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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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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天道之影 進趨大羅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余慈看那邊倒塌的樓閣,之前氣機內斂,如今舒放,顯然是壹處相對來說比較完整的禁制,產生了內外隔絕的效果,卻被那兩人破壞掉,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這不超過十裏的範圍內,正面相對。
  唔,裏面有人比較眼熟。記得是碧波水府壹脈的真人修士,好像是叫闞興離來著。
  三寶船、碧霄清談時都見過,從來都缺乏善意的樣子。
  這次也壹樣,闞興離見了他,感覺中相當忌憚,身形往後壹退,轉眼看到身邊的人,忙又定下身,順勢相詢:
  “左輔大人?”
  左輔?
  余慈見那人,面如滿月,雙眸如星,頷下黑須茂盛,可謂壹表人才,頗有雍容之氣,確實是趙相山情報上所述,碧波水府的左輔,呂膺。
  碧波水府有府尊、左輔、右弼三個最上的職位,可謂是三巨頭的形制,但余慈不記得,這位參加了湖祭,也就是說,太霄神庭已經進來新人了?
  余慈掐指算壹算,從湖祭生變,虛空潮汐時算起,也有了大半日的時間,如果消息能傳出去,現在應該也到了各家宗門的案頭上。當然,肯定還是來不及從宗門本部調派高手的。
  但余慈也知道,不少宗門強者,對湖祭沒興趣,只在太霄神庭上用心,湊到壹塊兒,還是可能的,這位左輔大人,還可以說是早就在附近。
  不過,幽燦不是拉開架勢,要封鎖湖上湖下嗎?怎麽看起來,根本就是外強中幹,或者說,專門與他這邊為難來著?
  余慈心中大覺不妥。
  這麽壹來,隨著時間推移,進入此間的各路修士還會增長,太霄神庭的局面可能會變得更加復雜。
  念頭偏移,余慈也是註意到,真實之域中,羽清玄與羅剎鬼王等人的交戰,節奏變得非常緩慢,羅剎鬼王神意沖擊動轍千萬重、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見了,倒是借著主動權在手,神出鬼沒起來。
  目前只留著十方魔靈頂在前面,她的蹤跡則時隱時現,受其牽制,羽清玄和邵天尊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禦,倒顯得有些笨拙。
  越是這樣,羽清玄二人越不能輕易變化,否則被羅剎鬼王抓著破綻,施以雷霆壹擊,再想倒回去,就沒麽容易。
  他們只能是將十方魔靈作為主要攻擊目標,能擊垮此人,就能打破局勢。
  只是,十方魔靈也在此展現出了地仙、佛陀那壹級數的堅強實力,而且攻防兼備,既能配合羅剎鬼王,攻掠於九天之上;也能夠在充當“障礙物”時,謹嚴封閉,全無破綻。
  余慈見到這局面,心頭不由凜然。
  這樣壹來,等於是羅剎鬼王騰出了壹只手,當真是做什麽都成!
  余慈仿佛已經看到了,羅剎鬼王神意遍掃太霄神庭,協助大黑天佛母菩薩侵占法則體系,擊殺包括他在內,壹切敵手的場面。
  現在看來,葉繽讓他離開竺落皇笳天,真是最正確不過的建議。
  若還留在那裏,根本就是給人當靶子用的。
  而如今,余慈單人走到這裏,扭曲的三方虛空法則體系,恰似森林中錯雜的樹藤葉冠及灌木之屬,提供了最好的掩護。便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搜檢不到他的本體所在,反過來,余慈也是壹樣。
  而這壹切的前提是,余慈不要在真實之域被鎖定。
  為此,他越發存了謹慎之念。
  不過,眼下這局面,似乎註定了他與謹慎或低調無緣。
  碧波水府的左輔呂膺,余慈從趙相山那裏獲取洗玉盟資訊的時候,聽說過這個名號,知道此人是資深的大劫法宗師,據說已經站在天地法則體系頂端,只是尚未進窺真實之域,在修為境界上,是與楚原湘同級的人物,只是攻伐戰力略遜而已。
  另外還有他們的府尊,自號“碧水”,據趙相山的說法,是標準的梟雄心性,竟然敢在天地大劫到來之時,甘冒奇險,攀升境界,很可能已經更進壹層,地仙有望。
  下壹步,就是往天階宗門沖擊,改變洗玉盟權力分配上“北高於南”的格局。
  從這個角度看,碧波水府可以說是洗玉盟的“野心宗門”,絕對不甘寂寞。
  余慈其實不太理解,在天地大變局之中,這份仍扣著洗玉盟這壹隅之地的“野心”有什麽價值,但他知道,和碧波水府,不好打交道,從左輔和闞興離的視線中,就能感覺出來。
  余慈現在的狀態,確實是挺狼狽的,心神大半牽涉著太霄神庭核心,自己的身體控制就要往後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第壹優先。
  壹身實力,能發揮出壹成都不錯。
  最要命的是,這些問題,從外表就能看出來,憑借著早前的余威,唬住闞興離沒問題,但那位被趙相山評價為“道貌岸然”的左輔,卻是眼尖心明,已經看出了他如今的狀態。
  明顯遲疑了下,心裏貌似也有了些想法。
  余慈能夠感應到,這壹位放開神意,很是謹慎地在周圍掃過,確認方圓百裏之內,再無他人,臉上便露出笑來,先向余慈拱手問好:
  “可是淵虛天君當面?在下碧波水府呂膺,早聞天君威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緊接著,他又做出關心之態:“觀天君面色不是太好,聽說是與西南妖人交戰,莫不是受了傷?敝府有秘制伏波丹,雖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服下壹顆,輔以調養,大半傷勢,都可以痊愈,至不濟也能緩解壹二。”
  說著便拿出壹個玉瓶來。
  這些言語動作,都是形式,其實左輔真正要做的,還是趁機驅動神意,意圖勘透余慈現在真正的狀態。
  伏波丹?是那個服下去連大劫法宗師都要睡倒的丹藥嗎?
  余慈聽得笑起來。
  這樣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余慈當然可以虛與委蛇,借著左輔多疑惜身的心思,多爭取壹點兒時間,也就這麽著了。
  可剛剛被太霄神庭那個標準評判壹回,他再怎麽冤枉,事有定論、難再更改,心中不免對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有了全新的認識。
  是啊,老子現在竟然和葛祖同級了……
  人心變化,總是微妙,這種算是正面的趨向,余慈也就沒有斬滅,受此影響,愈發不願在這些人面前失了氣度和尊嚴,同樣,也是上清的顏面。
  畢竟,現在他背後已經沒有了“後聖”,某種意義上,他就是上清宗,上清宗就是他,這種人心鬼蜮的東西,於個人可以虛與委蛇,那叫“機變”;然而於宗門卻未免失了體統,可稱“輕浮”。
  余慈也不願做“莽漢”,但在上清故地、太霄神庭,有些話不得不說,有些事不得不做!
  故而余慈微笑:“自家地方,自有法子。倒是兩位,還是退出的好……對了,凡我上清之物,還請壹並奉還。”
  此言壹出,左輔心思深沈,倒是面色不變,只手捋黑須,似在沈吟,闞興離卻是從左輔的態度上,察覺出端倪,壹時心中躍躍欲動。
  他是由始至終看余慈不順眼的,在碧霄清談之上,因為余慈,他完全成了醜角,為人所笑,心中暗恨不已,如今千載良機,豈能錯過?
  看了左輔壹眼,見他沒有任何表示,闞興離就跳了出來,冷譏道:
  “這話讓後聖來說還差不多……淵虛天君不妨請他老人家出來理論壹番?”
  說是這麽說,真到吐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他氣息還是偏弱,畢竟也是白蓮的壹面之詞,真不好下定論,所以他後面狗尾續貂,換了個稱呼,首鼠兩端的模樣,看了讓人發嚎。
  余慈淡淡壹眼瞥過去,隨即收回。
  對這種人,真沒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
  闞興離見余慈這等反應,只當無言以對,心中陡然狂喜,情緒上來,就是放聲大笑:“原來如此,那勞什子後聖當真是個樣子貨,妳淵虛天君倒練得壹手欺天瞞地的好功夫!”
  他笑得開心,可問題在於,笑就笑罷,笑到後來,怎麽突然就止不住了?
  “哈、哈……不好……哈!”
  闞興離怎麽也是長生真人,知道不妙,全身發力,面目扭曲,想扳回局面,可他形神關系莫名就是錯亂顛倒,越想往東,就越往西,心念不動還好,壹旦動作,全身氣機便是大亂,竟是走火入魔之兆。
  “左輔大人救、救……”
  說話半截,連嗓子都造了反,言辭不清,含糊難懂。
  左輔粗眉皺起,這可真不是玄門正宗的路數,他心頭微動,目視余慈:
  “莫不是天君學當年的紫微帝禦,也入了魔?這可是萬劫不復的愚行,身為盟中同道,真要幫壹把手……回頭是岸哪!”
  說話間,他慢條斯理地捋起袖子,眼睛分看兩邊,須臾不離余慈面上表情,也持續觀察闞興離的狀態。
  余慈笑容不改:“當年魔劫到此,肆虐千載,未曾稍息。妳身邊這蠢材,身為長生真人,種種欲念,卻如春來蔓草,處處滋生……心境修持,都甩到狗身上去了,也算是報應不爽。”
  面對余慈的笑臉,左輔卻很難再維持住笑容,只冷冷盯過去。他當然知道,闞興離此人,根骨、悟性什麽都好,就是心性不佳,雖機緣巧合,得入長生,卻連“小三災”都沒過去,在府中長生真人裏面,排名最末。
  話又說回來,再怎麽不成器,也是長生中人,也是碧波水府的高層之壹。
  淵虛天君就這麽“壹眼”給滅了?
  他心中又是惱怒,又是警惕,既惱怒余慈完全不把他呂膺放在眼裏,又警惕這位淵虛天君的莫測神通,對壹位長生真人,壹念動處,便是黜落,也來得太容易,哪有外表所見的虛弱模樣?
  事到如今,以二人的地位,不可能再嘻嘻哈哈,壹笑揭過,大戰難免。
  按照碧波水府的發展趨勢,早晚要與洗玉盟傳統的當權者有壹番“刀光劍影”,尤其是勢頭大挫的四明宗壹脈,意圖重新崛起的上清宗,自然也是他們打擊的目標。
  不過,在這太霄神庭之內,左輔其實不願余慈徹底撕破臉,他還沒有萬全的把握。
  但如果非要動手,眼下已經是難再尋覓的良機。
  淵虛天君虛弱的表征,說是偽裝,也太沒有意義,很可能是強敵圍堵造成。
  而這邊法則體系扭曲造成的信息遮蔽,更是最好的掩護,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淵虛天君拿下,甚至可以通過他進趨太霄神庭核心區域……
  掌控太霄神庭!
  就是府尊成就地仙之後,也沒有這番奢望吧!
  念動處,左輔的神通法力已經是壓抑不住,未正式出手,其真形法體已與水汽同化,他在滄江之畔修行,最親水脈,更化入滄江水脈精氣,壹旦激發,其威如蛟如龍。
  左輔雖未進窺真實之域,但在天地法則體系中,尤擅動靜、陰陽之法,殺意壹起,自身氣機脈動便主動勾上余慈這邊,急劇震動,要打亂余慈的節奏,並帶入到自家節奏中來。
  這壹手並不稀奇,當初余慈初出關時,對付神憎,就是用的這種法子,整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左輔鉆研此道數劫之久,無論是技巧還是純度,都是此界頂尖,甚至由此形成了他獨有的“水龍吟”界域,換了別人,現在可能心跳、血液流速乃至於心意念頭都由不得自己,被左輔控制拿捏。
  可是對余慈來講,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完全是受心內虛空的反饋,被太霄神庭核心區域的“分量”給鎮壓住,要想挑動他的氣血脈動,請先把太霄神庭挑起來吧……
  余慈也是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看左輔眉頭皺緊,鋪開的界域因為先期的意外,扭曲難看,也是失笑。
  左輔也是大劫法宗師,戰鬥經驗十分豐富,見幾乎無往而不利的“水龍吟”界域,壹招失勢,立刻就生出判斷:
  余慈現在的身體狀況,氣機血脈,看似虛弱柔細,卻顯出堪與地仙大能相比擬的穩定性,不是身軀粹煉到了極致,就是受了什麽法寶的保護、鎮壓。
  就現在的情況看,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最高,這樣,針對形骸肉身的攻擊,應該是最有效的。
  他反應極快,身形與水同化,徹底消失無蹤,原先所立之地,卻有兇橫龍吟,震蕩水波。
  左輔這是以秘法,使滄江水脈精氣化形,翻騰雲變,漸顯崢嶸。
  龍形在水波中穿行,正是見首不見尾,依稀見得鱗角指爪俱全,咆哮間有巨浪潰堤之勢,張牙舞爪,撲擊而上。
  剎那間,水波進退,如有靈性,均隨龍形,凝化種種精妙符形,又成壹域,壓制下來。
  好家夥。竟然是雙界域!
  余慈對這位“道貌岸然”的左輔大人,還真有幾分佩服。這位除了本身修煉的“水龍吟”界域,壹旦使滄江水脈精氣化形,就又鋪開了壹種掌控水脈界域輪廓,兩種界域又是相輔相成,威力何止倍增?
  只憑這壹手,左輔的實力,就能在大劫法宗師前列,為自己爭壹個位置。
  如果讓余慈在正常狀態下,與他正面對抗,不計算個人之外的因素,勝算其實也不大,至於現在……
  余慈手在袖中,捏著雲樓樹的樹枝,此時,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攻勢正好是進入兩個波峰間的緩沖階段,他得以比較全面地看待左輔這邊,視角自然分化:
  壹個是本體面對的情形;
  壹個是與太霄神庭同化的心內虛空,所感應到的該片區域的法則體系變化。
  二者是有分別,可外力相加之時,依舊是壹體,視角共同作用,感覺非常奇妙。
  更重要的是,對他出手,等於是對太霄神庭出手,不知左輔有沒有想過這個後果?
  就是面對諸陽和燭龍王的合擊,葉繽站出來之前,余慈也有反制之心,便是依仗於此。如今他感觸漸深,有了經驗,調整了手段,恰逢左輔湊上來……
  雲樓樹樹枝之上,壹片葉子掉落。
  左輔早進了“入微”之境,自然也看到了余慈袖中滑落的壹點綠意,但他認不出來那是什麽東西,卻不敢大意,壹時撚須沈吟。
  暫時他還不怎麽擔心,以他的謹慎態度,“水龍吟”壹發,已經是移形換位,在準備第二波攻勢的時候,萬壹遇到意外,也隨時可以遠遁百裏開外。
  對戰鬥節奏的把握,他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然而便在此刻,他忽然發覺,周圍環境似乎有些不對!
  飛速移位的身形,陡然間像是撞進了粘膠裏,而且,是重愈千鈞的那種。
  現在移動壹尺所需的力氣,猛地提升了千倍還多。
  界域?
  不對……見鬼了,玄冥真水!
  壹半是因為驚駭,壹半是因為重壓,左輔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
  不過就是半息時間,以余慈為中心,更確切地講,是以他袖中飄落的那枚綠葉為中心,這壹片水域的質性,層層轉化,每壹個水滴,都重逾千鈞,且沈重深寒,合起來就是億萬鈞之力,無窮無盡,無有極限。
  如此威煞,簡直就是天劫降下。
  左輔精於水屬神通,如何不認得,這分明就是水域天劫裏面,最典型的“玄冥真水劫”。
  百滴、千滴玄冥真水固然是寶貝,可當百裏、千裏內的水域,盡化於此,又自有攻伐法度,就是地仙大能也只能是先保命為先!
  而且,這還不止。
  便在滄江水脈精氣所化龍形之前,同樣有水波輾轉化形,眨眼間輪廓依稀,分明就是兩座巍然神像,化於真水之中。其巨眼睜開,兩人四眸,內蘊雷霆,仿佛千百道電光同時閃耀。
  這算什麽!
  神像壹步踏出,那闞興離,本已經在玄冥真水中扭曲得不成樣子,如今更是粉身碎骨,激流壹沖,已然不留半分痕跡。然後,左輔看到,余慈負手,緩緩轉身,準確捕捉到他的位置,微微壹笑:
  “吾輩上清中人,正該斬奸除惡,降魔衛道!”
  兩尊神像微微躬身,隆然應聲:“遵法諭!”
  這壹問壹答,使左輔直接撚斷了頷下胡須:
  上清神明?而且,竟似是傳說中的“掌刑神將”!
  劫者,天刑也。
  上清體系,自成壹域,獨立於世,自然也有天刑、地德等分際。
  尤其是在太霄神庭中,有壹脈“掌刑神將”,為四位帝禦親馭,乃是上清體系刑法雷池之化身,不論對外征戰、對內處斷,都是威煞天成,象征著上清體系的最高意誌和法度,與巫門刑器並稱於世。
  這壹脈“神將”,正是以“天劫”為運化之樞機,多半是雷霆之質,但其他性質的也有,眼下這玄冥真水所化的,便是其中之壹。
  左輔當然也是見過掌刑神將的,想壹想記憶中直可比擬天劫的沖擊力,他不由覺得頭皮發麻。
  可他還是困惑。
  淵虛天君雖早早就登入紫微帝禦之位,是公認的執掌太霄神庭的不二人選,然而以如今法則扭曲的程度,怎麽可能喚出這等戰力?羅剎鬼王、西南的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薩,怎麽可能容忍?
  他也想到了那枚飄落的綠葉,可這時候已經沒時間確認,他要盡快退出這玄冥真水的範圍,否則……
  警兆再起,左輔心叫不好,也不顧得滄江水脈精氣的運行法度,直接抽取精氣,再化龍形,結成雙重界域,剛剛做完這件事,恐怖的打擊便已降臨。
  剛剛還在數裏開外的壹位掌刑神將,仿佛是瞬移到眼前,巨逾丈六的龐大身軀,就那麽立在身前,壹掌抓下。
  這壹抓,帶動的是百裏範圍內的玄冥真水,也是將億萬鈞的恐怖力量,匯聚壹處,單純從沖擊力角度看,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玄冥真水劫”的瞬時沖擊。便是傳說中的太古天龍,也不外如是!
  左輔無論如何都不敢硬擋,可在這玄冥真水範圍內,又無論如何都脫不得身。他只能是厲嘯出聲,雙重界域彼此交錯轉換,剎那間翻轉百余次,強行扭曲玄冥真水所影響的法則體系,最大限度消減沖擊力。
  壹聲悶爆,雙重界域就此破碎,左輔則是借機化為壹道水煙,旁逸側出,往空而遁。
  遁出不及十裏,耳畔又聽壹聲沈喝:
  “敕!”
  左輔莫名心頭激顫,急擡頭,只見正前方,玄冥真水凝波鑄形,化出壹根足有三人合抱粗的長柱,轟然鎮落水底。
  以其為中心,又顯現出斑駁高臺,其上有壹截斷石輪廓,陰影圍繞,血怨之氣直沖霄漢,隱約化為八條龍影,爪折角斷,鱗片崩飛,掙紮扭動,形態淒厲至極。
  左輔大叫壹聲:“斬龍臺!”
  二話不說,當即掉頭,就是那壹句話的功夫,他體內煉化的滄江水脈精氣,便是動蕩不安,幾有散溢之厄。
  鎖龍柱、斷龍石……斬龍臺!
  這三樣奇物,據說是從太古時代傳下來,三物合壹,乃是巫神九變,開天辟地之初,鎮壓太古天龍壹族的至寶,本就是殺伐刑器,後因殺戮太過,沾染了天龍血咒,便是巫神也不能掌控,便棄之域外絕地。
  後來不知怎的,被上清宗陸續收集到手,以玄門神通加持,安置在太霄神庭神明體系中樞的“封神臺”上,兩臺相合,為鎮壓之用。
  此寶在真界殺伐之器中,歷來都是名列前茅,又兼通巫門刑器與玄門體系神妙,二者相合,傳說中就是地仙大能,也要引頸受戮。
  當然,怎麽把地仙逼到其威能最盛的“封神臺”上,就是個無法解釋的命題了。
  不管怎麽說,對在封神臺受召,成為上清神明的那些存在來講,壹邊是上清恩澤,壹邊是天刑威嚴,感覺自應不同。
  左輔也知道,這斬龍臺絕不可能輕易出現在此地,大約是上清體系投射過來的虛影,可就是“虛影”,只要有刑器本體百分之壹的威煞,他體內滄江水脈精氣,便是遭遇天敵。
  大江水脈,向來以“龍氣”為喻,性質上亦有相近相通之處,遇到這玩意兒,必遭克制。這要真被斬破了滄江水脈精氣,就等於是伐去了他壹半的道基,是他絕不能接受的。
  相比之下,他寧願與“掌刑神將”近身肉搏!
  當然,他更明白,這投影當是與“掌刑神將”脫不了幹系。掌刑神將中有壹部,便是長年在封神臺上值守,偶爾也充當劊子手的角色,將犯了天條的上清神明誅殺。
  說不定這回淵虛天君喚出來的就是……
  他這壹滯、壹回,就再也脫不開後方“掌刑神將”的追索,彌天蓋地的巨掌再度拍下,勉力招架兩記,便是口噴鮮血。
  這壹巴掌,是徹底把他打清醒了。
  他怎麽就想著,在此上清故地,與淵虛天君放對來著?可憐他壹半的本事都沒使出來……
  此時再去追究人心變化,未免太過無稽,卻是將他最後壹點兒戰意都給抹殺,他又借血遁之術,強行變了方向,繞過“掌刑神將”和斬龍臺的夾擊,再次意圖遁離。
  偏在這時候,另壹個掌刑神將,就是壹直在余慈身邊護持,以“敕令”投影出斬龍臺的那個,已經無聲無息趕上來,同樣也是壹掌抓下,可是其上血光層疊,分明是借用了斬龍臺的力量。
  左輔的血遁之術已發,速度到了極致,方向再難變更,而掌刑神將的時機位置又卡得太準,實在是避不過,終於是被血光擦到。
  當下就是壹聲慘哼,數劫來辛辛苦苦淬煉的滄江水脈精氣,被壹下子掃去了兩成還多,體內道基平衡瞬間打破。壹時氣脈倒轉不說,那玄冥真水劫都是和真的壹樣,躍躍欲動,要尋隙殺入。
  若在此時此地再招惹天劫,他今番死矣!
  現在左輔能做的,也只是勉強脫出掌刑神將擒拿的範圍,再為自己爭取壹點兒時間。
  還別說,就在他臨近絕望之際,感應範圍裏還真的出現了壹個全新的反應,等到他辨認出來,更是燃起了希望。
  “煌巫,拐了夏夫人的余慈在此!”
  話裏已經有些胡言亂語的成份,但左輔如今也顧不得了,說也奇怪,話音出口的剎那,周圍玄冥真水的壓力,分明是減少了許多,掌刑神將的擒拿也好,斬龍臺的殺伐之力也罷,都是驟降。
  他自然是大喜,也顧不得思考緣由,速度激增,便往來人身畔投去,匆忙間還能恢復壹些平日“道貌岸然”的氣度,為自己前面口不擇言的話語做修飾:
  “淵虛天君入魔,剛剛分明使了魔門手段,夏夫人或是中了招,要盡快處置了……”
  話音戛然而止。
  便在此刻,余慈那壹片綠葉撐起的“玄冥真水劫”範圍,其實也就是上清體系的覆蓋範圍,被某種“外力”急劇壓縮,到了壹定程度,再劇烈反彈,雙方絞殺在壹起,此處的法則體系,瞬間給扭曲成了不可名狀的模樣。
  這是壹次沒有任何“第三方”緩沖的沖撞,其實就相當於北荒那邊,無天焦獄壹頭撞在真界之上,打破虛空壁壘的狀態。
  而處在兩個法則體系碰撞中心點上的左輔,身體剎那扭曲變形——換了他全盛狀態時,雙重界域開辟,也許還能夠隔絕出壹片安全區域。可是如今道基失衡,五癆七傷,又怎麽能架得起來?
  左輔感覺自己是被投進了壹座巨大的磨盤裏面,完全相反的兩股力量擰毛巾似的那麽壹絞,帶來的,就是全然的黑暗與寂滅!
  是幽煌啊……
  余慈面色嚴峻,相隔十幾裏,他和幽煌之間,爆起壹團血霧,那就是左輔。
  大劫法宗師的血肉,差不多也是到了人身淬煉的極致,幾有“滴血化生”之能,照理說,絕不可能死得這麽幹脆。可是,在兩種法則體系對撞的區域裏,什麽“滴血化生”、“靈昧不滅”,都沒有任何法則憑依可言,不死何待?
  由此,余慈也是終於切身體會到,如果“三界天通”,法則體系激變,對平日裏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而言,會是怎樣的壹番後果。
  余慈很快就從無謂的感慨中脫離,隔著十幾裏路,遙遙喊話:
  “煌巫,妳也進來了?和妳家兄長聯系上沒有?”
  遠方的幽煌回之以沈默。
  “如果沒有,建議找壹下,否則妳都不知道要怎麽做法。”
  對面依舊沈默,不過,余慈利眼看到,幽煌眼中,莫名就有水光滑落。
  流淚?不,只是滲出水來!
  此時的幽煌,根本就是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某個載體,其為“人”的那些因素,恐怕已經沒了“意義”。
  細究原因,幽煌本來的修為不說,出身巫門,本就與巫神靈水高度契合,稍加“改造”,就是個很好的承載工具,也是某些人意誌降臨的支點。
  已經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控制了嗎?
  如果幽燦知道,他的行動,把自家的兄弟坑了進去,不知會作何感想?
  幽煌只是站在那裏,隔了十幾裏路,余慈的壓力就遠勝過面對左輔之時,心內虛空之中,也似起了壹波逆流,攪亂了原本穩固的結構。雲樓樹葉引出來的“玄冥真水劫”,所化神明亦是黯淡,斬龍臺的虛影也無法保持,就此崩解。
  余慈寧願再對上十個左輔,也不願應付這個家夥。
  大黑天佛母菩薩換法子了,而且,也有了別的目的。
  剛剛他還奇怪,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緩沖時間”未免太長了,給了他從容布置的機會,現在看來,余慈在三方虛空中熟稔的技巧,應該是讓對方有所察覺,那邊已經換了思路,不想在“三方虛空”的復雜環境中糾纏,而是清開壹片區域,直接進行兩個體系的碰撞。
  如此,緩沖的余地幾等於無,余慈這邊的壓力,也定然是急劇飆升。
  不過,余慈更擔心的,還是另壹件事。
  大黑天佛母菩薩都能精準定位,將幽煌投放至此,羅剎鬼王還遠嗎?
  若被兩個大能先後鎖定,他的樂子就大了。
  唔……羅剎鬼王是不是遲鈍了點兒?
  余慈此時,又捏了壹片雲樓樹葉在手,預做準備。
  可是,羅剎鬼王竟然是遲遲不至,倒是已經被水世界法則體系,沖刷掉了靈智的幽煌,縱聲咆哮,身邊混雜在湖水中的巫神靈水,竟從死寂狀態中,化現生機,縱然只是壹絲,給余慈的感覺也是全然不同。
  不得不說,大黑天佛母菩薩走在壹條正確的道路上!
  那邊壹旦不搞什麽“三方虛空”,而是充分發揮“水世界”法則體系在當前環境下的絕對優勢地位,以強橫的大勢碾壓下來,徹底擊潰太霄神庭的體系並非不可能。
  這樣,太霄神庭或許會成為壹座廢墟,可是在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計劃中,真的有太霄神庭、上清體系存在的必要嗎?
  面對這樣的對手,余慈只覺得壓力大增。
  現在想想,剛剛諸陽和燭龍王的強勢進逼,除了斬殺余慈之外,或許部分就是為了“激發”他盡快回歸太霄神庭核心的想法,以便“甕中捉鱉”。
  這是壹個“雙頭蛇”式的計劃,也將大黑天佛母菩薩目前優勢的力量,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果不是余慈本體,壹直在外圍遊動,羽清玄在真實之域、葉繽在太霄神庭內部開辟了兩個戰場,將局勢攪得極亂,形成了壹個僵持性的平衡,也許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至於現在羅剎鬼王騰出來的“另壹只手”,很可能就是打破目前脆弱平衡的力量。
  余慈對形勢的把握真正明朗起來,雲樓樹葉無意識地在指間轉動。
  羅剎鬼王的“另壹只手”壹直不知在何處,但他的牌面,也有幾張沒有翻出來。其實他的想法,與那邊也有兒相似,都是迅速地主動打破平衡,搶占先機。
  就在洞悉局勢變化之前,他已經想過,可以讓已經切入真實之域,在“外圍”伺機而動的幻榮夫人,還有隨時可以加入的玄黃,壹同發力,迅速將十方魔靈擊潰,解放出羽清玄和邵天尊。
  但這壹條,卻架不住羅剎鬼王隨時可以全力回援,以其還遠遠沒有見底的雄渾實力,把余慈這幾位主要戰力全部牽制住,也不是不可能。
  同樣的思路,也可以先去葉濱那裏,但也會出現同樣的問題。
  羅剎鬼王就是有這份實力,不服不行!
  或者,余慈也在大黑天佛母菩薩這邊發力。
  目前幻榮夫人除了在“外圍”找機會,也是分神切入了太霄神庭,全力整合這片區域內的天魔族群。
  不指望能降伏,只要得到確切消息,鎖定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準確位置,不管大黑天佛母菩薩現在如何強勢,在奪胎轉世進程中,受限是必然的,若真能釜底抽薪,壹舉建功,無疑就是絕大的勝利。
  余慈目前是趨向於後者。
  只是幻榮夫人的進展,算不上迅速,明知大黑天佛母菩薩寄胎目標的妙相,有很大可能在龍變梵度天,可那邊做得防護手段太好,幻榮夫人魔門法度,也與之格格不入,難以滲透進去。
  余慈甚至想過,他和幻榮夫人,再加玄黃、小五合力攻進去,但復雜的法則體系環境,過於遙遠的路途,使得這個思路顯得耗時耗力,還未必能取得效果。
  打破平衡,勢必要承擔風險。
  特別是對方有著羅剎鬼王這等十二劫神主坐鎮,隨時都有翻覆局面的可能,余慈如今也是“拖家帶口”的人,這樣,風險可不只是落在他頭上,己方任何壹人的折損,都是他不能承受的,不免有幾分猶豫。
  如今大黑天佛母菩薩思路的轉變,倒是讓他有了些別的思路……
  驀地,余慈心中驟起警兆,再看幽煌,體系的推進雖然難以阻止,可是速度也不快,不像是危機感的源頭。就這麽壹個錯誤判斷,他已暗叫不好,腦後微痛,已濺了壹層血霧出來。
  也就是他以雲樓樹葉臨時形成了“玄冥真水劫”的特殊區域,消化了大半沖擊,否則這壹劍已經穿透了他的顱骨。
  這感覺他已經熟悉了……天遁殺劍突襲!
  怎麽回事?
  余慈第壹時間想的不是別的,而是葉繽的情況,若葉繽安好,焉能讓諸陽得手?
  也在此時,諸陽極度低啞的嗓音,流入耳中:
  “妳壹劍、她十劍!哈,咳……”
  笑聲後就是慘烈的咳嗽,但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我們繼續……”
  已經破了嗓的聲音裏,盡是滿滿的惡意。
  剛剛葉繽已經壹劍將諸陽的“天遁殺法”破掉,他此時強使出來,代價肯定極大,可眼下這反應雖是慘烈,卻是大有仗恃——這壹劍來得突兀,也是隱約將遠方的信息傳過來了壹些。
  余慈雖然僅有模糊感應,但還是勉強發覺了葉繽所在,然而那橫空劍意之側,強絕的敵意,已絕不只是諸陽和燭龍王兩個,而是不知何時,又加了壹股!
  那壹股敵意,虛緲不測,又強橫至極,便是驚鴻壹瞥,也是矯然出乎眾強者之上,無論是諸陽,還是燭龍王,包括葉繽,都有所不及。
  余慈心頭劇震:羅剎鬼王!
  “另壹只手”的方向,已經確定了,而且實實在在地搶到了余慈前頭。
  余慈忌憚的事情,她羅剎鬼王可是半點兒都不在乎。
  可惡!
  余慈不想,就這麽壹念之差,就把先手拱手讓出。
  這種事情,確實是此消彼長,脆弱的平衡,妳不去打破,自然有人去打破!
  只想想葉繽現在面對的三個對手,余慈距離雖遠,也是頭皮發麻,更是不免為其擔憂。此時已經沒有別的辦法,意念急轉到幻榮夫人那邊,讓她按照之前模糊的感應,搜檢確切所在,全力接應。
  同時,他也不能忽略了,天遁殺法能抓到他的位置,羅剎鬼王就能尾隨而來……等等,為什麽羅剎鬼王也做不到的,諸陽能做到?
  余慈能感覺到,雖然也被幽煌“跟住”,那是他在這處區域臨時建立了體系,被大黑天佛母菩薩所察覺,可天遁殺法的感應渠道,明顯有差異,貌似和大黑天佛母菩薩走的不是壹條道兒。
  他回手摸了壹下腦後的傷口,微澀的血跡沾了滿手,但也別無所察。
  畢竟,從壹道傷口上,很難真切感受到天遁殺劍的厲害。
  沒有讓他繼續想下去,此時,來自於幽煌的壓力真正到來。
  這次幽煌莫名追擊而至,應該是大黑天佛母菩薩對“兩界對沖”的壹次預演,但如果現在就能將余慈本體打滅,又何樂而不為?
  剛剛那次對沖,直接碾碎了左輔,同時,不管是余慈,還是幽煌,都不怎麽好受。余慈這邊,還是用雲樓樹葉中轉了壹下,此時這片由真文道韻加持的寶葉,都出現了絲絲裂紋,馬上就要到極限。
  至於幽煌,完全是以身體作為水世界法則體系的載體,其實他本身就是起著雲樓樹葉的作用,體系沖撞帶來的震蕩,完全都由他的肉身消受,此時形貌更是淒厲至極。
  不過,他的血脈終究與巫神靈水非常契合,壹邊受創,壹邊又被巫神靈水滲透、改造,雖然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可在另壹個層面上,卻是愈發地“堅固”。
  這壹點,馬上就要崩潰的雲樓樹葉,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幽煌再次咆哮,沒有任何技巧,壹步踏出,水世界的法則體系,像是移動的堡壘,轟然撞上來。
  第壹片雲樓樹葉無聲粉碎,兩個之前還是神威凜凜的掌刑神將,還有這億萬鈞的玄冥真水,都化為喧騰奔流的元氣,轟然四散,又被水世界法則體系卷入、吞噬。
  至於余慈,就在碰撞的剎那,放棄了與第壹片雲樓樹葉的聯系,轉而將手指間的第二片樹葉激發,可不再是什麽玄冥真水劫,僅僅是壹個小範圍的加持,帶著他,以超出極限的速度,勁射而出,瞬間脫離。
  這種必敗的對撞,傻子才會堅持下去。
  可就在他遁離的瞬間,殺氣又現,這次是胸口!
  諸陽的天遁殺劍,在捕捉時機上,絕對是當世第壹等的,就卡在余慈脫離了體系防護的剎那,如果不是事先葉繽已經將其“天遁殺法”破掉,這壹劍,余慈事先恐怕不會有任何感應,便可能受了致命壹擊。
  諸陽應該也是明白這壹點,完全不指望能夠將余慈迅速擊殺,幾乎在發劍的同時,又送來低啞的笑聲:
  “第二劍……第二十劍!”
  這是完完全全,徹徹底的攻心之法,不但讓余慈明白葉繽現在的處境,反過來,也是在嘲笑葉繽,嘲笑她所謂的“斷後”的承諾。
  劍氣直貫心口,余慈正準備抵擋,心內虛空中,突然有劍意透出,先壹步將其抵消,隨即,虛影化現,影鬼跨空而來,訝然道:
  “妳搞什麽鬼!幾天不見,亂成這樣!”
  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不實,實在是隔了億萬裏,又受到這邊三方虛空的影響,很難全力施為。
  不過,對影鬼來說,最大的問題還是心內虛空,他要通過裏面周轉,可是“消化不良”的心內虛空,又受到大黑天佛母菩薩攻伐影響,裏面亂成壹團,影鬼大咧咧過來,差點兒就被陰了。
  等他看清楚眼前形勢,更是驚愕:“還能這樣?”
  見余慈身邊突兀現出壹人,遠方的幽煌也楞了楞,似乎有些清醒:
  “曲無劫?”
  影鬼壹激,目光投去,兩邊視線交擊,幽煌不知怎麽回事,神智真的有點兒恢復的樣子。
  余慈則想到,雖然不是同時代的人,但想來幽煌那邊,對曲無劫這等人物的留影還是見過的。而影鬼這家夥,和曲無劫……很像嗎?
  他也算是見過曲無劫的形貌的,但也許是當日曲無劫留影的風標氣度太過特殊,留給他的印象也是獨壹無二,和影鬼這個沒臉沒皮的家夥,真是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平時也不會往這邊去想。
  但就外貌而言……作為曲無劫的影子,怎麽也要有些相似吧。
  余慈便看到,只是壹轉眼的功夫,幽煌那邊,眼睛已變得血紅,縱然是被巫神靈水滲透個遍,可這壹刻,巫神靈水本身,也似要燃燒起來,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咆哮:
  “曲無劫!”
  整個水域都在晃動,因為這是水世界法則體系的整體震蕩。
  余慈心中不免生出疑問:這咆哮的,是幽煌,還是巫神?
  而不管是哪位,明顯是被刺激了……
  余慈盯著影鬼:“承認好了,妳純粹是過來添亂的吧!”
  影鬼剛剛也有些恍惚,聞言卻是醒覺過來,繼而大怒:“要不是小五嗷嗷叫著什麽‘太霄神庭’、‘大事不好’,妳以為我會來!妳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夥,太霄神庭這樣的秘地都能鬧出這等亂子,究竟是搞什麽?”
  余慈也明白,影鬼這廝的自主性太高,這壹段時間都不知在搞什麽名堂,沒有和余慈及時連線,現在匆匆趕過來,當真是兩眼壹抹黑,完全弄不清局勢走向。
  可這又怪誰呢?
  反正余慈肯定是沒時間給他解釋,因為天遁殺劍又來!
  影鬼雖是使不得全力,但消解諸陽同樣“虛弱”的劍氣,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就在他出手之前,余慈短促喝道:
  “別管!”
  “呃?”
  壹語未絕,余慈又中壹劍。血花濺起,這次是在肩頭,只差壹點兒就要切過頸動脈。
  諸陽發聲,比之前還要沙啞難聽,卻是愈發狂放:
  “痛快痛快,三、三十!”
  影鬼暴怒:“豎子!”
  諸陽敢在他面前如此,等於是打他的臉。
  然而余慈連眼也不眨,微笑道:“這繡花似的力道,再來幾劍也無妨。若那邊也如此的話,葉島主想來無恙。”
  不知道這句話,諸陽聽到沒有,反正接下來,又是沈默。
  影鬼啞然,隨即“呸”了壹聲,不再說什麽。
  余慈心裏,又豈是這般簡單。
  算來前後共中三劍,那邊葉繽等於是中了三十劍,幾近淩遲,而且來得壹劍比壹劍快,葉繽那邊的被動形勢,可想而知。可他在派出幻榮夫人之後,短時間內也再沒有別的辦法,唯有定心,去除雜念,專註於眼前之事。
  天遁殺法博大精深,不可能壹時三刻看透,余慈也沒有想著這樣。
  他只是想看壹看,諸陽是如何利用天道流轉掩護,順逆遂心!也能參照它,修正壹下自己的思路。
  這是目前為止,他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乃至於羅剎鬼王都沒有做到的。
  天道不是天遁宗的天道,卻能如此,太霄神庭本就是他的地盤,為什麽不行?
  余慈不認為他做得有什麽差距,在法則體系的建構、維持上,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差的只是境界而已。
  不過,就目前來看,余慈這壹劍還是白挨了。
  余慈也不失望,招呼壹聲影鬼,兩人繼續飛遁。
  身後,幽煌在壹聲咆哮之後,水世界法則體系明顯躁動了太多,本體這邊,方圓數百裏,其余的法則體系根本就是潰不成軍,余慈和影鬼必須要壹路狂奔,才能避免被水世界法則體系吞沒。
  壹旦被“吞掉”,之前余慈怎麽打壓左輔的,幽煌就能換個花樣再來壹遍……
  唔,以其目前的狀況,太過技巧性的東西,似乎也玩不來。
  此時,余慈還註意到壹個變化:
  在幽煌這邊氣勢煊天,幾有橫掃六合之勢的時候,他心內虛空傳來的反饋卻顯示,大黑天佛母菩薩對於太霄神庭核心區的沖擊力,不斷降低。
  這種趨勢,其實在大黑天佛母菩薩轉變了思路之後,就已經存在,畢竟那邊要的是徹底排除“占領區”的其他法則體系殘留,實現壹家獨大的局面。可是,必要的牽制還是要有的,像現在這樣幾乎是直線下滑的態勢,未免太不正常。
  是奪胎轉生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說……
  余慈回頭,看到幽煌血紅的眼睛,剛剛的疑問又翻上來:
  這模樣,總不會真是巫神受刺激了吧?
  自劍巫大戰以來,巫神身化靈水,沈眠在水世界中,狀態從沒有任何改變。
  之前余慈感應巫神靈水,確實是死氣沈沈,這壹條,不管大黑天佛母菩薩如何努力,都不會有什麽改變——當然,大黑天佛母菩薩也未必想改變,萬壹真把他老人家都弄醒,後面還玩不玩了?
  可就眼下的情形來看……這算好事兒嗎?
  余慈瞥了影鬼壹眼,這位突出跳出來,還真是奇妙的變數,如果能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增添麻煩,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唔……添麻煩?
  余慈剛剛因為連續變故而斷掉的思路,突然就接續起來。
  偏在此時,諸陽那讓人切齒的沙啞聲音再來:
  “四、五;四十、五十!壹並奉送……唔。”
  話尾帶起的,卻是壹聲悶哼,余慈驀然大笑:
  “葉島主,幹得好!”
  便在笑聲中,劍氣接連貫體而入,其實余慈可以將其擋在體表,但心念壹動,任其在體內爆開,殺意流轉,順勢撕開虛實屏障,使其滲入到心內虛空裏去。
  不提這個舉動有多麽危險,余慈卻是發現,就是在心內虛空,殺意依舊擁有著批亢搗虛,直指要害的能力。
  在余慈絕對的地盤上,如此表現,就算是“繡花”似的力量,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兩劍沒有白挨,余慈終於明白了。
  天道照影……
  羽清玄所言“天道照影”的比喻,實在恰如其分。
  諸陽的“天遁殺法”,爆發出的力量其實不大,相對於境界修為,相對微弱,但其神出鬼沒之處,卻仿佛是藏於天地法則體系之中,自然流轉,突然殺出,等人驚覺時,已在要害。
  若非葉繽早前壹劍破了他的根本,使“天遁殺法”出現波動,余慈現在未必還能站在這裏。
  之所以能出現這種效果,余慈認為,其實在這瞬間,諸陽是做了壹次虛空切出、切入的操作。
  余慈聽說,血獄鬼府、九幽冥獄這樣的純粹以“陰氣”、“邪氣”化生的世界,其實是真界這等虛空世界的“投影”。
  在茫茫宇宙中,不知有多少像真界這樣的虛空世界,而自然形成的“星體”,更是無窮無盡。這些星、界本身不發光,不可能像那些遠比它們巨大的發光星辰那般,將光芒投射到幾無邊界的遠方。
  然而,存在便有痕跡,特別是真界這樣,烙刻著巫神獨特印記的虛空世界,純以其“法則特殊性”而言,甚至可說是獨壹無二的,在內外法則交互運轉的過程裏,勢必會將某些印記留刻在宇宙深處,只是不為人們肉眼所見罷了,甚至都不在壹個層面上。
  就像人和人影相接,看著聯系緊密,其實是在兩個層面,壹般人永遠不可能感受到“影子世界”的具體運轉。
  而宇宙又是無邊廣大,什麽樣的“巧合”都可能出現,也許某壹刻,這樣的“投影”,會因緣巧合匯聚在壹起,滿足了某些條件,聚集元氣,血獄鬼府、九幽冥獄便應之而生,因其所本,往往會存有真界這些虛空世界的種種元素片斷,卻又似是而非。
  這些世界,受太虛法則影響,很容易與它們的“源頭”重新連在壹起,成為虛空世界的“暗面”。
  各個教派中所言的“天庭”、“地獄”,大約就是這麽個來由。
  天遁殺劍就是利用這壹情形,而且,其所利用的是純粹的“投影”,而並非像“血獄鬼府”那般聚合成形的“實物”。
  其大概的路徑就是,劍意從真界轉入到真界此刻的“投影”中,再從“投影”中鎖定目標,切回來,壹擊致命!
  真界天道法則時刻流轉,投影也時刻變化,其劍意自然也是流轉不定,不可捉摸。
  這種劍技,當真是神乎其神。
  余慈也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學不會的。但是,諸陽的劍技,卻讓他理清了思路。
  為什麽諸陽能在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之前,首先找到他的位置?
  就是因為,不管是什麽樣的法則體系,對其而言,沒有任何差別——反正都是“影子”罷了。
  其實,這就是從不同的體系中,找出了相同的本質。
  應對三方虛空,正該由此而生。
  這個感覺很熟悉——余慈當然很熟,他不就是這麽過來的麽?
  壹切歸於三方虛空!
  因為這本身就是壹個整體,有著特殊的法度,如果非要再拆開來看,只會是越繞越糊塗。
  余慈其實最初就已經明確了這個想法,但後面是被大黑天佛母菩薩帶溝裏去了。
  而如今思路重新明確,事情突然就變得很簡單:
  大黑天佛母菩薩想要什麽,他偏偏就不給什麽!
  余慈從來都不怕事情鬧大,不就是個三方虛空麽,更亂的他也見識過,相較於永淪之地,水世界未免就太溫和了。
  當然,余慈絕不會再把永淪之地招惹過來,可是,某些人不覺得,現在三方虛空的場面實在太小了?
  這樣招待的話,多不好意思!
  余慈哈哈壹笑,意念切入心內虛空,繞過最為混亂的人間界、承啟天、星辰天等區域,進入平等天。但這也不是終點,余慈只在這裏稍頓,意念再次飆揚,直趨大羅天。
  那裏,是真界體系與心內虛空的接口,是內外虛空法則相融的敏感地帶,自然也就是動手腳的最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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