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偉業的真相

　　這是從未設想的可能。
　　在坤坎二道最後人眼裏，甚至是在場諸多仙人聖主的認知中，所謂的“王”就是無敵的存在。
　　——“王”手握道統，偉力無雙，無所不能，權能至高，心通神明，不受任何外物影響。
　　在“王”的力量之下，是真正的眾生平等——仙也好，凡也罷，對於“王”來說並無區別。
　　所以從壹開始，聖主們就未曾想象過，王也會受“心魔”之擾。
　　是的，直到現在，雖然不知曉那壹次偉業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無論是劍聖主還是其他人尚且都認為他們夢境中誕生的“影子”乃是自身心魔的提現，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而具象化了而已。
　　而“王”，是不應該存在所謂的“心魔”的。
　　但江南壹番話，如九天雷霆轟然劈下，轟得他們七葷八素，找不著北。
　　誠然，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猜測相當荒唐，但倘若這種猜想為真的話，似乎真的可以解釋大多數不合理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王……已不再是王？”就像夢囈那樣，劍聖主摸索著冰冷細膩的桌面，反復咀嚼著這壹句話。
　　“但這也只是這位道友壹家之言罷了。”萬衍聖主回過神來後，信與不信兩種認知交纏，但最終還是難以相信，“吾等只是仙境而已，無法揣摩那無上的境界，就此武斷地做下結論，是否太過於倉促？”
　　哪怕是天演聖主，也深吸壹口氣：“吾亦覺得此事太過荒謬——什麽原因，能讓兩位身為道統的王誕生心魔？”
　　“什麽原因嗎？”江南倚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喃喃自語。
　　——還他娘的能有什麽原因？
　　不就是因為妳們都吹上天了的坤坎二道合壹的無尚“偉業”嗎？
　　直到此時此刻，他內心壹切的疑問，終於有了解答。
　　小半年前，從江南跨越歲月長河來到這古老的世代時，他聽聞坤坎二道合二為壹的境況，便只覺得荒唐。
　　畢竟這可是兩個無垠的大道，與乾離二道幾乎沒有差別。
　　而當時江南等人能做到將乾離二道合二為壹，加上他自己壹共出動了四位“王”級的存在，包括東嫻，掌握道統的神宮以及南昊王。
　　這才算是有驚無險，堪堪完成。
　　但坤尊與坎帝只有倆人，他們憑什麽能完成這般可怕的壯舉？
　　憑壹腔熱血勇往無前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件事，壹直是江南心頭的壹個疑問。
　　而後隨著更多的線索浮出水面，包括諸多至上之仙心底誕生陰暗面，包括青燈的最後壹部分就在天王峰，包括坤尊與坎帝在那壹次偉業後的異常……
　　當無數線索匯聚後，仿佛熾烈的光驅散混沌的迷霧，背後的真相方才稍微顯露而出。
　　故事的開始，是在無盡的歲月前，坤尊和坎帝不知為何發現了存在於坤坎二道的青燈的最後壹部分。
　　或許是立刻，又或許是琢磨個鉆研了許久後，總而言之兩位王發現了青燈殘骸那扭曲現實的力量，然後策劃了那壹次偉業。
　　他們挑選了壹位位仙境聖主，將其征召到天王峰，在青燈殘骸所在之地，讓他們不知不覺許下願望——許下那讓坤坎二道重新統合的無上宏願。
　　當然，並不止這些聖主，坤尊和坎帝多半也同時也加入了其中——否則以幾十位仙境存在，恐怕還沒有資格完成如此大願。
　　因為青燈的存在大抵就相當於壹座龐大的山谷，而它的力量就是回音——喊的人越多，聲音越大，能得到的反饋也就越響。
　　因此，如果這所謂的偉業真的是青燈的力量完成的，那麽只有兩位王也加入進去，才有可能完成坤坎二道合二為壹的壯舉。
　　江南仿佛看到了——兩位王帶著諸多聖主壹同許願，壹同祈禱坤坎二道的合壹。
　　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大獲成功。
　　根據記載，兩道於某日突兀地合二為壹——甚至沒有引起什麽太大的動蕩，大多數人都是很久以後才後知後覺。
　　但兩位王可能沒有預料到的是，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饋贈，壹切都要付出代價。
　　——當然，江南認為像坤尊坎帝這種存在大概率是有所猜測需要付出代價，只是由於他們自恃無雙偉力，從而並不畏懼，認為壹切代價他們都承受的起。
　　可他們未曾預料到的是，準確來說那並非什麽“代價”。
　　只是青燈扭曲現實後的的“副作用”罷了——在宛如鏡子壹般映照出他們的願望後，與之壹同被映射而出的還有所有參與人的陰暗面。
　　他們誕生在人們的夢境中，擁有與本尊相當的可怕力量——或者說“影子”就是本尊，本尊越強，“影子”就越強。
　　這樣看來，壹眾聖主認為“影子”是自身的心魔，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
　　總而言之，在與自己的陰暗面爭奪生存的權利的過程中，有人勝了，有人敗了。
　　勝者，就如眼前諸多聖主，繼續活了下來。
　　敗者，被壹眾人群起而攻之，魂飛魄散。
　　而兩位陛下，不知什麽原因，多半是敗了，被自己的陰暗面占據了身軀，成為了“另壹個人”。
　　然後，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他們展開了某個未知的計劃，而這個計劃很明顯註定會失敗——這也是坤坎二道覆滅的真正的源頭。
　　同時，毀滅的坤坎二道無盡生靈，被虛弱的“災厄”撿了漏，吞噬殆盡，靜待復蘇。
　　——這些，便是江南根據目前的線索逆推出來的故事。
　　當然，其中還有相當多的疑點。
　　比如劍聖主這些都能擊敗自己的陰暗面，兩位陛下為何雙雙覆滅？
　　比如那個最後撿漏的“災厄”，又在這個過程中充當了什麽樣的作用——要是說壹切都和祂無關，江南那是打死都不會信的。畢竟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江南就在那個什麽血劍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烏鴉”的氣息。
　　盡管大概率和自己在坤坎二道遇見的不是同壹頭，但壹定是同壹種東西——來自“災厄”的使者。
　　最後，還有最重要的。
　　——那個叼毛。
　　那個從壹開始就陰魂不散的叼毛，又在這壹場坤坎二道的覆滅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他繞了八百個彎給自己留下的“九零零壹”又是什麽東西？
　　……
　　太多了。
　　想到這兒，江南長長吐出壹口濁氣，只感覺每當驅散壹層迷霧仿佛要窺見真相的時候，立刻發現所謂的真相背後還有更深更濃的迷霧，宛如食人的惡獸沈浮於黑暗之中。
　　就像壹個賊費盡心機打開壹個保險箱準備迎來收獲的時候，發現箱子裏是他媽的另壹個保險箱。
　　“閣下？”
　　天演聖主見江南有些發楞，張口問道：“您說兩位陛下被自己的心魔占據了軀殼，可還有什麽別的依據？”
　　呼喚聲讓江南從思緒中脫離出來，擡頭就看見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沒什麽別的根據。”江南搖了搖頭，擺手道：“——但我見過。”
　　話音落下，萬衍聖主人都傻了。
　　見過？
　　見過什麽？
　　見過“王”被心魔所擾，墮入歧途？
　　在開什麽玩笑？
　　“閣下，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萬衍聖主沈聲開口：“兩位陛下自仙土四分，便亙古長存至今，期間坤坎二道再未誕生任何超越仙境的存在，您從何處見得？”
　　“老夫承認您的推測相當大膽，但請不要以謊言來放大它的可能性。”
　　實際上，萬衍聖主對江南這個陌生人本就充滿了懷疑，只不過因為是劍聖主擔保的人，他姑且相信罷了。
　　但現在，此人竟說出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鬼話，終於讓本就懷疑的萬衍聖主繃不住了。
　　“謊言？”
　　江南看了他壹眼，嘆息道：“難道在聖主眼裏，坤坎二道便是仙土的全部？”
　　萬衍聖主壹怔，下意識看向周遭幾位聖主，卻見幾人並沒有什麽意外之色。
　　——實際上，對於江南的來歷，幾人早有猜測。
　　煌天聖主不必說了，她在戰界的能力下早就知曉江南的很多戰績。
　　天演聖主也見識過新世界的存在，壓根兒就沒把江南當成坤坎二道的土著。
　　至於魘夢聖主，當初在劍宮廢墟以神念闖進江南的識海後，早就對眼前的這個家夥會說出什麽話，做出什麽事都不感到奇怪了。
　　最後劍聖主，他對於江南的情況知曉最少，但當初聽魘夢聖主說起江南的本源靈魂堪比“王”境後，他就沒有再把江南當成什麽正常人看待了。
　　因此，壹次次接觸中，盡管江南並沒有透露他來自何處，但幾位聖主也有所猜測他肯定不是坤坎二道的人，要麽是來自另外的大道，要麽……是另外的世界，
　　於是，即便江南說出自己見過“王”被心魔奪舍，除了壹絲驚訝以外，也沒人感到多麽荒唐。
　　只有萬衍聖主是懵的。
　　這位佝僂的老人滿腦子只有壹個疑問——這丫的究竟是誰？
　　但此時此刻，江南人在說出自己的猜想後，便拱手離開，回房歇息去了。
　　走出門後，東嫻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江南，妳生氣了？”
　　“那萬衍才與我見過壹面，不信是理所當然的，我還不至於為此憤而離席。”他搖頭，道：“只是看他們說得熱火朝天，不太忍心看下去了。”
　　東嫻壹楞，然後恍然大悟。
　　在幾位聖主看來，他們面對的是壹個無比艱難的難題，要從兩位陛下手裏拯救萬萬生靈，可謂是九死壹生。
　　但在江南的視角看來，這他娘的不是難題，這是永遠無法逆轉的死局，他不忍再看了。
　　.
　　.
　　房間內。
　　江南的離席讓氣氛有些尷尬。
　　幾位聖主雖不至於認為江南是因為萬衍的頂撞才離開的，但看向這老頭兒的目光卻也多了壹分埋怨。
　　“魯莽，妳這老頭子，太魯莽了。”天演聖主嘆了口氣。
　　“萬衍，妳太急了。”劍聖主搖頭。
　　剩下魘夢聖主和煌天聖主也是頗為贊同地點頭。
　　這壹幕，搞得萬衍聖主人有點懵，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幾人，眉頭緊皺：“老夫不明白，妳們為何壹點兒反應都沒有？妳們當真相信他說他見過王被心魔奪舍？”
　　幾位聖主沈吟片刻，皆是默默點頭。
　　“王啊！那可是王啊！不是街邊什麽阿貓阿狗！怎麽可能被心魔奪舍又恰巧被他看到啊！”
　　萬衍聖主對於眾人的反應，只感到不可理喻，“妳們竟然相信？那家夥給妳們灌迷魂湯了？他究竟是什麽人？”
　　余下幾位聖主相顧壹眼，天演聖主率先開口道：“他的身份，吾不知曉。但可以確定的是，若是沒有江南閣下，吾可能早已死在那兩位的咒殺之下了。並且，那位閣下很強……強到超出妳們所有的想象。”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回想起那仿若黃粱壹夢的星空之宴，只感覺仍如夢似幻，不太真切。
　　劍聖主沈吟：“嗯，天演與煌天能變幻成這幅模樣，不被人所察，也是江南閣下的功勞——這是足以蒙蔽王的變化之術。”
　　魘夢聖主則是憐憫地看向萬衍聖主：“那位閣下沒有必要欺騙吾等——因為倘若他願意，吾等恐怕連反抗都來不及便會煙消雲散。”
　　“對啊對啊！江南可厲害了！”
　　煌天聖主也不甘示弱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舉雙手：“吾輩的戰界，先前可是‘看’到了哦！江南曾親手打敗過‘王’境的對手呢！”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針落可聞。
　　再也聽不到壹點兒聲音！
　　這位更是重量級.jpg
　　劍聖主：“？”
　　魘夢聖主：“？”
　　天演聖主：“？”
　　萬衍聖主：“？”
　　四位聖主齊刷刷地打出壹堆問號。
　　誠然，在座的除了萬衍聖主以外，都知曉江南的神秘和強大。
　　甚至在天演聖主和魘夢聖主看來，全盛狀態的他恐怕是堪比“王”的可怕存在。
　　但“堪比”和“打敗”，可是完完全全兩個不同的概念——就比如坤尊和坎帝，同為“王”，但恐怕也沒有把握說能夠擊敗對方。
　　煌天聖主謝這丫頭，當真是爆出了壹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消息啊！
　　“呃……”
　　見眾人神色，煌天聖主哪怕再迷糊也應當知曉——說漏嘴了。
　　先前聽天演幾人都在吹噓江南，她還認為他們都知道，所以壹不留神就脫口而出。
　　直到現在，她才發覺他們和自己說的，壓根兒就不是壹個事兒。
　　意識到這壹點後，這丫頭立刻把後面那句“他還打敗過兩位老大”硬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