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二胡，沒掉鏈子

　　那幾個“小黃門”撒了手中的杖，伏跪於地，動作極其恭謹。
　　但是他們臉上卻透著壹種隱隱的鄙夷神氣。
　　說出來的話也透著陰陽怪氣：
　　“陛下，李公公主持內廷，勞苦功高。如今無罪而罰，奴婢不敢受亂命！”
　　“陛下，李公公可是北朔王爺的心腹之人，打狗還要看主人，陛下是否……”
　　唐治大怒，戟指大罵道：“放屁！爾等不過是我皇叔家裏的壹群奴才罷了，朕要打就打、要殺就殺！
　　妳們的死活，還能離間我們叔侄感情不成？
　　更何況妳們如今已經是宮裏的人，口口聲聲拿我皇叔壓人。
　　我正要去向皇叔告狀，妳們且看皇叔是向著朕，還是向著妳們這些狗奴才！”
　　這時代，為奴為仆的人自稱“奴婢”，無論男女。
　　“奴才”這個詞兒，卻是壹句罵人話，和“奴婢”的含義並不壹樣。
　　唐治大罵他們是“狗奴才”，還說要去向皇叔唐浩然告狀。
　　聽起來有些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未免叫人好笑。
　　但是，他用別的辦法，還真未必治得了這些宮奴。
　　可是，這壹招，偏生好用的很。
　　李公公心中陡然壹凜，這個皇帝如此不顧體面，真要去找皇叔告狀。
　　北朔王萬萬沒有為了這麽點小事撅皇帝面子的道理。
　　那時為了息皇帝之怒，少不得要拿自己開刀。
　　如今挨上八十大板，挨個人早就死了。
　　可是，這些小黃門兒誰敢真個打他？
　　不如就陪皇帝做了這場戲。
　　想到這裏，李公公急忙俯伏於地，誠惶誠恐地道：“陛下息怒，奴婢知罪了。”
　　“得寶、算珠兒，妳們幾個還不動手？”
　　李公公急急扭頭，向那四個小黃門示意。
　　唐治笑道：“讓他們動手時不動手，這是‘抗旨不遵’。現在想動手，晚了！”
　　唐治擡手，“啪啪”地擊了兩掌，喝道：“二胡！”
　　兩個身著千牛備身武服的武將，突然從柱後轉了出來。
　　二人正是胡天壹、胡不凡。
　　唐治被護送來北地路上已與他們相熟。
　　因為胡天壹年長壹些，唐治就叫他大胡。
　　胡不凡年輕壹些，就叫小胡。
　　二胡壹出現，便直奔那四個小黃門而去。
　　二人用的都是細劍，適合刺，而不適合劈砍。
　　細劍如蛇，劍光繚繞。
　　兩個小黃門後腦部位被壹劍刺入。
　　這等要害中劍，連慘叫都沒發出壹聲，便倒地而死。
　　另外兩個小黃門嚇得大聲慘叫，爬起來就跑。
　　二人身形如魅，閃爍詭異，手中劍光壹閃，旋即收劍，徐徐後退。
　　那兩個小黃門手捂著咽喉，“嗬嗬”的氣喘了幾聲，就像喉嚨裏卡著痰似的，陡然兩眼翻白，軟倒在地。
　　壹時間，四個小黃門橫屍當場，那些女官、太監個個嚇得面無人色。
　　李公公也沒想到唐治竟敢殺人。
　　他跪在那兒，兩眼怒突，就像壹只憋著氣的蛤蟆，壹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唐治乜了那幾位女官壹眼，道：“妳們打！”
　　壹個女官激靈壹下，期期地道：“陛下，奴婢力氣小……”
　　唐治道：“那就拿出吃奶的力氣大。打五板，換壹人，輪著打！”
　　眾女官與宦官群體分屬兩派，本來就是互相看不順眼的競爭關系。
　　李公公先發制人，打了三葉五弦她們四位姑娘。
　　那是打她們的屁股嗎？
　　不！
　　那是打了所有女官的臉！
　　如今唐治撐腰，那還有什麽好怕的。
　　當下就有兩名女官自告奮勇而出，拾起大杖，走到李公公左右。
　　壹瞧李公公雙眼怒突，跟壹只運氣的蛤蟆似的。
　　其中壹個女官膽氣頓壯，用廷杖在他後脖梗兒裏壹戳，喝道：“趴下！”
　　李向榮腦子嗡嗡的。
　　他真殺人了！
　　他怎麽敢！
　　這可都是北朔王府的人啊！
　　被人壹戳脖梗子，李公公吃痛，壹下子趴在地上。
　　於是，兩個女官便掄起大板，狠狠地抽在李向榮的屁股上。
　　說是嬌弱，可是使出吃奶的勁兒只抽五板，那比男人又能差到哪兒去。
　　李公公挨了板子，疼得渾身哆嗦。
　　他雙手緊緊握拳，咬緊牙關，壹聲不吭。
　　旁邊的其他女官壹見有人先動了手，頓時興奮起來。
　　有人瞪大眼睛觀摩打屁股的用杖手法，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挽起了袖子來！
　　還有人，開始在排隊……
　　唐治看著面有不甘，卻又不敢反抗的李公公，眸中閃過壹抹冷意。
　　在這宮裏，人不狠，立不穩。
　　他立不穩，下場就可能是利用價值已盡時，壹杯鴆酒的事兒。
　　如果那時他已有了妻子兒女，下場大抵與他壹樣。
　　今天這頓板子打下去，立的不僅是他的威，也激化了北朔王府和安節度府的矛盾。
　　至於那四輪小月亮，都還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就不信沒有為之感動的。
　　若是她們能因此成為“諜中諜”，自己在北地就等於擁有了自己的耳目眼線。
　　二胡按劍站在他的背後，神色漠然。
　　與徐伯夷、南榮女王的沈穩不同，與郭緒之、袁成舉的大大咧咧也不壹樣，二胡的性情近乎陰鷙。
　　他們跟著徐伯夷等人廝混，顯然不是求財。
　　從他們的言談舉止看，更不是因為活不下去。
　　他們渴望的是權力。
　　唐治看得出，他們是兩個有故事的人，之前在湖中小亭說服他們時，唐治就感覺出來了。
　　於是，他把二胡喊了來，以應不時之需。
　　關鍵時刻，他們果然沒“掉鏈子”。
　　女人的力氣比男人少，可是眾女官換著班兒地打。
　　再加上李公公挨了八十大板，正常情況下，這可是奔著打死去的。
　　所以，等這八十大板挨完，李公公臀部糜爛，血肉模糊，已經沒法看了。
　　然而被殺的閹人和被打得氣息奄奄的李公公，卻讓壹眾宦官心驚肉跳。
　　賀蘭嬈嬈眼珠壹轉，忽然踏前壹步，嫣然道：“陛下，這‘行在’剛剛建立，百廢待興，可是少不了人打理的。
　　李公公要養傷，總得有個人先頂上才行。奴覺得，不如就由內侍監掌印太監暫時頂上去，如何？”
　　內侍監掌印太監穆斯正眼觀鼻、鼻觀心，突然聽人提到他，頓時壹臉的苦大仇深。
　　“奴婢無才，不……”
　　穆斯跪倒在地，剛要推脫。
　　唐治眼睛壹亮，已然脫口道：“卿所言有理，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