棄前往天王峰。
　　後者……後者正沈浸在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中，怎麽可能就此作罷？！
　　或者說，事至如此，已無關天王峰，無關壹年後，無關壹切！
　　此時此刻，她心頭唯有壹件事！
　　——戰！
　　意料之中的結果。
　　劍聖主嘆了口氣，無聲嘆息：“吾，不想再斬殺同僚，情真意切。”
　　“可惜……”
　　話音落下，鐵劍高舉！
　　與此同時，他身後十八尊仙境存在，隨之而動！
　　滔天神威迸發，讓整個戰界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