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神將，青龍！

　　望江，捕房。
　　壹間寬大房間內。
　　長案兩側，坐著兩人。
　　其中壹人，便是臉色並不好看的陳仄。
　　他打量著對面的采菇人。
　　壹身麻布衣裳，蒼老而佝僂，皮膚像是幹枯的樹皮，長時間風吹日曬皸裂出口子，裹著幹瘦的骨頭。
　　和望江諸多采菇人壹個模樣。
　　但面前這人，卻是如同茅坑的石頭壹般，又臭又硬。
　　陳仄各種法子都想盡了。
　　他卻仍然是不願意開口。
　　事實上，若非見此人滿身皆是苦難風霜痕跡，又蒼老年邁。
　　換了壹個年輕小夥兒，敢在他面前這般固執。
　　陳仄早就來硬的了。
　　可每當看到這人臉上的苦色，他卻是於心不忍。
　　只得硬著頭皮，派人打斷江南看長舟賽的興致，請他過來。
　　事實上，即便江南救了整個望江。
　　但陳仄對於這位天降鎮西王，還是畏懼大於尊敬，
　　原因無他。
　　——任誰見了他拿捏人心，殘忍戲弄李縣令的光景，都忍不住不寒而栗。
　　那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姑娘除外。
　　畢竟陳仄對江南不甚了解，大多印象還是來自於當初京城的壹樁樁血腥傳聞。
　　比起趙燁堔等人，體制內的陳仄更加清楚，肆無忌憚殺害壹位六部侍郎的何等恐怖的事。
　　也對這百無禁忌的鎮西王，更加畏懼。
　　短暫而漫長的等待後，捕房的門終於被推開了。
　　江南領著莫依臻走進房內。
　　陳仄心頭壹個激靈，擡頭便望見江南身上並無惱怒之色，這才松了口氣。
　　連忙道：“公子，您來了。”
　　隨後，他看向低頭壹言不發的采菇人，又道：“老人家，如今斬殺妖孽大神通者已經到來，您有何事，便速速道來！”
　　那采菇人擡起頭，渾濁的雙目掃過江南和莫依臻的身影。
　　卻不立刻開口，反而是看向陳仄：“妳先出去。”
　　陳仄：“……”
　　縣尉大人直接青筋暴露，但在江南面前，卻不敢發作。
　　征得江南同意後，才告退而出，帶上房門。
　　隨後，江南與那采菇人相對而坐。
　　他打量這對方，對方也在打量著他。
　　“我便是斬殺那妖孽之人，妳有什麽秘密消息，皆可告知於我。”江南率先打破了沈默。
　　“江王爺，此事甚大，老朽信不過那陳仄，還請您理解。”采菇人沈沈開口。
　　江南眼睛壹瞇，卻沒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實際上，老朽當日在大幽山上，撿到的太歲並非壹朵，而是兩朵！”
　　采菇人壹語驚人，“本欲留下壹朵，自身服用，但聞王爺斬殺江兄妖孽，救望江於水火，特來獻之。”
　　“先前，也是怕縣尉大人見寶起意，所以不敢開口，這才擾了王爺賞節的興致。”
　　聞言，江南饒有興趣地點頭，“那另壹朵太歲，妳可隨身揣著？”
　　“在，在，揣著。”采菇人將手伸進衣兜，壹陣摸索以後，取出壹物。
　　只見此物為圓球狀，通體鮮紅，表面光滑而晶瑩，品相卻是要比先前李縣令那塊灰蒙蒙的，要好上不少。
　　這血肉壹出，整個房間便異香遍布。
　　仿佛在催促著人們，快些把它擁進懷中。
　　江南和莫依臻，似乎眼睛都看直了。
　　這壹幕，落在采菇人的眼中，他幽幽開口，
　　“王爺，可知此物作用？”
　　江南搖頭。
　　采菇人露出壹絲詭譎的笑，“此物……可通虛冥！”
　　話音落下，那晶瑩的血肉驟然間光芒大放！
　　妖異的鮮紅中，壹條漆黑的裂縫出現在虛空之中！
　　緊接著，猛然擴大！
　　如同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在場之人，盡是吞沒！
　　隨後，裂縫閉合。
　　房屋中已空無壹人。
　　壹片寂靜。
　　.
　　茫茫虛冥。
　　作為比上元更加遙遠更加古老的境域。
　　虛冥之中，有太多秘密。
　　無數修者，甚至終其壹生，皆是窺不得真容。
　　即便修為通天者，知曉其存在。
　　大多也視其為毒蟲猛獸，不敢過於深究。
　　人自古便有歸屬之感，無論是凡人還是逐道的修者。
　　無論是之於父母，之於國家，之於世界，之於浩瀚星空……
　　然而虛冥的存在，卻是將這種歸屬感徹底碾碎。
　　虛冥之中，沒有人類熟知的壹切存在。
　　只有茫茫混沌，無邊無際。
　　誤入虛冥，便意味著永遠的迷失。
　　——對大多數人來說，皆是如此。
　　當然，對這垂暮的采菇人，卻不壹樣。
　　踏於幽幽虛冥之上，他壹洗先前的恭謹與卑微，眼中神光奕奕，不可壹世。
　　他擡起蒼老的胳膊，向下壹壓！
　　茫茫虛冥之中，便有巍峨的青光灑落！
　　蘊含著生與死的奧秘，煌煌神光照耀在江南身上！
　　於是，江南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
　　最後，化作壹抹灰塵，飄蕩在虛冥之中。
　　采菇人輕蔑地搖了搖頭，
　　“玄琿那家夥還稱妳如何如何難以對付。”
　　“卻被吾三言兩語騙到虛冥滅殺。”
　　“帝主，終究是高估了妳。”
　　頓了頓，他走看向壹旁的莫依臻，“人道壹品莫青山的子嗣？”
　　“倒是意外之喜，有了妳，那莫青山便捉襟見肘了。”
　　說罷，便要伸手，拘了莫依臻。
　　然而，莫依臻卻是開口了，“嘖，原來如此。”
　　卻見那“莫依臻”的身形，緩緩變化，最終化作了江南的模樣。
　　似笑非笑地望著采菇人，道，
　　“妳以為天衣無縫？實際上卻漏洞百出。”
　　“采菇人……或者，江某應當稱妳為……青龍？”
　　九耀的臉色，猛然壹變！
　　他之名為九耀，天庭四方神將之青龍，乃是他的司職。
　　但這江南，卻是如何知曉？
　　“我知曉了——妳應當是想殺我，但又顧及壹品無上境的莫劍主，所以便借太蟒的血肉，將我拘入虛冥，以為憑此，便能萬無壹失？”
　　江南打量著周圍的光景，露出恍然之色。
　　虛冥他沒來過，但卻見過了無數次。
　　江月那丫頭，之前便是壹直待在虛冥之中。
　　如今看到虛冥，壹瞬間便猜到對方的心思。
　　至於青龍的身份，在方才他施展那朽滅神光之時，江南便認出來了。
　　當初在天淵幻象的神戰中，他見過執掌生死的四方神將青龍施展這壹手。
　　不過，也幸虧他留了壹個心眼兒，本座偽裝成莫依臻的模樣，分身化作自己。
　　否則方才猝不及防挨了那壹道朽滅萬物的神光，即便不死，也要拖壹層皮。
　　至於感受……
　　他來捕房之前，是壹比壹照著莫依臻捏的分身。
　　嗯……就低頭都看不到腳尖……
　　“妳何察覺的？又如何知曉吾之身份？”
　　至此，青龍九耀的輕蔑，消失不見。
　　毫無疑問，江南既然有所防備，準備了分身應對。
　　自然是發現了端倪。
　　他不得不承認，玄琿和帝主的謹慎，是對的。
　　江南看著渾身彌漫著生死二氣的九耀，“妳們天庭之人還是太過於想當然了。從壹開始便有問題——妳如何知曉斬殺江中妖孽的大神通者還在望江？”
　　“再說，見面之時，妳稱我為王爺。”
　　“可陳仄就算再傻，也不至於在我再三叮囑後，還將鎮西王的身份隨意透露給他人。”
　　“從那時起，我便知曉，其中有詐。”
　　“至於江某為何知曉妳的身份……”
　　江南咧嘴壹笑：“——是秘密。”
　　青龍的臉色，頓時如水般陰沈，冷聲道：“吾承認，妳是有些小心思……”
　　“但既然察覺有異，竟還敢踩進局中？莫不是自尋死路？”
　　青龍看向江南，言語之間，也在試探。
　　他乃天庭四方神將之壹，相當於人道無上壹品。
　　雖如今傷勢未愈，但也比世間所有二品要恐怖得多。
　　可謂是半步壹品。
　　而江南這不久前對戰三品姜督捕的戰績，看上去卻是只有三品境界第二至三劫的樣子。
　　莫說，三品有五大災劫。
　　壹劫壹重天。
　　其差距，如若天淵。
　　更莫要說，青龍九耀與江南之間還隔了壹階二品！
　　這兩者之間，乃是天壤之別！
　　何況，如今在虛冥之中，壹切幹擾不在。
　　按理來說，江南，唯有敗亡壹途！
　　九耀想不到他有任何翻盤的點。
　　但心頭，卻是隱隱不安。
　　“莫要試探了，江某心中所想，甚是簡單——既然妳要殺江某。”
　　江南嘆了口氣，目光灼灼，“江某，自然也是想殺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