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意外

　　毫無疑問的壹點是，出現了壹些在江南和世界意誌意料之外的情況。
　　這壹點，所有人之前都沒有想到。
　　或者說，沒有在意。
　　——災厄，似乎並不那麽聽從他的創造者的命令了。
　　仙土世界，芒芒虛無，高居於渾沌王座之上的世界意誌，此時此刻目光陰沈得難以言喻。
　　他可以肯定的是，災厄在那壹刻的的確確聽聞了他的聲音。
　　但，所沒有回應。
　　更要命的是，如今的他因為與江南的壹戰，已經失去了對災厄完全的掌控力。
　　實際上，在災厄與乾主身軀融合的那壹刻起，祂就已經不完全屬於世界意誌的造物了，而是變成了另外壹種獨立於壹切生物之外的存在。
　　但那個時候，世界意誌自認偉力無雙，沒有將這些小事兒放在心上。
　　直到現在，當世界的本源在與江南壹戰中受創，當他重傷以後，他才發現，已經完全無法掌控在仙土世界之外的災厄了。
　　鞭長莫及！
　　於是，混沌中，只剩下嘆息。
　　另壹邊，新世界裏。
　　在仙土四道的無上之王與仙境存在們返回仙土過後，江南中午撐不住，顯露傷勢。
　　在與可兒等人交待壹番後，他便回到新世界下界星空，往當初的鎮西王府壹坐，閉關恢復去了。
　　這個時候，新世界內壹片歡欣，壹片和諧，沒人意識到那沈沈的虛無中，危險正在悄然生長。
　　.
　　.
　　芒芒虛無。
　　另壹個江南與天香閣主腳踏混沌，緩步前行。
　　“妳似乎興致不高？”
　　天香地主擡起頭來，看向沈默的男人。
　　後者苦笑壹聲，沒說話。
　　“既然他完成了妳曾經的遺憾，我們應當高興才是，妳怎麽壹直苦著壹副臉？”她眉頭輕皺，開口問道。
　　盡管此時此刻，另壹個江南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但二人已經相處了無數萬年，只需要壹個眼神的對視，就大概能猜出對方心中所想。
　　“正因如此啊，所以我才……唏噓。”
　　另壹個江南望著早已看不到壹丁點兒痕跡的新世界的方向，嘆道：“這豈不是正證明了，倘若面臨相同的境地時，還有比我當初做的更好的方法嗎？”
　　“看著他們結局圓滿，天地團聚，我總是想起那個時候，如果那個時候我也能找到正確的路……”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再也說不出話來。
　　——即便江南是他的第二周目，即便那些死去的人在他打斷歲月長河之後重活了壹遍，但只有他自己知曉，不壹樣了。
　　哪怕他們的名字，樣貌，氣息，靈魂本源都壹模壹樣。
　　但那些生靈，那些下界的生靈，仙土的生靈，他們認識的江南，是第二周目的江南，而非是他這個行走在歲月長河之外的孤魂野鬼。
　　“那些故人，終究是已經逝去了啊……”
　　另壹個江南嘆息壹聲，聲音悲涼。
　　天香閣主的臉色，也黯淡下來，但正當她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另壹個江南突然直直地盯著她，聲音變得柔和下來，“萬幸的是，還有妳。”
　　話音落下，天香閣主神情壹震，壹雙美眸竟泛起淚光。
　　可惜，正放著氣氛無限好的時候，壹股恐怖的氣息，突兀地出現在遠方的虛無中。
　　不詳，毀滅，暴虐……仿佛將世間壹切不好的形容詞加在上面都無法詮釋那股讓人厭惡的氣息壹樣。
　　另壹個江南和天香閣主同時皺起眉頭。
　　“這是……災厄？”
　　另壹個江南壹步踏出，將天香地主護在身後，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他不是很能理解。
　　因為在他看來，世界意誌應當並非那種出爾反爾的家夥。
　　既然如此，江南已經贏得了賭局，為什麽他手下的災厄還會氣勢洶洶地穿行在虛無中？
　　——那副仿佛要將壹切都毀滅的模樣，可不像是隨便出門溜達溜達的樣子。
　　緊接著，另壹個江南就聽到了，聽到了聲音。
　　“——找到妳了。”
　　就好像是從無盡的深淵之下傳來的惡鬼的低語，平靜，而又聲嘶力竭！
　　來者不善！
　　不，這何止是來者不善！這簡直就是要剝皮抽筋都無法輕平息的怨毒！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災厄似乎將另壹個江南認成了江南本身！
　　那壹刻，茫茫灰霧，奔湧而來！
　　帶著將壹切的毀滅與碾壓的恐怖威壓！
　　所過之處，壹切皆灰飛煙滅！
　　見狀，另壹個江南目光壹凝，單手捏指成劍，恢宏的劍光在那壹瞬間噴薄而出，貫通虛無！
　　無盡劍光，仿佛滔天，壹劍就將那茫茫灰霧斬斷！
　　潰散！
　　這蘊含著無盡憤怒與怨恨的灰霧，被壹劍蕩平！
　　但很明顯，這只是開胃菜罷了！
　　下壹刻，劍光之中，壹直瑩白如玉但又覆蓋這可怖黑紋的手掌，猙獰而來！
　　弄弄的灰黑色氣息仿若火焰壹般附著在其上，硬生生撕裂的恢宏劍光，直朝另壹個江南的面門而來！
　　毫不留情！
　　“看來，是我看錯了啊。”
　　對此，另壹個江南毫無懼色，聲音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毫無疑問，這只手正是屬於已經完全融合了初代乾主身軀的災厄！
　　也就是說，那個看似守諾的世界意誌，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遵守承諾！
　　——至少在這壹刻，另壹個江南是這樣想的。
　　那就……不必多說了！
　　心念壹動，另壹個江南的目光驟然冷冽！
　　天罡·降龍伏虎！
　　恐怖的龍虎之力在那壹瞬間降臨，無盡的世界之力混雜著龍吟虎嘯之聲灌註進他的身軀！
　　剎那之間，無盡氣血沖天而起，無法想象的恐怖巨裏在那瘦削的身影上爆發！
　　壹拳轟出！
　　面對災厄的致命壹擊，另壹個江南沒有選擇躲避，沒有選擇抵擋，而是以最原始的方式，向前攻去！
　　那拳頭之上，超脫境的龍虎之力匯聚，在他背後，仿佛有巍峨但看不到具體模樣的龍虎之影顯現，隨著他的拳頭壹起，轟然殺去！
　　轟隆隆！！！
　　自雙方交手之處，恐怖的爆炸與轟鳴在虛無之中爆發！
　　無盡的風暴肆虐開來，撕裂混沌，碾碎虛無！
　　而那壹刻，災厄也終於完全將身形顯露在另壹個兩年年前！
　　那是壹張平和又平平無奇的臉，但卻布滿了扭曲的怪異的紋路，無比猙獰！
　　“吾要，殺死妳！”
　　就像咬牙切齒那樣，拳掌對撞之間，災厄如惡鬼壹般的聲音從牙齒縫兒裏擠出來！
　　然後，另壹只空著的手，高高舉起！
　　無盡的灰霧在其上匯聚，洶湧燃燒，斬落下來！
　　這壹刻，另壹個江南壹楞。
　　毫無疑問，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家夥就是災厄。
　　但這股力量，與當初他斬殺的災厄，並不相同。
　　或者說，完全陌生。
　　它並非災厄那磨滅壹切的規則的力量，也並不是單純的初代乾主的肉身的力量。
　　更像是兩種力量雜糅以後，所形成的另壹種完全陌生的事物。
　　當然，這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股力量，讓哪怕是超脫境的另壹個江南，也感受到了威脅！
　　皺眉！
　　下壹刻，那灰黑色的恐怖火焰，無聲落下！
　　斬斷！
　　仿若要將壹切都盡數斬斷的可怕力量，直直朝另壹個江南殺來！
　　後者另壹只手擡起，掐訣！
　　剎那間，雷霆遍布！
　　蒼白的雷光仿若龍蛇起舞，環繞在那五指之間，向著頭頂落下的漆黑之劍，奔湧而去！
　　那壹刻，虛無仿佛被徹底染成了黑與白兩種顏色，兩股恐怖的力量在混沌之間翻湧肆虐，光芒映照出二人的面孔，壹張猙獰，壹張冷冽！
　　那壹瞬間，二人之間的距離，僅相隔著不足三尺！
　　這對於凡人而言都算是咫尺之間的距離，對於二人來說，就更加是觸手可及了！
　　那壹刻，災厄的臉上，陰狠流露！
　　那眉心的第三只豎瞳，驟然張開！
　　其中，灰黑色的恐怖光芒，迸射開來！
　　剎那之間，另壹個江南只感覺壹股久違的危險的陰影，盤踞在頭頂！
　　他立刻無比警惕起來！
　　道行與世界之力在識海中爆發，化作沖天洪流在手中炸開，直朝災厄迸發而去！
　　然後，借助著這股恐怖的力量，另壹個江南抽身而退，堪堪避過那仿佛代表著死亡的灰黑光芒！
　　險之又險！
　　下壹刻，光束沒有任何波瀾地灑落，寂靜無聲，卻撕裂了壹切虛無與混沌！
　　邊角之處，擦過另壹個江南的手指，頓時那超脫境界的恐怖肉身也煙消雲散！
　　盡管只是壹點血肉的破碎，但卻讓另壹個江南心頭升起濃濃的不安！
　　——到了這個超脫的境界，壹般的力量已經難以對他造成傷害，比如哪怕是無上之王站在他面前不停輸出個幾萬年，也不見得能傷到他壹根毫毛，更別提讓他流血了！
　　但現在，從災厄的第三只眼裏迸發出的灰黑禁忌之光落在他的肉身之上，卻仿佛洞穿豆腐壹般消泯了他的血肉！
　　危險！
　　那壹刻，另壹個江南不敢對其再有半分輕視！
　　他壹揮手，將身後的天香閣主納入他的世界只中，然後深吸壹口氣，死死盯著災厄！
　　而壹擊差點兒得手的災厄，此刻卻不那麽著急了，他仿佛相當享受看著“江南”這個模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江南，妳也有今天啊！”
　　仿佛想起了當初自己被打得狼狽逃竄的模樣，如今立場反轉。
　　祂甚至沒有再欺身而近，只是睜開著那第三只眼，於是，壹道道灰蒙蒙的禁忌之光仿若雨點壹般灑落！
　　所過之處，虛無破碎，混沌湮滅！
　　而另壹個江南的身影，就在這間隙中不斷閃躲，不多騰挪。
　　這壹幕看在災厄眼裏，顯得十分狼狽。
　　祂咧開嘴，笑得猙獰！那灰黑的光芒更加兇猛，宛如離弦之箭，壹道接著壹道，無比恐怖！
　　終於，在某壹刻，那壹直躲閃的另壹個江南，突然停了下來。
　　剎那之間，仿佛靶子壹樣，茫茫灰黑的禁忌之光，朝他奔湧而去！
　　那壹刻，災厄嘴角裂開笑容！
　　——祂親眼觀戰了江南與世界意誌的壹戰，自然知曉的壹點是，他們倆都受傷不輕！
　　如此壹來，讓祂最為忌憚的世界之力，威脅便小了很多。
　　這也是祂敢於直接攻上來的原因之壹！
　　——哪怕極端憤怒，哪怕極端怨恨，災厄也並非因為壹時沖動方才動手的。
　　下壹刻，無盡的灰黑光芒劃破虛無，洞穿而去！
　　落在江南身上！
　　眼前那超脫境的血肉之軀就要被湮滅的時候，無盡茫茫混沌的色澤，壹瞬間撐破了他的皮膚！
　　剎那之間，就仿佛蛻殼壹般，另壹個江南的肌膚剝落，露出其中屬於世界的混沌色澤！
　　灰黑之光貫入其中，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宛如……泥牛入海！
　　那壹刻，災厄徹底楞住了。
　　因為……陌生！
　　在另壹個江南展開世界之後，災厄看到的非但不是壹個因為與世界意誌碰撞後殘破不堪的世界，而是壹個完整的龐大世界！
　　並且，無比陌生！
　　與祂所見過的江南的世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沒有宇宙，沒有星空，只是無盡的混沌中，存在著仿佛島嶼壹般的大地，上下沈浮！
　　“這是……怎麽回事？”
　　災厄怔住了。
　　他親眼看到，江南與世界意誌兩敗俱傷！
　　雙方的世界，都因為那場戰鬥受創不輕！
　　也正因如此，祂才有把握截殺江南！
　　但現在是怎麽回事？
　　眼前的這個“江南”，突然顯露出完全不屬於他的“世界”！
　　盡管比不得當初與世界意誌戰鬥時那般龐大與恐怖，但也確確實實是壹個完整的世界！
　　“不！”
　　“不對！”
　　“妳不是江南！”
　　“妳究竟是誰！”
　　那壹刻，世界意誌猛然反應過來！
　　——樣貌，氣息，力量甚至靈魂，都可以偽裝！
　　但唯獨本源的世界不可以！
　　眼前的江南，絕不是與世界意誌交戰的那個江南！
　　“我？”
　　“我自然就是……江南。”
　　另壹個江南搖了搖頭，聲音中透著那股蒼天壹般的空洞與冷漠，仿若天聲！
　　“但，不是妳認識的那個江南。”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災厄，眼眸中沒有任何表情，
　　“他到最後，也沒有殺死妳。”
　　“我不壹樣。”
　　“很多年前，妳就已經死在我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