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小謝，持家有道

　　汝陽王府裏，壹架秋千，兩個美人兒。
　　謝小謝和唐小棠並肩坐在秋千上，秋千悠蕩而起，四周的花木在眼中忽高忽低，十分的悠閑。
　　唐小棠是個沒心機的姑娘，喜怒形於色，不藏著不掖著。而謝小謝又是個極有眼力的姑娘，有心維系之下，還能拿不下這個小姑子？
　　兩人現在的關系，好的不得了。
　　見了謝小謝，唐小棠都不叫嫂子了，而是叫小謝。
　　這不是因為不敬，而是因為兩個人已經成了閨蜜。
　　“小謝啊，我昨兒晚上偷偷聽見我娘跟我爹吵架呢。”
　　公公婆婆吵架，做兒媳的不太好意思打聽吧？
　　但是，八卦之火在燃燒。
　　謝小謝好奇地道：“為什麽呀？”
　　小棠撇撇嘴道：“我娘說我年紀不小啦，該許人了。她說她物色了壹些京中少年，覺得年紀、出身跟我最般配的就是梁王府的五公子。”
　　說到這裏，小棠貼近了謝小謝的耳朵，小聲地道：“我告訴妳，我聽窈娘說，那個梁王府五公子是個花癲呢，他呀……”
　　小棠嘀咕了壹陣，聽得謝小謝耳根子都紅了。
　　秋千已經慢下來，小謝掩著口，吃驚道：“太惡心了，妳要是真嫁了這樣壹個男人……”
　　小棠向她扮了個鬼臉兒，得意洋洋道：“我當時就想跳出去反對了，不過，我爹說不行。
　　嘿嘿，我爹這人吧，膽子特別小，壹向聽我娘的話。不過在這件事上，他就是堅持不答應。”
　　小謝贊道：“公公倒是有壹雙識人的慧眼。”
　　小棠“噗嗤”壹聲笑了，道：“他哪有什麽慧眼吶！他只是覺得，現在形勢不明，指不定誰能出頭，壹旦抱錯了大腿，想反悔都不可能了，所以，不如以靜制動。”
　　小謝笑道：“這也算是壹種明哲保身的智慧了。那妳呢，妳整天出去，結識了許多少男少女，可有相中的男子。”
　　小棠歪著頭想想，沈吟道：“嗯……，有壹個……”
　　小謝興致勃勃地道：“誰？”
　　小棠繼續道：“長得還不賴，可惜家世已經中落了，我爹娘壹定看不上的。
　　還有壹個，家世倒是般配，可是長得太醜了。
　　還有壹個，家世不錯，長得嘛，也還行，不過他有狐臭誒。
　　前天洛水泛舟，他在船頭壹舉手臂，壹陣風來，我在船尾都差點兒熏個跟頭。
　　還有壹個……”
　　小謝又好氣又好笑，敢情她不是有了中意的人了，而是對她這段時間結識的男人逐壹做個點評。
　　小棠壹壹羅列了壹遍，搖頭道：“哎，就沒壹個全能稱了心意的，想來是緣分沒到。對了，小謝，妳都跟了我哥這麽久了，朝廷還不給妳冊封的麽？”
　　謝小謝道：“妳三哥前幾天跟我說過了，年前應該會選個吉慶日子冊立的。妳也知道，老人家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很多關乎禮儀冊立壹類的事情，都是攢在壹塊兒處理。”
　　說到這裏，小謝心中壹動，道：“對了，小棠，妳覺得狄窈娘怎麽樣？”
　　小棠笑瞇瞇地道：“人挺好的呀，她比我大半歲呢，可我都是拿她當小妹妹，她那個樣子，說她小我三四歲都有人信。”
　　看來小棠對她也很有好感，小謝心裏有譜了，便笑吟吟地道：“那……妳有沒有想過讓她做妳嫂子啊？”
　　“咦？”小棠好奇地歪頭看向謝小謝。
　　謝小謝微笑道：“以她的家世出身，如果能嫁到汝陽王府來，對妳三哥，壹定大有助益。
　　妳要知道，我雖能在壹些方面幫助三郎，可是恰因為我姓謝，反而有些事，不方便也不能幫他。”
　　“嘖嘖嘖，妳呀……”
　　唐小棠攬了攬謝小謝的肩膀：“還真是賢惠呢！我爹去龍門的時候，就動了點歪心思，就被我娘撓得好些天不敢出門見人。
　　妳呀，不愧是大戶人家教出來的姑娘，咦？也不對啊，我娘那也是關隴大族出身吶，跟妳咋沒法比，真是沒法比。”
　　謝小謝嘿嘿地笑，呲著壹口小白牙，被她誇的有點心虛。
　　她這哪是賢惠啊，其實還是替自己打算罷了。
　　韋氏對冀王，那是用的大鯀治水的辦法，堵。
　　仗著她陪冀王吃了十年幽禁之苦，而且十年的時間裏，冀王已經養成了懼內的毛病，所以她嚴防死守的，不想有人添充冀王的後宅。
　　而小謝深知，她對唐治，不可能用這樣的法子。以她的性子，也幹不出那麽彪悍的事兒來。
　　那怎麽辦？堵不如疏嘍。
　　依本朝制度，皇太子可婚配的朝廷登記在冊，按月發放俸祿，有官職品級的配偶有五十九個名額。
　　親王呢，有十三個。郡王則有五個。
　　除此之外皆為妾或者暖床丫頭，朝廷是不給待遇的，不在冊的這些人廢立時也不用請示朝廷。
　　聯姻，是這個時代兩股力量之間加強聯系、向其他所有人公示彼此聯系的最有力的手段。
　　不要說是壹位郡王，就算是親王甚至皇太子，他們的正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而是朝廷指定。
　　皇家，也需要通過這種手段來鞏固關系的。
　　所以，壹位郡王，除了必須由皇帝指定的正室，還有四個名額。
　　而這四個名額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二三位。
　　畢竟正室之位要由朝廷指定，而指定的標準根本就不是看這位姑娘本人如何。
　　萬壹，這位正室根本不具備打理這麽大壹個府邸的能力呢？
　　所以第二三位的主要作用就是用來充當正室的左右手，如同輔佐她的內相。
　　小謝知道，她與唐治相識於患難之中，又有著朔北士族的出身，這左右手，她必定能占壹席。這個時候，另外壹個側位，就顯得尤為關鍵了。
　　如果正室是個厲害的主兒，而左右手能同氣連枝的話，也能少受些欺負。
　　像這種千年士族人家，做出任何決定，從來都不只考慮當下。
　　預為綢繆，以免臨渴掘井的思維觀念貫穿了他們為人處事的壹生。”
　　所以，自從第壹次見到狄窈娘，小謝心中就有這個打算了：與其將來冒出壹個她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來，狄窈娘是最好的選擇。
　　這位姑娘的長相和脾氣，無論對男人還是對女人來說，都不具備絲毫的侵略性，特別合人眼緣兒。
　　當然，謝小謝對唐小棠所說的理由也是真的。
　　只不過，她最優先考慮的原因，卻是這不可以說與別人的小秘密。
　　唐小棠是個沒心機的傻丫頭，被自己閨蜜壹通分析，頓時覺得大有道理。
　　她壹挺腰桿兒，就從秋千上跳了下去：“妳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去找她，問問她的心意。”
　　謝小謝啼笑皆非，忙也從秋千上下來，拉住她，嗔道：“哪有妳這麽做媒的，小心嚇壞了人家，妳得這樣……這樣……”
　　唐小棠聽得頻頻點頭，指著謝小謝，眉開眼笑道：“妳好奸詐呀，不過我喜歡，嘿嘿嘿嘿……”
　　……
　　唐治回到自己府邸門口，忽然想起壹事，停下腳步，囑咐羅克敵道：“今日橋上之事，不要說與府上的人知道。”
　　羅克敵明白，唐治是不想讓謝小謝為他擔心，忙答應壹聲。
　　唐治這才舉步往府中走，不料剛走出兩步，門子就從門房跑了出來：“阿郎，阿郎，冀王殿下吩咐，等阿郎回來了，過去壹趟。”
　　“哦？”唐治挑了挑眉。
　　他這便宜爹跟理學盛行之後的大家小姐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天縮在府上不與人來往。
　　對他們幾兄弟在外邊的活動也不大幹涉，他還只是剛去禦史臺報到的時候，被他喊去耳提面命了壹番。
　　今兒又找我，所為何事？
　　唐治思索了壹下，便對羅克敵道：“走！”
　　自從在橋上險些出了事，羅克敵便謹慎起來了，他的壹只手，時刻都按在他的刀柄上。
　　壹聽唐治吩咐，他馬上按著刀，跟著唐治轉身又出了府門。
　　兩家離的不遠，唐治都沒騎馬，讓門子把馬牽了回去，他與羅克敵便沿街步行，繞向冀王府。
　　冀王府裏，儀門處。
　　文傲文典軍喜孜孜地吩咐兩個士兵：“妳們去西跨院兒，把那輛拉貨的馬車牽來，再找幾個人來，隨我去後院兒搬點東西。”
　　兩個士兵答應壹聲，急忙向西跨院兒趕去。
　　文典軍站在階上，笑得合不攏嘴。
　　他馬上又要有壹筆意外之財入賬了。
　　文傲是個孝順孩子，他以前做貨郎，走街串巷，賺了錢都是如數交給娘親保管的。
　　現在做了官，每個月發放的俸祿，也是交給娘親，自己保留的不到十分之壹。
　　這還是娘說他現在做了官了，跟同僚聚會、與部下聚餐，得有來有往，不能太小氣了，硬逼著他留在手裏的。
　　窮日子過怕了，而且現在莫名其妙就做了官，他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總怕哪天早上來到王府當值，忽然就被告知他被免官裁撤了。
　　所以壹有機會賺錢，文典軍都是不會錯過的。
　　王妃娘娘真是個好人吶，府上的人都說，韋王妃特別兇，冀王見了她都跟老鼠見貓似的。
　　但文傲不這麽想，他覺得韋王妃又善良又和善。
　　韋王妃不喜歡後花園的布置，最近做了壹些改造，有些搭花架的桿子就成了廢料。
　　而他正想找些這種長桿子，不想王妃娘娘壹聽就答應了，還好心地叫他就用王府的馬車拉走。
　　真是壹個和善的好人吶。
　　唐治帶著羅克敵來到了冀王府，壹到儀門，就發現停了壹輛大車，幾名軍卒正在把壹些長長的木頭桿子往車上堆。
　　文典軍在旁邊比比劃劃的指揮，生怕他們不小心，把那細長的木桿子弄折了壹根似的。
　　唐治奇怪地道：“妳們這是在幹什麽？”
　　文典軍扭頭壹看，見是王府的三郎君到了，連忙跑到他面前，畢恭畢敬地道：“三郎君，您來啦。”
　　唐治指指那車，道：“弄這些桿子做什麽呢？”
　　文傲倒是個實誠人，不敢撒謊，忙道：“這是後花園裏拆下來的，不要了。屬下正有用處，就向王妃討要了來。”
　　唐治笑道：“原來如此，妳要這些木桿子作甚？做梁怕是太細，要搭個菜棚子麽？”
　　文傲賠笑道：“不是不是，屬下用這長桿子作柄，再用竹篾編個耙頭安上，就是個長爪籬，東西不值倆錢兒，可是能賣個好價錢，嘿嘿嘿……”
　　唐治失笑道：“做長爪籬，誰家耙地用這麽長的爪籬，能使得上勁兒麽？”
　　文傲賠笑道：“三郎君有所不知，屬下做這爪籬，不是用來耙草的，是要從洛河底的淤泥裏撈東西。”
　　文傲得意道：“玉雞坊外洛河邊兒上，有位富商酒醉，不慎把綴著明珠的壹條腰帶掉進了水中，正急兒忙慌地打撈呢。我就想出了這個主意，五文錢的東西，怎麽人也能賣他十文，嘿嘿……”
　　唐治本來只是敷衍地隨口與他搭訕幾句，聽到這裏，正要邁上臺階的腳步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慢慢轉過身，盯著文傲，道：“妳說……玉雞坊外洛水河畔，有人把壹條珍貴的腰帶掉落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