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仙殤

　　壹切，仿佛都已經再無法逆轉。
　　虛無之中，渾沌翻湧。
　　而在這茫茫混沌之中，壹道道恢宏如海的氣息，肆意彌漫縱橫！
　　仙境！
　　作為仙境的聖主們，哪怕是在壹無所有的混沌中，也能生存。
　　只不過缺少了仙土的天地作為依托，他們的力量與壽元，都已不再是無盡。
　　用壹分，就少壹分。
　　而在這混沌的侵蝕中，哪怕是仙境存在，也堅持不了太久，便會燈枯油盡，煙消雲散。
　　混沌中，沒有距離的概念。
　　所以當整個坤坎二道崩裂以後，身處天南海北的諸多聖主們，很快就憑借氣息的感應匯聚到了壹起。
　　加上最先被鎮壓的愚忠的十多位聖主，壹共百余位仙境聖主，是個大半年後重新在混沌與虛無中碰面。
　　然而，令人唏噓的是，上壹次分開時，大家都還滿懷希望。
　　因為，他們都始終相信，那個能壹句話就壓倒他們所有人的神秘閣下，最終會遵守承諾，拯救整個坤坎二道，無數蒼生。
　　只可惜，並沒有。
　　在坤坎二道支離破碎，萬千眾生毀滅於混沌與虛無中的時候，他甚至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那位閣下，並沒有出現。”
　　沈默之中，有聖主低聲開口。聲音中，不知是憤怒還是失望，或皆而有之。
　　“是啊，他並沒有出現。而推演……已然成真了。”華仙環顧周遭的無盡混沌，眼中忍不住的悲戚，垂下眼簾。
　　此時此刻，眾人終於親眼所見，當初在天演聖主和萬衍聖主的推演中看到的景象。
　　坤坎二道，已經毀滅。
　　劍聖主沈默，天演聖主沈默，魘夢聖主沈默，煌天聖主沈默……作為和江南相處時間最長的聖主們，他們無比信任著江南。
　　但如今，鐵壹般冷硬的事實擺在面前。
　　——江南，食言了。
　　無論是他壹開始就沒打算幫助眾人也好，還是中途出現了什麽意外也好，但終歸，他並沒有出現。
　　其他，都不重要了。
　　“這虛無與混沌中，沒有吾等熟悉的天地，沒有吾等熟悉的世界，沒有吾等寄身的仙土本源。”
　　伏魔聖主聲音平靜：“恐怕再過不久，吾等也要被這混沌侵蝕得灰飛煙滅。在此之前，諸位……就這般算了？”
　　他這話，讓所有聖主都擡起頭來。
　　算了？
　　整個坤坎二道，無數生靈，茫茫蒼生，大好山河！
　　就這樣算了？
　　開什麽玩笑？
　　“吾等如今，已壹無所有。”
　　劍聖主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然後，他提起劍，聲音冰冷：“但至少還有這殘軀，能做壹些事。”
　　具體要做什麽，他並沒有說出。
　　但眾人仿佛同時想到了壹切，擡頭看向同壹個方向。
　　——天王峰的方向。
　　那裏，是整個坤坎二道僅存的殘骸，在無盡的虛無中，像是漆黑的汪洋裏閃爍著微弱燈光的燈塔，指引前行。
　　“吾要親口問壹問那兩位，究竟在幹什麽？”天演聖主聲音無比冷硬：“吾要親口聽他們說，為什麽要毀滅坤坎二道，為什麽要帶來這可怕的災劫！”
　　眾人沈默，頷首！
　　如今，他們已再也沒有絲毫畏懼。
　　——在坤坎二道毀滅，無數蒼生隕落，甚至連他們自身在混沌中都命不久矣的時候，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管他什麽無上之王！
　　管他什麽道統之主！
　　哪怕不能撼動和擊敗，他們也要用最惡毒的語言，大聲斥責！
　　發泄憤怒！
　　於是，百余道恐怖氣息，橫亙虛無，往那唯壹的天王峰的方向，貫射而去！
　　.
　　.
　　同壹時間，虛無，冥冥不可知地。
　　壹雙漆黑的眼眸，就仿若生長在這那妳忙完虛無中那樣。
　　祂，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諸多聖主奔湧而來的氣息。
　　“垂死掙紮。”
　　冰冷的聲音從眼眸中發出，充斥著不屑與譏諷，轉而又自言自語道，“但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可不能讓妳們打攪。”
　　話音落下，無盡黑暗湧起！
　　混沌之中，歲月沒有意義。
　　對於諸多聖主而言，也是如此。
　　——他們最在乎的子民，蒼生，疆域，坤坎二道都已經覆滅了以後，壹切急迫感仿佛都消失了。
　　剩下的，唯有憤怒與不甘！
　　他們哪怕是立刻去死，也要弄個明白——坤尊與坎帝，憑什麽要毀滅坤坎二道！
　　百余道流光，氣勢洶洶，劃破虛無，朝天王峰而去。
　　按理來說，虛無當中應當沒有任何阻礙才對。
　　特別是在如今整個坤坎二道都毀滅，只剩下諸多仙境聖主之後。
　　他們前往天王峰的路途，理應暢通無阻。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某壹刻，在離天王峰聖主所在還有相當長遠的壹段距離的時候，諸多聖主同時停了下來。
　　不約而同。
　　因為在那壹瞬間，他們同時感受到了。
　　壹股極惡的，不詳的氣息。
　　——就像是水與火那般天生不容壹樣，僅是感受到那股氣息的時候，諸多聖主便壹陣惡寒。
　　毫無疑問的是，有什麽東西來了。
　　盡管聖主們尚且還不知曉那究竟是什麽存在，是敵是友，但出於本能地，他們對那股氣息的主人反感與敵視起來。
　　就像是被天生銘刻在靈魂深處，比本能還要深刻的本能。
　　壹個冥冥中的聲音告訴他們。
　　——毀滅祂，或者……遠離祂！
　　第壹次。
　　這還是第壹次，諸多已臻至仙境的聖主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
　　大風大浪，他們見過無數，甚至哪怕坤坎二道毀滅的災難，也經歷過了。
　　但在聖主們漫長的歲月中，還從沒有什麽東西讓他們如此本能地厭惡與敵視。
　　於是，幾乎本能地，展開了戰鬥的姿態。
　　下壹刻，無盡幽暗來臨！
　　——很難形容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不像物質，不像能量，也不像聖主們最擅長的大道與法則，無比陌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唯壹可以確定的是，方才讓他們感到無比他厭惡與敵視的源頭，就是這茫茫幽暗。
　　它沒有任何交流和溝通的意圖，仿若萬萬丈海浪奔湧而來！
　　傾瀉而下！
　　所過之處，吞噬毀滅壹切！
　　那壹刻，諸多聖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膽戰心驚！
　　——甚至面對坎帝之時，他們都僅是懼怕與無力，未曾產生過這種心悸的感覺！
　　“出手！”
　　聖主之中，不只是誰大喝壹聲，無盡仙力便在虛無中匯聚！
　　諸多聖主目光壹冷，紛紛出手！
　　且不說那股沒由來的厭惡與敵視，單單這幽暗的洪流擋在他們前方，就足以有取死之道。
　　——如今的聖主們，壹無所有，唯壹支撐著他們的執念就是再度前往天王峰聖地，魚死網破！
　　在這條路上，任何敢於阻攔的事物，都要被碾碎！
　　於是，那壹瞬間，無盡神通，照亮這個虛無！
　　劍聖主揮劍，無盡劍光貫通混沌，煌煌斬落！
　　煌天聖主出拳，黃金仙光夾雜著恐怖的拳勢沖天而起，化作茫茫洪流，迎向那無盡幽暗！
　　天演聖主雙手掐訣，經天緯地，虛無之中仿佛演化天地，化作遮天大印，轟然落下！
　　……
　　壹位位聖主，壹道道神通，傾盡全力，毫不留手！
　　剎那間，整個虛無之中，異象無盡，仙力磅礴，道則奔湧，蕩平六合八荒！
　　撞在壹起！
　　轟！！！
　　可怕的聲響混雜著無盡的風暴肆虐而起，能量的潮汐鋪天蓋地！
　　雙方第壹次碰撞，不分上下！
　　無盡幽暗背後，漆黑的眼眸壹沈。
　　“若非坤坎二道無數血肉已吸收了壹部分，恐怕還真抵不過這群殘兵敗將。”
　　喃喃自語。
　　此時此刻，災厄也在後怕。
　　坤坎二道毀滅之後，諸多絕望的聖主聚集在壹起，只為重回天王峰，對峙兩位無上之王。
　　這個時候，災厄自然不可能讓他們過去——現在正是緊要關頭，任何壹點兒意外都出不得。
　　但祂手中，已經沒有可以打出來的牌，所以只能親自上陣，阻擋諸多聖主。
　　壹開始，災厄認為這些仙境聖主經過與他們的陰暗面壹戰後，又被坎帝所傷，又與無盡混沌僵持大半年後，理應不堪壹擊。
　　但真正交手之後，他才發現，魚死網破，不顧壹切，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顧的仙境聖主們有多可怕！
　　若非不是坤坎二道毀滅，壹部分蒼生血肉已經被祂所吸收，用以恢復了壹些力量，恐怕就這壹碰，就足以讓祂重傷垂死！
　　同時，諸多聖主心頭，也不免心驚！
　　要知曉，這可是他們壹百多位仙境聯手攻伐！
　　整個坤坎二道，能擋下這般可怕攻勢的，也就兩位王和那個神秘的閣下。
　　如今，這茫茫幽暗又是什麽東西，同樣接下他們壹招還安然無恙！
　　但僅是壹瞬間的驚訝過後，諸多聖主再動！
　　——管它什麽東西，不重要了。
　　剎那間，無盡神通再度橫亙虛無！
　　劍光！
　　金身！
　　大印！
　　拳勢！
　　……
　　每壹道神通，都夾雜著仙境聖主們無法抑制的可怕怒火，傾泄而去！
　　無盡幽暗之後，漆黑的眼眸冷哼壹聲，下壹刻，更加濃厚的幽暗洪流便在虛空中演化！
　　覆蓋虛無的巍峨雙翼，鋒銳的爪牙，偉岸到看不到邊際的身軀，以及那冰冷而韓毫無慈悲的漆黑雙眸！
　　刺耳沙啞的淒厲鴉鳴，回蕩在整個虛無之中！
　　無盡幽暗，凝聚成壹頭無比龐大的烏鴉的模樣，阻擋在諸多聖主身前！
　　“夜……鳥？”
　　那壹瞬間，諸多聖主怒目圓睜！
　　他們本就是久經世事的老油條，在看到夜鳥的那壹刻開始，幡然醒悟！
　　雖然仍不清楚這毀滅的災難背後究竟是怎樣的真相，但不可否認的是，夜鳥圖騰在其中壹定是相當關鍵的作用。
　　而眼前這凝聚成壹頭龐大夜鳥的背後存在，自然與坤坎二道的毀滅脫不了幹系！
　　“死來！”
　　想通關節之後，壹位位聖主那無處發泄的怒火，瞬間爆發！
　　宛如熊熊燃燒的恐怖火焰，照亮虛無！
　　那壹刻，壹位位聖主紛紛燃燒壽元與生命，傾盡壹切，攻伐而來！
　　無盡神通，比之前任何壹次都要來得恐怖與浩蕩！
　　面對百余位聖主的怒擊，那巍峨的幽暗烏鴉扇動翅膀！
　　剎那之間，無盡幽暗的風暴在那雙翅之間爆發，肆虐虛無！
　　壹明壹暗，再度碰撞！
　　轟隆隆！！！
　　整個虛無，都在戰栗！
　　可怕的能量潮汐，仿若水波壹般蕩過六合八荒！
　　——也幸虧此地乃是虛無，否則恐怕天地都跟隨著這恐怖的碰撞而崩潰了！
　　隨著神通與幽暗風暴的碰撞，諸多聖主同時眉頭緊皺！
　　因為他們能夠感受到。
　　——不敵。
　　倘若第壹次交手，只是不分上下。
　　那麽這壹次，就是那幽暗夜鳥占據了上風。
　　“再來！”
　　天演聖主的聲音毫無情感，渾身仙血爆發！
　　濃烈的血霧混雜著仙力轟然升騰，壽元，靈魂，仙力，本源……壹切盡數開始燃燒！
　　仙怒！
　　不顧壹切！
　　本就是殘命壹條，誰又怕誰？
　　諸多聖主眼眸中倒映這那巍峨夜鳥的身影，做出了與天演聖主同樣的舉動。
　　點燃壹切！
　　在這原本就命不久矣的時候，不再顧及壹切，將自身的壹切都盡數融入廝殺之中。
　　這不不僅是在戰鬥，更是在以性命來戰鬥！
　　可以預料的是，諸多聖主本就所剩不多的壽元，在這場戰鬥後倘若再得不到天地本源的補充，恐怕更是如那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但他們，不在乎。
　　下壹刻，血色的仙力仿若浩浩蕩蕩的無盡長河，奔湧而去！
　　這長河之中，無數神通演化，無盡大道演化，橫亙虛無，傾軋而下！
　　那巍峨夜鳥，也同時振翅而飛，帶起無盡幽暗洪流，轟然撞開！
　　碰撞！
　　傾軋！
　　吞噬！
　　毀滅！
　　壹瞬間，黑暗與鮮紅之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碰撞！
　　壹位位聖主，口吐鮮血，倒飛而出！
　　——他們本就傷勢甚重，又與混沌黑暗僵持大半年，如今更是失去了仙土的補充，本就是強弩之末。
　　如今與那“幽暗”壹戰，自是不敵，輸了半分！
　　但輸的這半分，便是死！
　　天演聖主模糊著雙眼，已被血意模糊。
　　他能感覺到，自己生命之火，正在逐漸熄滅。
　　“結束了……”
　　虛無中，他頹喪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