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驚愕的鳳母

　　在三尊古神消弭於雷霆的汪洋之中後，天地清明下來，唯有夕陽的暮光灑落而下，
　　江南望著遠方垂首而立的鳳母，緩緩向她行去。
　　但在某壹刻，他突然感到渾身寒毛倒豎！
　　——那是歷經了無數次廝殺以後，已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本能。
　　在提醒他——危險！
　　就仿若食草動物遇見兇猛的野獸時的本能反應，那壹瞬間，江南瘋狂調動起全身的道行！同時，手中微光閃爍，神通蓄勢待發！
　　望著遠方沒有任何動作的鳳母，江南目光凜然！
　　毫無疑問，這種危機感只能是來自於這位無比古老的存在。
　　當即，江南便聯通了神舟之中的本尊，準備帶著神舟壹同遁入虛冥。
　　然而這般令人後怕的感覺僅持續了壹瞬，便頃刻之間消弭了。
　　就仿若幻覺壹般。
　　如果江南不是後背都被冷汗浸透的話，或許他真的只會以為是幻覺。
　　而此時此刻，江南與鳳母的距離已不足三丈，他卻又發現對面女人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古怪起來。
　　而那古怪中，還帶著幾分……羞怯？
　　江南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去，在鳳母身前壹丈處站定，拱手道：“鳳母，如今盟約已成，本王便隨神舟壹同離去了。待吾等退出神隱荒原後，便會將貴族子嗣壹壹釋放。”
　　說罷，他也不顧女人的反應，轉身便要開溜。
　　壹開始，江南過來時，本來是打算讓鳳母接收那些古神子嗣的。
　　但在那股殺意驟現以後，江南便心壹橫，直言要在退出神隱荒原以後才釋放古神子嗣。
　　此舉，也是在警告鳳母不要出手——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女人在不在意那些古神子嗣就是了。
　　然而，江南剛壹轉過身，壹直沈默的鳳母突然擡起頭，“江王爺，且慢！”
　　江南的腳步壹頓，臉色變得陰沈起來。
　　“鳳母，難不成如今盟約剛成，您便要行那毀約之事嗎？”
　　鳳母瞪了他壹眼，“妾身豈是那等言而無信之輩？妳既然能斬了天象，妾身自不會食言，亦不會追究。”
　　江南聽罷，心頭不禁暗罵——剛才那恐怖的殺意難不成不是妳弄出來的？
　　但表面兒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等待鳳母的下文。
　　然而讓他有些迷惑的是，叫住了他以後，鳳母卻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江南眉頭壹皺，心頭升起壹股不好的預感。
　　事實上這表情他相當熟悉，上輩子他跟媳婦兒要錢買遊戲的時候，大抵便是這般表情。
　　——像是會提讓對方感到為難的要求時，流露而出的尷尬感。
　　良久之後，鳳母才壹跺腳，心壹橫，脫口而出，“江王爺，妾身要跟妳走！”
　　江南：“？”
　　坦白來說，壹個堪稱絕色的姑娘說出“跟妳走”這樣的話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大多數男人都會感到開心。
　　但江南卻壹丁點兒都笑不出來。
　　——畢竟鳳母僅是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壹跺腳，這種放在尋常女子身上無比嬌媚的動作，就讓底下的神隱荒原就經歷了壹次慘無人道的蹂躪。
　　大地，再壹次破碎了。
　　甚至神舟上的人們都緊張起來，生怕江南和這喜怒無常的女人再起沖突。
　　更不要說，她就在半刻鐘之前，還打算弄死江南來著。
　　“這並不好笑。”
　　江南深吸壹口氣，搖頭道：“鳳母您貴為古神古神之尊，還是莫要拿本王尋開心了。”
　　鳳母瞪了他壹眼，“妾身可沒與妳說笑，妾身是認真的。”
　　望著她篤定的神色，江南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這瘋婆娘究竟想要幹什麽？
　　鳳母眨了眨眼，“王爺，妾身已經決定，願與人道全面結盟，以抵抗牧者來犯。”
　　“作為結盟前的了解，難道王爺都不願帶妾身壹程嗎？”
　　話音落下，江南頓時壹楞。
　　他自然聽出了鳳母話中之意——這可不是方才簽訂的盟約那種形式上的結盟。
　　鳳母所言，應當是真正的結盟，就象王淳允手下的精怪與人道的關系壹般。
　　那是可以在戰場中，相互托付後背的關系。
　　雖然這對人道來說是大好事壹件，但江南卻感到相當的……不真實。
　　“鳳母，本王可是方才斬了三尊古神。”
　　江南皺眉道，“您難道壹點兒也不感到冒犯嗎？”
　　他聽到這話的第壹反應，就是離譜。
　　甚至不由懷疑，鳳母是否有其他的陰謀。
　　“當然冒犯！”
　　鳳母回答得斬釘截鐵，“讓吾族顏面盡失，妾身恨不得打死妳！”
　　江南：“……”
　　“不過，王爺也算是為吾族清理門戶了。”
　　鳳母擺手道：“反正他們終究是要死的，妳了結了他們，也省得妾身親自動手了。”
　　江南眼睛壹瞇，“您是說……無論他們有沒有擊敗本王，都要死？”
　　“不錯，雖妾身曾說過——真龍不再追究他們，但可沒說妾身不追究。”鳳母明媚壹笑，道：
　　“勾結外族，在吾族中本就是不赦之罪”
　　“等等，勾結外族？”江南眉頭壹皺，突然反應過來，“他們……勾結了誰？”
　　按理來說，如今對於古神壹脈，最大的外族，便是人類了。
　　江南實在想不到，上元萬族中還有哪壹個族群值得三尊古神去“勾結”。
　　說到這兒，鳳母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江王爺，倘若妾身說他們壹開始提出的要求，並非妾身與真龍的主意，您會相信嗎？”
　　江南白了她壹眼，信妳個鬼！
　　鳳母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但事實上，便就是如此。妾身可以上元大道起誓——雖真龍與妾身壹開始的確想要人道割舍更多的地域出來，但天象他們所有的計劃，都並非吾等所謀劃。”
　　“在壹切開始之前，他們便勾結了另外壹個人，此人同樣也是妳們人道的敵人。”
　　鳳母咬牙切齒壹般吐出兩個字兒來，“牧者！”
　　話音落下，那壹瞬間，鳳母只感覺壹股恐怖的殺意，自江南身上爆發！
　　毫不避諱！
　　就像是聽到生死仇人的名字壹般。
　　說實話，江南自降臨在這個世界以來，靠著識海中的青燈壹路高歌猛進，吃過的癟並不算多。
　　但每壹次他感到悲傷或憤怒之時，背後都有牧者的影子。
　　從壹開始大夏京城可兒被毒殺，到大繡衣化作陣靈，再到親手斬殺煕元帝。
　　然後是諸生城開，江南硬生生被擺了壹道，被牧者化身的雪女耍得團團轉。
　　最後是神戰爆發之時，明明承諾過要護其安穩的北海同胞，也在牧者的陰謀中，慘死紅陣之下。
　　再到如今，倘若鳳母沒有說謊，他又聯合天象等三座古神，意圖分裂人道……
　　幾乎每壹次，都是牧者從中作梗。
　　倘若這個世界上還有壹個人，江南必須要殺。
　　那麽只會是牧者。
　　江南曾起誓——終有壹日，將徹底抹殺他。
　　“鳳母，此言當真？”他深吸壹口氣，問道。
　　鳳母擺了擺手，“妾身都以大道名義起誓了，王爺您也應當知曉，這對於吾族來說是何等嚴苛的誓言——若是妾身有壹句謊言，那必不可能還能完完整整站在您面前。”
　　“並且，妾身再以上元大道起誓，日後倘若您與人道未曾對古神壹脈出手，所有古神壹脈，皆不會做出傷害人道之事。”
　　聽罷，江南的臉色變得復雜起來。
　　大道之誓，他倒是有所耳聞——但凡是在上元世界誕生的生靈，就得受其約束。人道與天下萬族是如此，天生地養的古神壹脈，更是如此。
　　也就是說，基本可以確定，鳳母方才說的話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王爺可願攜妾身壹程？”
　　鳳母眨了眨眼，伸出手來，道，“請多指教。”
　　沈默良久，江南終於也伸出手，與鳳母握在壹起，沈聲道，
　　“幹碎牧者！”
　　聞言，鳳母不禁壹楞，翻了個白眼，“妾身怎麽也算是是柔弱女子，王爺握住妾身的手，想到的便只有殺伐之事？”
　　江南：“……”
　　妳算個毛的柔弱女子？哪個女子能壹腳跺碎大地的？
　　但這話，他肯定沒說出來就是了。
　　否則，這女人肯定跳腳。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鳳母，本王冒昧壹問——這件事，真龍皇知曉嗎？”
　　江南雖然在此之前未曾見過所謂的真龍皇，但從天機閣的卷宗中他了解到真龍皇在古神壹族中，大抵就相當於皇帝在大夏中的地位。
　　而他今日並沒有出現，鳳母突然做出這般決定，是否經過了那位首肯？
　　聽到這兒，鳳母聲音卻變得幽怨起來，“呵，不就是他，讓妾身跟著王爺的嗎？”
　　江南：“……”
　　真龍，鳳母……雖然古神壹脈天生天養，並沒有所謂的伴侶與繁衍的概念。
　　但鳳母這語氣，仍讓江南產生了壹種真龍皇有某種特殊癖好的錯覺……
　　“好了，王爺，這便帶妾身走吧。”鳳母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開口道。
　　江南點頭，領著這女人朝神舟行去。
　　途中，江南終於忍不住了，讓她不要總是光著身子，也幻化出壹身衣裳來。
　　卻不免又遭到了後者的壹番嘲諷——人類果然是脆弱的生物，僅二兩皮肉便能讓其心煩意亂。
　　江南也懶得跟她解釋什麽禮義廉恥了，識趣地閉上了嘴。
　　不要跟女人講道理，特別是妳打不過的女人。
　　而神舟之上，自從鳳母那壹腳跺下去以後，氣氛就相當緊張。
　　但萬幸的是，隨著交談的進行，他們發現江南與鳳母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麽沖突，這才松了壹口氣。
　　最後，當江南轉身回來的時候，人們心底的石頭才徹底落了地。
　　而看到鳳母跟著江南，大夥兒還不禁在想這古神壹脈其實也挺客氣的，竟然還會親自相送。
　　但隨著距離的拉進，他們不禁感覺到壹絲不對勁兒了。
　　——誒，送那麽遠了，她咋不回去？
　　近了，更近了。
　　逐漸的，壹絲不好地預感從人們心頭升起。
　　船頭的天樞長老三人，更是眉頭緊皺。
　　坦白來說，若非關系到人道存亡，他們壓根兒不想與古神壹脈打任何交道。
　　更不用說是鳳母這樣的古神中的古神了。
　　片刻後，鳳母隨江南壹同登上神舟時，氣氛便頓時變得無比僵硬。
　　三宿有些幽怨地望著江南——您說您回來就回來罷，為何還帶了個祖宗回來呢？
　　“王爺，這是？”
　　天樞長老先是向鳳母躬身行禮，又看向江南，疑惑開口。
　　江南嘆了口氣，“三位長老，方才出現了壹些意外——簡單來說，就是鳳母要與吾等同行了。”
　　天樞長老聞言，張大了嘴，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差點兒壹口氣抽出去……
　　至於余下的人，反應也好不到哪兒去。
　　——但凡聽清了江南剛才的話的人，都宛如石化壹般楞在原地。
　　其中定力差壹些的，更是兩眼壹翻，仰頭就倒！
　　鳳母是什麽存在？
　　古神壹脈兩位統領者之壹，最古老的神明之壹，天上地下有翼之靈的象征與起源，壹人便能輕松覆滅壹個境域的恐怖存在！
　　甚至連壹品無上境的存在，都不是她壹合之敵！
　　最關鍵的是，大夥兒也見識到了——這女人喜怒無常，翻臉如翻書，說不準哪天會因為哪個人道修者左腳先邁上樓梯就壹腳把整個神舟跺穿了……
　　現在，江南說這種怪物要與他們同行？
　　鬧呢？
　　而敏銳地察覺到這壹點的鳳母，臉色驟然陰沈下來，輕哼了壹聲，“怎麽？泱泱人道難不成還容不下妾身壹女子麽？”
　　說話之間，雖她刻意收斂了壹身威勢，但仍讓諸多人道修者瑟瑟發抖。
　　江南見狀，趕緊將壹切都解釋了壹番。
　　如此，三位長老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兒。
　　同時，情緒也平復下來。
　　“是老朽等人怠慢了。”天樞長老朝鳳母躬身壹禮，歉疚道。
　　比起個人喜好，作為三宿之壹，天樞等人還是知曉“與古神真正結盟”這件事的分量的。
　　鳳母這才稍微滿意了壹些，傲嬌地別過頭去，也不說話。
　　氣氛，終於稍微緩和了壹些。
　　這時可兒從三層之上小跑下來，走到江南身前，嫻靜壹笑，“老爺，飯菜都備好了。”
　　天色漸暗，時辰已經到傍晚，正是晚膳之時了。
　　小侍女在時辰到了以後，便去了膳房準備晚膳了。
　　至於勝負，她從來沒有想過老爺會輸。
　　所以江南剛壹回來，便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在等著他了。
　　他揉了揉小可兒的頭，也不由笑了。
　　鳳母將這壹切看在眼中，不由感慨壹嘆，嘟囔道，
　　“果然，即便是過去了無數歲月，人類仍然是如此脆弱的生物，雖數量眾多，但蕓蕓眾生卻依然需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就像這看孱弱的小丫鬟……”
　　等等！
　　話未說完，鳳母的臉色猛然壹僵，話音也戛然而止。
　　她磅礴的念識壹寸寸掃過這突然出現的小丫鬟，鳳母眉宇之間，竟充滿了駭然之色！
　　而可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窺探，擡頭壹笑。
　　笑得甜美得體，完全詮釋了大夏禮部的教導有方，但就是這壹笑，卻讓鳳母渾身雞皮疙瘩驟起！
　　如此壹個看起來只是凡人的小丫頭，她竟然……壹丁點兒都看不透！
　　僅是江南身邊的壹個丫鬟，她竟都無法看清深淺？
　　那壹瞬間，鳳母感覺到了無比的茫然。
　　無數歲月過去，整個世界究竟怎麽了？
　　如今的人道，連壹個丫鬟都那麽離譜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