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伏龍,占搶先機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九曲有大片的沃野尚未開墾,此前葉茹部定居於九曲的百姓,所開辟的田地,不及九曲之地的百分之壹。
沃野之上,駿馬飛馳。
狄窈娘的馬術是很高明的,她和旦增喜繞策馬沖在前面,唐治則帶著幾名侍衛,放慢了速度隨在後面。
馬兒奔回了他們的營帳區,速度迅速放慢了。
草地上,壹隊士兵正列陣演練,殺聲震天。
唐治在九曲已經待了多日,獨山駐軍他也去慰問過了。
九曲的墾荒、榷場的設立、獨山駐軍的建設,當地大小官府的鋪設,以日新月異的速度在推進著。
唐治當眾以家喻豪強的那番言論傳出去之後,各方豪強很聰明地給出了態度,紛紛派人以其家族的名義趕來九曲。
他們的到來,顯然對把九曲牢固掌握在大周手中,有著莫大的利益。
當這裏變成壹塊富饒之地,葉茹十三東岱,也會不惜壹切保住他們的聚寶盆。
而各大豪強在這裏投註甚多,也必然會不遺余力地確保它的穩定。
寺觀,也在九曲幾個最大的移民聚居點開始建造起來。
這些布道者背後的勢力,都很看重這塊新興之地,自然在財力、物力上給予了最大的支持。
雖然他們教門各有不同,但是經過中原本土化的這些教門,其宗義,還是有助於籠絡民心,為朝廷所用的。
其實他們與豪強壹樣,適當的管制,就能讓它們發揮正面作用,放任自流,則難免遺患無窮。
唐治已經明確了他們絕對不能染指的方面,其他方面,就任由他們去各自發展了。
葉茹三位夫人已經回了她們的茹本部落,而明天,唐治也將西去,說是要去青海湖舊地重遊,然後從那兒折回隴右。
再往西去,狄窈娘就不便相隨了,不過她沒有糾纏。
小丫頭看著容顏體態都很顯小,但若論聰慧和格局,實非等閑女子。
賀蘭嬈嬈壹直以來,是負責賀蘭曌的內衛事務和秘諜事務的,要論眼界和格局,其實還未必及得上狄窈娘。
短暫的分離,是為了長久的相伴,就像治哥哥說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窈娘想成為他的助力,而不是消磨他英雄壯誌的絆腳石。
今日同遊,壹場賽馬,明日,她要提前壹步,先回隴右去了。
明知道唐治起行前往青海湖時,各方有太多人物前來送行,狄窈娘才不會讓自己的私情私事,占據唐治的精力和時間。
……
“九曲,是唐治最大的戰功。奪回來,那是唐治的軍功。若能站得住,能把那兒開辟成壹塊隴右樂土,顯示的將是他的治政本領,所以,他無比重視九曲,在那兒盤桓不歸,本就是正常的。”
鳳州韋家,韋琮撫須悠然道。
韋十四郎道:“大哥,唐治派了四鎮兵馬,赴河西去了,現在已經查明,他們是河西,去了西域。”
韋琮道:“這事兒我知道,妳六姐已經來信了說過了。唐治麾下大將迦樓羅,本是西域狐胡王國的二王子。”
韋琮笑道:“治兒這壹招甚妙。利用迦樓羅,往西域楔進壹顆釘子去。西域算是已在掌握了麽?不不不,這跟當初設安西四鎮的力度不同,但是,不算我大周又掌控了西域麽?
卻也不然,壹方國主已經向我大周臣服,如果這位國主得隴右之兵扶持,成為西域諸國名義上的盟主,那麽,他的臣服,就等於整個西域的臣服。”
韋琮眉開眼笑:“到那時,聖人大悅,冀王的地位,再無人可以撼動了。”
這時,二房韋文泰走了進來,手中持著壹本劄子,遞給韋琮道:“家主,這是已經安排到神都的子弟,妳看看。”
韋琮接過劄子,打開來看了看。
文宇,文傑,文熙,孤城,韋銘……
韋琮點了點頭,沈思片刻道:“韋家的人,已經夠多了,而且,多是在十率中任軍職。聖人雖然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可她還有耳目,壹旦被她察覺,殊為不妥。”
他看向韋文泰,道:“接下來,不要派我韋姓子弟去了,用些可靠的、附庸於我韋家的人,盡可能地擴大我們在神都的力量!我們,要確保不出紕漏地,讓冀王成為九五至尊!”
韋文泰恭應壹聲。
韋琮摸著胡須,望向窗外。
窗外葡萄架上,已是碩果累累,隱隱泛出了紫色。
宏兒,澤兒……
韋琮忽然有些傷感,韋家的未來壹片光明,可惜,他的兩個嫡子,無法享受這份榮耀了。
之前,他只是著力培養兩個嫡子,其他兒子都是放養的,現在卻不得不在他們之中,挑選可造之材,重新加以培養。
年紀大了,真有些……力不從心吶!
……
神都,九州池。
壹艘畫舫,閑泊水上。
也不拴繩,也不下錨,仍由風兒輕輕推著,蕩來蕩去。
船中,令月公主和太子妃韋氏,和幾個皇族貴族正在飲酒玩耍。
投壺、葉子戲、聽曲兒……
好不閑逸。
令月公主打了壹會兒馬吊,便用腳輕輕觸了觸坐在上家的太子妃韋氏,抻個懶腰道:“有些乏了,我手氣可正旺著,誰願接手?籌碼也送她了。”
旁邊馬上就有貴婦笑嘻嘻答應了過來搶座。
韋妃察覺令月公主動作,便也不動聲色地道:“我也去艙外透透氣兒。六公主,妳來!”
兩人讓了座位,壹前壹後出了船艙,沿著甲板緩緩行去。
“嫂子,聖人近些時日停了朝會,也不接受東宮問安,妳可知道,是為什麽?”
韋氏其實也有所覺,不過以前這樣的事兒也有過,宮裏的情況,她又打聽不到太多,如今已經是太子妃了,她也不敢冒險胡亂打聽,以免驚動聖人。
如今聽令月公主口氣,她顯然是知道的,不由緊張道:“因為什麽?”
令月公主深深吸息壹聲,在船尾處站住了,扶住船舷,望著湖上風光,憂心忡忡地道:“聖人,身子不妥當了。”
韋氏心中狂喜,口中卻急忙道:“公主也不必太過憂切,聖人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最後不都化險為夷了麽,吉人自有天相。”
令月公主緩緩搖頭,道:“聖人每次不適,都多發於冬季,罕有這個時節纏綿病榻的。而且,我打聽過,聖人現在用膳,也不多……”
他嘆了口氣,道:“嫂子,這裏也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吧,我看母親這壹次,情況……很不好。”
不好?太好了!那老東西太能活了啊!
她趕緊走,趕緊把位子騰出來,我就是當朝皇後了啊!
韋妃想著,強抿著向上勾起的唇角,硬擠出壹副悲切的神情,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麽?”
令月搖了搖頭:“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母親如此高齡,還日日操勞國事。其實,以母親如今的年紀,就算是真的大行了,那也是喜喪。我擔心的是……二哥的位置……不穩吶!”
韋妃嚇了壹跳,臉色微微發白,道:“怎麽會呢?太子豈可輕言廢立?再說,母親不傳他,還能傳給誰?”
令月公主轉身看向韋氏,道:“冀王是我親兄長,這江山,我自然是希望我兄長來坐。所以,也不怕把心中所疑,說與嫂子知道。”
“妳說,妳說,咱們當然才是壹家人,正該如此。”
“嫂子,妳可知道,賀蘭嬈嬈和她的心腹,現在都已退出了玄鳥衛?”
“這……,嫂子還真不大清楚。嫂子就知道,三郎新納的妾室貍奴,原來好像是玄鳥衛的人。”
“她是玄鳥衛左使。”
韋妃驚道:“身份這麽重要?”
想到她和謝氏代替夫君,到東宮來問安時情景,隨在謝氏身邊,規規矩矩、乖乖巧巧的那個小胡姬,韋妃真沒想到,她在玄鳥衛裏,竟是地位如此之高的人物。
剛回神都那兩年,如果叫她遇到貍奴這樣壹位左使,怕也要誠惶誠恐,唯恐得罪了。
想不到,現在自己竟成了她的婆婆。
令月公主道:“不錯,賀蘭嬈嬈很快就要成為咱們唐家的媳婦兒,所以,她和她的人都退出了玄鳥衛。”
韋氏疑惑道:“可是,妳提到她們,是什麽意思?”
令月公主道:“重要的不是她們,而是她們的繼任者,妳知道現在掌握玄鳥衛的是什麽人嗎?”
韋氏有些尷尬,依舊搖了搖頭。
令月公主臉色凝重地道:“現在撐控著玄鳥衛的,也是兩個女人,壹個姓謝,壹個姓上官,她們與萬騎營的冠軍大將軍,忠武侯楊凡關系不清不楚……”
韋氏驚道:“聖人壹生精明,怎麽會用這樣的兩人替她執掌機要。”
令月公主嘆息道:“聖人已經老邁,她們猶自年輕,誰不得替自己的將來打算?再說,貍奴能嫁進咱們唐家,成為親王側室,這不比在玄鳥衛中打打殺殺更強?
她們,壹方面是為了自己前程打算,在大樹將傾之際尋找退路,也可能,還有摹仿貍奴壹樣的想法吧。”
韋妃道:“那又如何?難不成,是這萬騎營大將軍有問題?”
令月公主贊道:“太子妃聰慧無雙,壹點就透。不錯,正是這萬騎營首領有問題,有大問題。”
韋妃緊張道:“他怎麽了?”
令月公主壹字壹句地道:“他,是魏王賀蘭承嗣的心腹!”
韋妃大吃壹驚。
令月公主道:“嫂子,如果,聖人病情嚴重,神誌不清。那時,玄鳥衛炮制遺詔,再有萬騎營奪下玄武門,擁魏王入宮,則置東宮於何地、置妳我於何地?”
韋氏臉色慘白,顫聲道:“令月,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令月公主壹字壹句地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