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赤玄壹統！

　　於是，九月初三，羅睺大典便以這種誰也沒有想到的方式落下帷幕。
　　——昨天還是赤玄州第壹大觀的泱泱羅睺，今天就變成了壹座荒寂的死山，枯骨遍布，陰氣森森，再不復當初鼎盛。
　　臨走之前，不少宗派望著身後冷清的殿宇，皆是無聲嘆息——所謂宗派之爭便是如此，壹個不慎，萬劫不復。
　　古太虛與三吉自然有有些唏噓，但卻不存在任何慚愧之意。
　　因為倘若江南並沒有出現，羅睺坑殺他倆的計劃就成功了，那麽現在化作壹片死地的恐怕就是兩大觀了。
　　如果貧道和道友之間終有壹日，那還是道友去死好了。
　　“走了。”
　　人潮中，不知誰這麽吆喝了壹聲，密密麻麻的修士憑虛禦空，化作壹道道流光，轉身而去。
　　而隨著天下諸多宗派的歸返，羅睺大典上所發生的壹切，也借由他們之口，傳遍了整個赤玄大地。
　　於是，江南這個無比陌生的名字，徹底在赤玄聞名了起來，
　　有人說他乃是兩大觀主隱藏的秘密大能；有人說他是無數年前就隱居於洪古林的古老存在；還有人說他是獲得了仙人傳承，方才能鎮殺羅睺……
　　各種流言，不壹而足。
　　但天下唯壹共識的壹點便是——赤玄三大觀，自此以後，只有太虛和三吉了。
　　.
　　時間如流水，壹月光陰，壹晃而過。
　　關於羅睺大典的故事，早已傳遍街頭巷尾，被說書人說了壹遍又壹遍後，沈寂了下去。
　　而那個曾經鼎盛的第壹大觀，也再少有人提起。
　　這壹日，秋高氣爽，天氣轉涼。
　　季節更叠之間，已是十月上旬。
　　這段時日，江南和蘄執事暫住在三吉道觀和太虛劍觀交壤的壹座小城內。
　　同時，兩大觀主與兩大觀諸多高手，也是在此。
　　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是為了周到地照顧對他們有大恩的江南，以及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的蘄執事。
　　當然，究竟是這個原因；還是因為完整的赤鼎在江南手裏，兩大觀主對彼此都不放心。
　　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在羅睺觀覆滅以後，原本被逼到近乎結盟的兩大觀，又開始明裏暗裏較起勁兒來。
　　雖說不至於和以前壹樣爭鋒相對，但妳要說放任對方單獨去招待江南，以及照看完整的三足赤鼎，那就是鐵定是缺心眼兒了。
　　於是這個名為南蜀的小城，在這段時間可謂是高人齊聚——擱城樓上隨便扔塊磚頭下去，都能砸出幾個坑“觀”級勢力的門徒長老出來……
　　而南蜀城中最大的酒樓內，也形形色色也全是兩大觀的弟子門徒。
　　這壹幕卻看得酒樓掌櫃笑出了聲——眼前這些大人物出手闊綽，而且又因為有長輩在，並不飛揚跋扈，可算是讓他狠狠賺了壹筆。
　　而他要做的，僅是伺候好樓上那兩位尊貴仙長便是了。
　　二樓，壹間臨江的房間內。
　　江南與蘄執事正在對坐飲茶。
　　近壹個月的相處之間，江南對這位執事的看法與當日在羅睺山上有了巨大的改觀。
　　這位來自離宮的使者，無論是面對兩難還是兩大觀主亦甚至是這南蜀城內酒樓的侍者，都相當平易近人，沒有絲毫架子。
　　與當初對羅睺的態度，大相徑庭。
　　就好像壹開始，這位就不太看得慣那曾經的第壹觀主壹樣。
　　但其中具體是什麽瓜葛，江南也沒問，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離宮大試的到來。
　　“大試就在十月中旬，我們明日便可出發。”蘄執事抿了壹口茶水，放下杯盞，突然開口說道。
　　江南點頭，示意知曉。
　　“江南，這段時日妳恐怕也在疑惑為何離大試迫在眉睫，但老朽還未曾帶妳出發吧？”蘄執事又問。
　　江南擺了擺手，笑道，“有蘄老領路，我便只需將壹顆心放在肚子裏就好。”
　　實際上，他早就打聽過了，偏遠的赤玄州前往位於離道中部的離宮，若是以壹般化道境的腳程，恐怕至少也要半年之久。
　　而蘄執事第壹次在羅睺大典上露面的時候，就已是九月，離十月中旬的離宮大試只有壹個月了。
　　更何況眼前這老人還只是成道境罷了，肯定不可能選擇橫穿數十個州前往離宮，而是有別的法子。
　　但具體是啥，江南也沒問。反正蘄執事是答應了他為其引路，該怎麽做用不用他江南來操心。
　　“不錯，人雖年輕，但性子卻壹點兒都不急。”
　　聽聞江南的回答，蘄執事頗為滿意地微微點頭，又嘆了口氣，“不過這赤玄州……是當真沒落了啊！”
　　“想數千年前，老朽來這赤玄為當時天驕俊傑引路，那可是盛世泱泱，化道修士如過江之鯽……沒想到今次再來，整個赤玄州卻已連大試之陣都不知曉了。”
　　聽到這兒，江南心頭壹凝，豎起耳朵來。
　　“當初離主故去，將離道道統壹同帶入王陵，我離宮為重構道統，邀天下俊傑進入離主陵寢，是為離宮大試。”
　　“奈何離道廣袤無垠，路途遙遠，於是宮主窮離道仙人之力，按壹百零八州布下壹百零八大陣，陣陣可通離宮！但漫長歲月來，赤玄州內部征伐，內耗嚴重，導致太久未曾參與離宮大試，後人卻連此陣的存在都忘卻了。”
　　這話江南聽著倒是沒什麽感覺。
　　但壹旁的古太虛和三吉道人，卻是老臉壹紅，面露羞愧。
　　——江南本就不是赤玄州人，蘄執事這老頭兒這番話，明顯是說給他二人聽的。
　　倆人皆是拱手，“請蘄執事放心，自此以後，吾等兩觀當精誠合作，共建赤玄！”
　　蘄執事擺了擺手，“那是妳們事兒，與老朽無關，老朽當初求道離宮時，已是脫離了赤玄之籍，這壹大州，妳們愛如何折騰便如何折騰罷了。”
　　直到現在，包括江南在內，眾人才反應過來——這蘄執事，當初竟是出身赤玄？
　　怪不得他口頭上說著赤玄內爭不關他的事，卻明裏暗裏敲打兩大觀主。
　　“時日也差不多了，江南，明日便隨老朽前往離宮吧。”
　　最後，蘄執事如此開口。
　　.
　　翌日。
　　在兩大觀主的相送下，江南跟著蘄執事，前往他口中的“大陣”所在。
　　壹路上，兩大觀主跟在背後，沒有多言。
　　倒是六目碧蚺，壹路上感嘰嘰歪歪說個不停，壹直在炫耀其實它知曉赤玄州有傳送陣這事兒。但江南和蘄執事都沒理它，這大蛇就蔫兒了。
　　途中，江南突發奇想，看向蘄執事，“蘄老，妳聽聞過‘東嫻’這個名號麽？”
　　從接觸到仙土的人開始，江南便壹直明裏暗裏打聽東嫻的事兒。
　　只可惜無論是兩大觀主還是六目碧蚺，都屬於是沒出過赤玄州的貨，對於其余三道更是只有壹個概念，就更不知曉遠在乾道的東嫻了。
　　但眼前這蘄執事身在離宮，見多識廣，卻是可能聽聞過的。
　　哪兒知，聽聞“東嫻”二字後，蘄執事的臉色壹瞬間變得驚恐了起來。
　　——接觸壹個多月了，這位老人自始至終都是風輕雲淡，舉止有度，江南還從未見他露出過這般表情。
　　蘄執事與臉色無比嚴肅地看著江南，“妳是從哪兒聽聞……這個名字的？”
　　甚至，言談之間，他連提都不願意提起“東嫻”二字。
　　江南也立刻明白過來，隨口敷衍道，“只是聽江湖有所傳聞罷了。”
　　“那就好。”
　　蘄執事仿佛大松了壹口氣，拍著胸脯，“江南，妳聽老朽壹句勸——不要打聽，不要好奇，也不要關註這個名字。這……是為妳好。”
　　江南：“……”
　　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頭嘀咕——東嫻究竟在乾道幹了些啥？竟讓遠在離道的離宮執事僅是聽聞名字就跟見了鬼壹樣？
　　所謂可止小兒夜哭，大概也沒這個威力吧？
　　不過蘄執事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江南也不好再追問，否則恐怕這老頭子也真起疑了。
　　壹路無話。
　　又是半日過去。
　　壹行四人壹蛇終於到了蘄執事所說的“大陣”所在。
　　但身後的古太虛和三吉道人的臉色，卻突然變得怪了起來——他們循著蘄執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壹片蒼茫的平原之上，屹立著壹尊破舊白色石塔。
　　通天塔！
　　“蘄執事……莫不然著通天塔便是通往離宮之門？”三吉道人難以置信地開口。
　　蘄執事點了點頭，領著眾人來到塔前，突兀開口，
　　“老朋友，又見面了。”
　　眾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卻發現蘄執事說話的對象都並非自己。
　　緊接著，壹道蒼茫的聲音自石塔中發出，“蘄休……妳的任務，完成了麽？”
　　“不錯，今日正是復命之時，便要麻煩妳了。”蘄執事道。
　　“職責所在，只要有赤鼎，壹切好說。”石塔再度發出聲音，嗡嗡如雷鳴壹般。
　　那壹瞬間，古太虛和三吉道人臉上如吃了蒼蠅壹般難看。
　　如果……如果這所謂的通天塔有意識。那豈不是當初羅睺殺害許方士的過程全部被它所看到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等人費勁吧啦地兜兜轉轉洗刷清白又是為了什麽？！
　　“這是塔靈，也是陣靈。”
　　蘄執事看了他倆壹眼，“當初它曾目睹了妳們口中的許方士之死——無壹遺漏。倘若妳們至少還記得它的存在，那羅睺賊子也不至於能糊弄天下修士！”
　　說話之間，蘄執事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怒其不爭之意。
　　而對羅睺的厭惡，也溢於言表！
　　“若非有江南所在，他就已經成功了——借著赤鼎參加離宮大試！”
　　蘄執事目光冷了下來，“這般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人，在赤玄尚且已經如此，萬壹真讓他在大試得了離道道統，整個泱泱離道還不深陷水深火熱？”
　　“赤玄州怎麽就讓這樣的家夥稱王稱霸！妳們難道不該反省麽？”
　　與此同時，江南聽著蘄執事對兩大觀主的訓斥，也終於明白羅睺山上他為什麽對羅睺那般冷淡了。
　　原來這位離宮使者早就在來的時候，從塔靈口中知曉了壹切的真相，從而對冷酷毒辣的羅睺生了不滿之意。
　　三吉道人：“……”
　　古太虛：“……”
　　此刻，兩位威震天下的觀主被批鬥得瑟瑟發抖，不敢嗶嗶。
　　雖然蘄執事比他們境界還低（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但人家是感離宮來的，又是赤玄出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兩大觀主也只能受著。
　　“蘄老，兩位觀主已知曉了，您也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江南輕咳壹聲，適時出來打了個圓場。
　　蘄執事壹聽，這才哼了壹聲，作罷。
　　兩位觀主連連向江南投來感激的目光。
　　“罷了，江南，隨老朽來。”
　　說罷，蘄執事壹步邁進了通天塔內。
　　“兩位，有緣再見。”江南朝兩大觀主壹拱手，也跟著走了進去。
　　進入通天塔後，只見蘄執事取出赤鼎，放在古舊的石板上，口中輕頌咒文。
　　下壹刻，以古老巍峨的三足赤鼎為中心，赤紅色的紋路仿佛血管那般在塔身和墻壁上蔓延出去！
　　僅壹瞬間，便將整座白塔盡數籠罩，然後向外邊兒壹片荒蕪的平原擴散而去！
　　剎那間，壹座巨大的赤色大陣將方圓百裏金屬籠罩！
　　大地動搖，草木顫抖！
　　與此同時，虛空中響起巨大的嗡鳴聲，伴隨著刺目的紅光沖天而起！
　　江南的眼前，亦被無盡的紅光所環繞！
　　幾個呼吸之後，伴隨著大陣緩緩冷卻，那通天塔再次恢復了破舊的模樣。
　　而江南和蘄執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古太虛與三吉道人沖進去，只看見壹尊三足赤鼎，靜靜地矗立在地面上。
　　倆人沈默良久。
　　三吉道人率先開口，“這鼎……還分嗎？”
　　古太虛咽了咽口水，回想起蘄執事的話，緩緩搖了搖頭，“分鼎之事，本就有損氣運，讓赤玄愈發衰弱，還是算了罷。”
　　三吉道人點頭，顯然也是這個想法。
　　“那……鼎歸誰？”
　　二人大眼瞪小眼，始終說不出“全都歸我”這樣的荒唐話。
　　良久後，三吉道人拂塵揮動，突然開口，
　　“要不……兩觀合壹？”
　　古太虛聞言壹怔，目露思索之色，許久才嘆了口氣，
　　“蘄執事說得不錯，赤玄……內鬥不得了。”
　　“那便……兩觀合壹，統壹赤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