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逆知未來

　　“活下來？”龍驤君主喃喃著南昊的壹句話，臉色頓時壹黯，搖頭嘆息，“對啊，您說得對，還是要先活下來，才有余地去談論那些……”
　　頓了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壹絲無法掩飾的驚悚之色，舔了舔嘴唇：“倘若不是江……陛下親口所說，吾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不錯，誰能想到所謂的災厄竟是這般來頭。”
　　說到這兒，離王也露出壹抹難以置信之色，道：“不過既然有暗中操控壹切的幕後黑手的話，當初乾主發動第壹次乾離大戰也就能夠理解了……”
　　沈默。
　　大殿之中，陷入了死壹般的寂靜。
　　先前在會晤之時，江南便將從烏鴉口中得到的信息，告知了南昊與諸多仙人，包括災厄的根源，仙土的來歷，以及禁區的目的等等……
　　而這些堪稱荒謬的真相，讓哪怕曾經身為“王”的南昊都有些無所適從。
　　或者說，或許每壹個人恐怕難以接受——人類怎麽就從天生天養的天選壹族變成了“害蟲”？
　　“罷了，妳先下去吧。”
　　南昊擺了擺手，開口道：“通傳離道萬軍，千萬莫要放松警惕——真正的威脅，還在後頭。”
　　“是！”龍驤軍主深吸壹口氣。
　　末了，又聽南昊道：“另外，讓地殿在壹百零八州每壹州之地，修建跨界傳送大陣，江南那邊，應當也已經在三十六域著手重建了。”
　　龍驤軍主鄭重點頭，然後快步退下。
　　只剩下南昊，長嘆壹聲，略顯無力地倚靠在高座之上。
　　.
　　乾道，天山。
　　壹頭畏畏縮縮的老黃驢，幾個閃爍之間，攀上暴風雪嚴酷的巍峨山頂，仿佛做了甚麽虧心事壹般左瞧瞧右看看，直到看到天山之頂空無壹人後，才長舒了壹口氣。
　　但還未等它完全放松下來，壹道聲音便回蕩在暴風雪中，“怎麽了？跟做賊壹樣？”
　　當即，老黃驢渾身毛都炸了，臉色瘋狂變幻，“休得亂說！這不是現在天色還早，本座……本座怕吵到妳冥想休息，可別歪解本座壹片好心……”
　　江南出現在它背後，翻了個白眼——如今雖然風雪交加，但正是正午之時，誰會在這時候冥想休息？不過這蠢蛇果然張口就來從從不考慮別的，江南也是習慣了。
　　在察覺到江南並沒有因為情報的事真正動怒以後，六目碧蚺才松了口氣，張開大嘴，吐出壹道黝黑寶光。
　　然後在那黑光中，壹頭大白豬哼哧哼哧地走出來，左顧右盼之間，看到江南身旁的東嫻，當即迎了過去，化作壹道白光鉆進對方的手掌裏，去與另外壹頭大公雞團聚了。
　　時隔數百年，大白豬終於再壹次回到東嫻身旁，後者臉上也顯露笑容，顯得頗為喜悅。
　　“那啥……既然沒事兒了，本座就先走……”
　　六目碧蚺低聲嘀咕，心虛地就準備風緊扯呼。
　　——這壹次回到天山，除了送大白豬回來以外，就是看看江南也沒有因為誤傳情報的事兒發火。
　　現在見這幅模樣，六目碧蚺頓時松了口氣，準備找個地兒躺下鹹魚了。
　　但它剛踏出壹步，卻發現整個身軀都凝固在虛空中，動彈不得。
　　耳邊，回蕩起江南陰陽怪氣的聲音：“讓妳傳個情報都能傳歪了，妳不會以為沒事兒了吧？”
　　六目碧蚺當即臉色壹苦，整個身軀都耷拉下來，仿佛壹灘爛泥壹般癱軟在地上。
　　江南看它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是頭疼，擺了擺手：“算了，雖然生了些意外，但至少沒出什麽大問題——不過此事可沒那麽簡單就完了，嗯……接下來妳就去看管三十六域跨界大陣的重建，權當是小懲大誡罷。”
　　六目碧蚺哭喪著臉，應了壹聲，有氣無力地下山了。
　　——悠閑的日子，壹去不復返了。
　　“江南，這條大蛇還蠻有意思的……”待六目碧蚺離開以後，東嫻才眨了眨眼，看向江南。
　　“忠心和實力是可以的，就是有時候太不著調了……”江南搖了搖頭，擺手道：“不說它了，東嫻，接下來拜托妳幫我護法。”
　　“沒問題！”這姑娘抿嘴壹笑，露出兩個小酒窩，但隨後卻是露出不解之色：“不過……妳這是要閉關嗎？”
　　作為青燈的器靈，東嫻是除了新世界的沒了壹堆老小以外，唯壹壹個知曉江南“修行”方式的人。所以她很清楚，江南是無法通過所謂的冥想和閉關來增長修為的。
　　“差不多，不過不是為了修行。”江南點了點頭，斟酌著言辭：“而是……想看壹看未來的路。”
　　東嫻：“(·'|'·)****”
　　江南深吸壹口氣，原地盤膝而坐，將壹切娓娓道來。
　　實際上，先前在禁區之內點燃青燈時，江南收獲的除了道行以外，還有壹樣神通——天罡·逆知未來。
　　其神通如名，並非什麽厲害的攻伐手段，卻可洞察天機，未蔔先知，了然因果，根據已知的信息，推演還未發生之事！
　　當初在設計乾主時，江南就曾用過這樣的手段，可以說從禁區出來之後的每壹步，都在他的算計中。
　　無論是聯合三十六位道祖，奪舍乾下八子，破壞乾天萬流大陣……壹切的壹切，都指向最終擰下乾主頭顱的那壹副畫面。
　　雖說修行界中，占蔔之法沒有八千也有壹萬，但無論什麽占蔔之術，根據蔔算的對象不同，施法的困難程度也不同。
　　——比如倘若是算壹個凡人今後的運數，那麽稍微精通壹些蔔算之道的修士都能做到，但如果要預測與施術者相當的存在的行動軌跡，那就困難多了。甚至無比兇險，壹個不慎，輕則減壽，重則當場灰飛煙滅。而言像江南之前那樣引導壹個大道的趨勢，足以讓“王”壹般的可怕底蘊也無法承受，簡而言之，誰算誰死。
　　但有了逆知未來這樣的神通，卻極大削減了施術的困難，即便同樣消耗極大，但至少沒有什麽風險。
　　當然，由於其特殊性，逆知未來並非像是其余神通壹樣隨手可為，即便對於如今的江南來說都是逆天之事，非必要，不會輕易使用。
　　——否則也不至於鬧出先前天山會晤之時的亂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
　　東嫻聽完壹切後，兩眼放光，頗為驚奇。
　　——她雖然天賦異稟，偉力滔天，但也只限於爭鬥和廝殺領域，對於什麽占蔔預知，壹竅不通。
　　如今聽江南所言，自是無比新奇。
　　沈吟片刻後，她眨了眨眼：“江南，那妳看到，我們以後會壹直在壹起嗎？”
　　江南：“……？”
　　東嫻神色無比好奇，臉也湊得越來越近，靠近他的側臉，溫潤的呼吸輕輕撞在臉頰上。
　　很明顯，對方壹記直球打過來，他是真的沒有防住。
　　他微微側過頭，就看見對方如玉壹般精致清秀的臉頰上，掛著盈盈笑意，露出兩個嬌憨的小酒窩來。
　　“咳咳，這個……我沒算過……”江南輕咳兩聲，撓了撓頭。
　　“這樣啊？”東嫻不由露出壹抹失望之色。
　　“這個……也不用算。”
　　江南見她神色，只感覺心頭壹顫，輕聲開口：“因為我們壹定會永遠在壹起。”
　　於是，壹旁的姑娘那張本略顯失望的小臉上，笑靨如花，眼睛都瞇成了月牙兒。
　　“嗯！”
　　.
　　.
　　壹番小插曲過後，東嫻也在江南身旁盤膝坐下，氤氳的青光自她身周環繞而起，仿佛壹枚巨大的碗壹般，將整個天山之頂倒扣起來！
　　當然，這肯定不是為了防範還未離去的三十六位道祖們。畢竟哪怕給他們壹千個膽子，也不敢對江南有什麽惡念——當時鎮殺乾主時的那壹幕，帶來了乾道新的時代，也給壹位位道祖帶來了這壹生恐怕都無法磨滅的陰影。
　　——直到死，他們恐怕也不敢升起忤逆江南的心思了。
　　這壹番作為真正防範的，是那隱藏在葬海與虛冥中正在化作人身的“災厄”。
　　誰也不知道“祂”究竟什麽時候會完成融合，誰也不知道“祂”踏入仙土後會不會直接出現在天山之頂……
　　要是江南全心全意推演未來的時候，被“祂”偷壹手，那可就太憋屈了。
　　言歸正傳，閉上雙目之後，江南整個人都仿佛靜止了壹般。
　　但在那平靜的外表之下，體內恐怖的道行仿佛江河壹般洶湧奔騰而起！
　　但這壹次，這些無比磅礴的道行之力並沒有化作地火水風雷暴發驚天之威，而是盡數湧進江南的識海之中，將他的念識團團圍住。
　　——就像船舶那樣。
　　然後，江南的靈覺睜開眼。
　　那壹瞬間，他看到的不再是識海中的壹片混沌，而是壹條仿佛永無止境的浩蕩長河。
　　它的開頭，在江南的左邊，看不到盡頭。
　　它的結尾，在江南的右邊，同樣看不到盡頭。
　　而以無盡道行化作壹葉扁舟的江南，盤膝坐在這茫茫的歲月長河之中。
　　下壹刻，他睜開眼來，看向右邊。
　　——那是未來的方向。
　　紛繁的歲月長河之中，壹幕幕光景在江南眼前閃爍……乾道重建，乾道離但連通，兩大道窮兵極武，嚴陣以待！
　　然後，“災厄”降臨。
　　壹切，悄然破碎！
　　緊接著，無盡的虛冥，淹沒了整個仙土所在。
　　壹切，不復存在。
　　——就好像永遠未曾存在過那樣。
　　結束。
　　這壹次推演，用時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江南看到的，是毀滅。
　　——他甚至連兩大道怎麽沒的，都沒有看清楚，只看見那化作人身的災厄降臨，壹切就破碎了。
　　就好像鏡中花，水中月，壹枚石子兒落下，便打碎了壹切！
　　深吸壹口氣後，無盡的歲月長河上，江南睜開眼眸，目中陰霾壹掃而空，再度開始推演！
　　在上壹次的基礎之上，他加入了三位古老者其中壹位道祖依靠乾道道統突破“仙上”之境、東嫻同樣在青燈的影響下突破“仙上”境界的變量。
　　時光的巨輪，再度流轉。
　　前壹刻，壹切都還欣欣向榮，但當那被稱“災厄”的存在降臨的壹剎那，乾道與離道，仍仿佛毫無還手之力壹般，頃刻破碎！
　　壹切湮滅！
　　結束！
　　第二次，江南在歲月長河之上睜開眼，目光無比凝重。
　　沈默片刻後，他再度施展神通！
　　在第二次推演的基礎上，又加上了新世界參戰的變量——仙土，新世界，彼此相連。
　　借助新世界調整時間流速的偉力，仙土無數通天大能踏入其中，修行參悟無數歲月後，壹尊尊氣息如海壹般的可怕仙人道祖從新世界走出！
　　——突破“仙上”之境，需要道統；但倘若僅是仙人，則沒有那麽麻煩。
　　在幾乎榨幹了仙土的天驕和新世界的壹切造化以後，在江南第三次的推演之中，他的陣營中的仙境存在，達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四位數！
　　——要知道，哪怕是從仙土誕生開始到現在，總共誕生的仙人加起來恐怕也只有五百出頭！
　　而壹個大道，擁有五十位以上仙人存在，便稱得上是黃金盛世！
　　哪怕最強大最古老的乾道，昌盛之時也只總有六十位左右的仙境存在！
　　而在江南在推演中不顧壹切暴露新世界的存在，將所有總有資質的仙土人類塞進裏面，窮極新世界的所有造化以後，活著的、擁有戰鬥力的仙境的數量，突破了四位數！
　　如此恐怖的數量，足夠橫掃存在的、不存在的壹切！
　　哪怕是葬海，也要為之顫抖！哪怕是葬海中坤坎二道畸變的兩位“王”的魘潮，也要在如此可怕之威下瞬間化作齏粉！
　　然而，盡管已經用這種幾乎竭澤而漁的方法，創造出了如此龐大的仙境存在，還有江南、東嫻、南昊和壹位背負乾道道統的“仙上”存在坐鎮的仙土。
　　在“災厄”降臨的那壹刻，仍灰飛煙滅！
　　不留壹絲痕跡！
　　第三次推演，結束！
　　歲月長河上，江南再壹次睜開眼。
　　那眸光之中，已滿是癲狂！
　　再來！
　　壹次次推演，壹次次破滅！
　　繼續推演，繼續破滅！
　　直到江南渾身的道行耗盡了又補滿，補滿了又耗盡，來來回回無數次後！
　　結局，都只有壹個！
　　——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