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西東，不約而同

　　梵音和如露壹呆，相互看了壹眼，有些不明所以。
　　唐治笑道：“昨晚，兩位尼師離開不久，便有敦煌王相莫羅延匆匆趕到……”
　　唐治把敦煌發生的事情說了壹遍。
　　唐治的書信壹到，阿希木大喜過望，立即公開秦王來信，壹時聲威大振，起碼他的軍心是穩住了。
　　那三位有心借鬼方之威，推翻阿希木的貴族壹時有點懵，他們的借勢只是借了個順風勢，畢竟沒有和鬼方聯系，也沒有實質性的支持。
　　不過，唐治站在旁觀者角度，對雙方反應做出的判斷果然準確。
　　遲疑之後，這三位貴族便漸漸恐慌起來。
　　他們的獠牙已經亮出來了，這個時候收手，壹旦阿希木穩住陣腳，還能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畢竟，他們暗中運籌，想的就是打阿希木壹個措手不及啊。
　　現在阿希木雖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目的，但是壹時也無法收攏兵力，拉攏其他貴族，對他們形成彈壓之勢的。
　　但，要是假以時日，那就不同了。
　　與其如此，不如壹搏。
　　大不了殺了阿希木，再向大周示忠。
　　大周縱有懲罰，那也總比落在阿希木手中的結果要好。
　　為了敦煌王這張寶座，他們之間，才是妳死我活的鬥爭啊。
　　計議已定，三位貴族便悍然發動了反叛。
　　敦煌王阿希木本以為有了大周秦王殿下的態度，他的地位已經穩下來，戒備反不如之前森嚴，所以雙方在敦煌城中壹場混戰，阿希木大敗，只得匆忙逃出城去。
　　阿希木本想逃往玉門關，向大周搬救兵的，可追兵甚急，逃出城池不遠就被追上，只好且戰且逃，最後逃到了敦煌東南鳴沙山下，借助莫高窟處已經開鑿出的壹些洞窟和山下堆放的土石建材為掩護，與追兵僵持起來。
　　這裏已經有壹些廟宇，借助廟中存糧，只要叛軍攻不進來，阿希木還能撐壹段時間，所以他才派了王相莫羅延，急急趕來河西搬救兵。
　　梵音和如露壹聽又驚又喜。
　　跟著唐治走當然更好，乘著車子，可比她們壹路風沙而去閑適多了。
　　兩女絲毫也未覺察，以前便是安步當車，壹步步走過去，都不會覺得辛苦，反而會認為是洗滌心靈的修行而甘之若飴的舉動，如今卻已被她們視作辛苦。
　　不知不覺間，二人也被唐治的糖衣炮彈腐蝕了。
　　唐治道：“兩位尼師先回去吧，行裝什麽的，可以放在車上，隨身不必帶著的太臃腫，半個時辰之後，本王就出發。”
　　梵音和如露欣然答應。
　　唐治又看了看她二人的裝扮，笑道：“兩位尼師這身打扮，叫人耳目壹新，很好看。”
　　兩小尼臉上頓時微微壹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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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治從涼州過來，這壹路走走停停的，壹方面巡視地方，接見地方軍政大員，壹面就是為了等敦煌局勢的發展。
　　如果，他的信壹到，貴族們服軟了，那麽他的腳步，將至玉門而止。
　　但是，他的兵不會至玉門而止。
　　他會派壹路兵去，進駐敦煌。
　　阿希木是受他庇護才坐穩的，他駐兵於敦煌，鞏固阿希木的統治，阿希木沒理由拒絕吧？
　　當然，目前階段，他不會直接奪取，地方壹應權利，還會對阿希木予以保留，只是駐軍，接管大部分的防務。
　　這個點掌握在手，作為遠在西域腹地的羅克敵、迦樓羅等四衛的總接應即可。
　　如果他的信到了，促使那幾位貴族提前動手，他就有了介入的正當理由了，畢竟，早就有言在先了，勿謂言之不預也。
　　哪怕阿希木死了，他也有理由出兵。
　　如果阿希木沒死，由他親自發出邀請，那就更加的出師有名。
　　唐治的判斷中，如果那幾位貴族真的動手，阿希木主動搬救兵是最可能發生的事。
　　畢竟他已有所察覺，不可能輕易被害。
　　果不其然，如今壹切，都在向著他最好的預料發展。
　　唐治突然行動了，帶的還是他的三衛兵，林威、郭緒之、袁成舉。
　　他打算壹旦拿下敦煌，就從郭緒之和袁成舉之中挑選壹個駐紮在那裏。
　　林威是原有編制中的鎮將，唐治輕易不想派他的兵馬留駐於外。
　　雖說他現在是天策上將，有這個權力調動。不僅是林威，便是河西兵，他也能調動。當然，還是得先知會賴觀復，他下令給賴觀復，由賴大節度下令。
　　不過，壹旦調動原本的鎮軍，壹旦河西或隴右出現大變故，那就是他的重大失誤，而調動他在原有編制之外新擴充的這幾衛兵馬，問題就不大。
　　因為早有準備，很快，唐治就出發了，三衛大軍，直趨玉門。
　　瓜州守將苦勸不止，無奈之下，只好派人飛馬傳報涼州，秦王殿下出關了，這個事兒不報上去不行，他承擔不起。
　　梵音和如露，不用自己背著行裝上路了。
　　不過，她們倆都沒有換回緇衣尼帽，而是依舊穿著方才被唐治贊她們好看的裝扮，連假胡子都沒有扯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倉促出發，來不及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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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門關城，這是用黃膠泥為基礎築造的關城。
　　膠泥是壹種堅硬、細膩又有韌勁的泥土，經過特殊的焙制方法，築造出來的土城堅如金鐵，箭矢難傷。
　　用了黃膠泥的關城，宛如古銅色，連著兩側的長城、糗燧，就宛如黃金築就的壹般。
　　壹個小校匆匆跑上城墻，對鎮將稟報道：“將軍，敦煌王相歸還了馬匹了。”
　　鎮將擺擺手，只是扒著城墻，望著英武雄壯出關而去的大軍，喃喃道：“出關了，又出關了，上將軍頻頻對西域用兵，這是要……重建安西大都護不成？”
　　仙麗雅和道韻兒都擅騎馬，兩人都騎著駿馬，隨在軍伍之中。
　　唐治見了，便放慢了馬速，傍在了兩人身邊。
　　“這麽快就重回故土，開心麽？”
　　唐治笑著打趣道。
　　他和兩位姑娘還不是太熟，但是兩個姑娘伺候在堂，傳話遞訊，很是乖巧，唐治對她們觀感不錯。
　　仙麗雅搖搖頭：“殿下，敦煌，可不是我們的故鄉。”
　　道妍兒道：“西域很大，我們的家鄉，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唐治笑道：“怎麽，想家了？”
　　道妍兒傷感地道：“離家這麽遠，怎麽會不想？”
　　唐治下意識地向前望了壹眼，旌旗獵獵 大軍嚴整 我的家鄉 又在何處呢？
　　不對不對！
　　想到自己的妻與子 唐治不由釋然壹笑，矯情個鬼啊，我的家，不就在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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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方各部落，先是壹批部落長因為種種離奇事故死亡，弄得人心惶惶。
　　各部落都有消息流傳，是裴甘丹不該上位，引起九鳳大神震怒，這才降下災殃示警。
　　可是，九鳳大神若是震怒，為何不懲治裴甘丹，反而降災於這些部落酋長？
　　這壹點卻是沒人去說的，普通的百姓也不會去想這個問題。
　　這當然是反對裴甘丹的人趁機造出的謠言，裴甘丹大刀闊斧地改變鬼方，其激進程度，比在隴右只爭朝夕的唐治還要厲害，不可避免要得罪大批部落貴族。
　　只不過，目前還沒有人敢公開反對他。
　　緊跟著，裴甘丹就派出牙直原北和南無吉萬馬巡視各部，調查這些酋領死亡的原因。
　　山中老人的弟子們，在後續的刺殺中，都刻意留下了壹些線索，指向這些部落的壹些實權人物。
　　這壹調查，再加上被殺酋領的激烈反應，許多部落便鬧起了內訌。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但是看出來的人，有的明哲保身，不敢言語。
　　有的即便是說出來了，也很難令各方信服。
　　牙直原北手段溫和，壹路巡察下去，處理事情還穩重些。
　　南無吉萬馬做為裴甘丹的第壹忠犬，卻是壹路腥風血雨，殺的人頭滾滾。
　　孰不知，特意派出牙直原北這個溫和派，和南無吉萬馬這個鷹派，本就是裴甘丹的手段。
　　有南無吉萬馬那邊的大殺特殺，牙直原北這邊的手段固然溫和，但壹路也很難遇到太強的阻力。
　　唐治西巡至瓜州的時候，裴甘丹繼位前後的又壹波大清洗也結束了。
　　各部落驚魂未定，裴甘丹便突然下令，向各部落調兵，要為朔北王唐停鶴，奪回朔北五州，建立鬼方屬國，自為宗主。
　　秋高馬肥，本就是他們慣常襲邊打草谷的時節。
　　之前唐治在朔北時，他們是因為被安載道邀請，想合兵進擊大周，這才錯過了秋狩，結果後來繼九骨慘死，他們又憤怒出兵，這才趕在了初冬時節。
　　今年，則是因為裴甘丹的又壹波大清洗，搞得各部落人心惶惶，壹些部落的自相殘殺，更是搞得元氣大傷。
　　他們也希望能秋獵南國，大擄壹番，提振壹下部落的人氣。
　　尤其是，這個時候，誰敢違抗裴甘丹？
　　因此，各部落精兵，紛紛向王城集合。
　　而裴甘丹這邊，卻已在盧阮、蕭千月等漢臣配合下，仿照中原軍制，秘密制定了許多規則。待各部大軍集結於無定河畔，裴甘丹突然宣布改制，將他任命的壹些漢官和心腹，空降到各個部落之中擔任主官。
　　各部落酋長也依漢制，改任節度、副節度、鎮將、軍司馬等職務。
　　裴甘丹完全不理會這種突然的、徹底的改變，推行起來有多大的難度。
　　且不提來自既得利益者的阻力，來自固有思維者的阻力，光是他部下這九成九的文盲比例，即便他們歡欣鼓舞都想接受，壹下子又怎麽能理解得了。
　　他不知道，哪怕是先進的，也不壹定對他來說就是最合適的。而且這種急功冒進，更是大忌。
　　他不知道在唐治所知的歷史上，曾經有過兩位這樣雖有雄才大略，卻過於想當然的理想主義者。他們叫嬴政、楊廣。
　　他更不知道，在唐治所知的歷史上，還有壹位沒有雄才大略，卻過於想當然的理想主義者，他叫王莽。
　　總之，整合改制之後，裴甘丹覺得他的大軍氣象壹新，他很滿意。
　　唐治領三衛精兵，突然出玉門，急行軍往敦煌而去的時候，
　　很滿意的鬼王裴甘丹，也領著他剛剛接受整合改制的大軍，浩浩蕩蕩地殺奔了朔北。
　　首當其沖的，就是天紀軍，燕赤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