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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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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暗影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1

  死亡,對任何壹種生靈來說,都是最終的歸宿。但對修士這壹特殊群體而言,死亡除了歸宿之外,還代表了壹種狀況:
  失敗,徹頭徹尾的失敗。
  追逐長生,最終迎來死亡,無疑是對他們畢生追求的否定,但在大多數修士身上,死亡又是如此難以逃避。
  修行伊始,修士們便和自己的壽元作鬥爭,希望盡可能長久地留存在世上,他們有三次機會。
  第壹次是在修行之初,經氣動而至長息境界,凡人肉胎蛻變,可得真息,壽延近壹甲子,至百五十歲而終。這算是修士基礎中的基礎,能稱為修士的,肯定都過了這壹關,余慈便是如此。
  相較於第壹次機會的普遍,第二次機會便不是每個人都能享用了。那需要連跨過明竅、通神兩重境界,直至還丹成就,使精氣神渾然壹體,相合相抱,全身生機,都受‘還丹’的統馭,再無疏漏散逸。這回,在前者基礎上,修士的壽元可再增長壹倍,達到三百年,這已經是人身潛力的極限。能達到這壹境界的,壹萬個修士裏,也未必能有壹個。
  至於第三次機會,能觸及的更是少之又少。那需要突破還丹境界,步虛飛空至九天外域,汲納“玄真”這壹天地間的至粹靈氣,淬煉形神,慢慢提升壽元。這種提升並無定數,十年八年的有、百年千年的也有。但其最終的目標就是打破劫關,成就真人,至此達成理論上的長生久視。整個修行界,億萬修士,能最終達成這壹點的,古往今來,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長息、還丹、步虛三個境界、三個機會,像是險陡的長生路上三個階梯、三個平臺。只有攀上去了,才有喘息的機會。如今,余慈不過剛剛起步,可他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去攀爬。至於於舟老道,這個已在世蹉跎三百年的老人,即使和第三個階梯只差壹線,但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連探手的力氣都不見了。
  從實際年歲上說,謝嚴是要比於舟大的。可只觀外表,謝嚴正值壯年,於舟卻已是白發蟠然,強烈的對比,令人分外感受到修行路上的殘酷。
  想起老道多次提及“垂垂老矣”、“前路已絕”等說法,想必老道心中也如明鏡似的——坐而等死,那究竟是種什麽狀態,余慈未能理解,已覺得心中惻然。
  相比之下,謝嚴卻是發了力:“最多兩三年,他壽元便要耗盡。以他如今的狀態,便是今日進入步虛境界,登九天外域,汲取至粹‘玄真’,延命也不過二十年,毫無意義。據說此次隨心閣由西方佛國購來壹片金骨玉碟,乃是以得道高僧頭蓋骨所制,內蘊金身靈血,植入體內,可再次易骨洗髓,重得生機,至少延命五十載。此物,我誌在必得!”
  謝嚴握著手中黑鞘長劍,用劍柄虛點過來,怪異的瞳孔中寒氣逼人:“我修煉的法門太過淩厲,壹身真煞那魚龍難以消受,不宜修煉控靈法,這才要妳幫忙……妳也別給我出漏子!”
  他的語氣神態仍很糟糕,不過余慈聽來,又是另壹番感覺。正如老道所說,他和謝嚴、解良等人,實是過命的交情。也許這家夥的性情確實糟糕,也不討人喜歡,但那份交情,卻是不必置疑的。
  他仍不喜歡謝嚴的姿態,卻不再多說,默默接過控靈法的玉簡,神識探入,開始學習。
  正如謝嚴所說,控靈法十分易學,而魚龍腦子簡單,又貪食靈氣,在不受刺激的情況下,其實很容易控制。余慈依著法訣上所言,以自身元氣形成餌食,用以滋養魚龍,很快就將其引誘過來,留連不去。
  這種控靈法,其實是在時刻損耗自身元氣的。尤其魚龍身子雖是纖細,卻是個“大肚漢”,就算余慈可以利用技巧混雜外界靈氣餵食,但元氣損耗的速度仍是很快,以他此時凝成陰神,潛力大幅外放的狀況,也有點兒吃不消。
  易寶宴前這幾日,莫說是修行精進,恐怕還要倒貼去壹些。
  余慈卻沒有提及此點,只是問道:“有了那‘金骨玉碟’,觀主可過得此關?”
  謝嚴沒有正面回應,只是盯著繞著余慈飛舞的魚龍,半晌,才開口說話:“他可對妳說起過魚龍之道?”
  余慈怔了下才明白,“他”是指於舟老道,而“魚龍之道”就是那長生路上的利用取舍之道,便點點頭。接著便聽到謝嚴的冷笑:“拾人牙慧。”
  伴著他的冷笑,握在手中的黑鞘長劍也在匣中嗡聲震鳴,以為呼應。冷笑劍鳴聲裏,夜空中的魚龍遊動得更歡了,而且隨著姿態活躍,小家夥對靈氣的吸引力也在增加,好像被禁錮久了,感覺到饑餓,便放開肚皮進食。遊動的軌跡上,分明蕩漾起壹圈圈細微的波紋。
  余慈深吸口氣,壓住魚龍吸食元氣帶來的微微不適。他也記得,老道曾坦言“魚龍之道”是學他人成功的經驗,對此謝嚴自有壹番譏諷評斷:
  “他拿魚龍之道說得痛快,可他有沒有對妳說起過他自己的‘道’?”
  ※※※
  謝嚴和余慈飛上天空去交談,地面上的人都給晾在壹邊,李佑早習慣了,笑瞇瞇地回去睡覺。白日府的人馬卻沒有這麽好命,謝嚴仙長難得到丹崖上來壹遭,還指名要見府主金煥,這可絕不能怠慢。在場中地位最高的陸揚指揮下,丹崖上壹時便忙碌起來。
  不管場面怎麽忙碌,終究有人會閑著,匡言啟便是其中之壹。
  陸揚沒有給徒兒安排具體的差事,匡言啟呆站壹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便給陸揚說了壹聲,徑直回返。
  慢慢地離開了人群和紛亂,匡言啟覺得自己有些感慨:府主平時是何等英雄了得,可在那謝嚴仙長的召喚下,肯定也要急匆匆回來拜見。這就是層次的不同了,不提謝嚴的修為,單憑他的“離塵宗三代嫡系弟子”這壹身份,就是要讓整個絕壁城為之仰視的存在。
  那是匡言啟尚未實現的追求,所以他非常羨慕,可再深想壹層,他又覺得很難受。
  他沒有忘記,現在還應該是他在離塵宗山門的修行時間。只是由於天裂谷動亂,他和金川給安了壹個“居中協調”的名目,被派遣回府。如果只是這樣,那麽在動亂臨近平息之際,他應該要回山去了。可事實上,這個日子恐怕將是遙遙無期。
  金川,那個蠢材!
  當日在止心觀,金川因為憤恨余慈毀了白日府多名精銳,騙借了李佑的“壹氣千結陰雷網”,想要對余慈不利,哪想到被李佑和夢微抓了現行,已經備了案,要受到戒律嚴懲。按照規矩,壹年半載的面壁思過是絕少不掉的,可滿打滿算,他在山上的修行時間也只有壹年而已。
  所以,金川不想去了,就打個馬虎眼,留在府中,想來離塵宗也不會計較。如此做法,竟然獲得了金煥的首肯!
  金川不去,以匡言啟的身份,又怎能獨自回去?
  同樣是入山修行,金川的目標是白日府,匡言啟的目標卻要高遠得多。可是,在現實面前,這個夢想剛剛開了頭,便給轟碎了。
  恍恍惚惚沿著山林小徑回返,月光和遠近燈火的交映之下,稀疏的林木在地面巖層上映出千奇百怪的影子,隨夜風晃動不休。
  再走出十幾步,匡言啟突然背心壹冷,不自覺停下腳步。在離塵宗山門數月時間,他的修為進步幅度不大,可是受各位仙長潛移默化,靈覺倒是愈發地敏銳。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匡言啟是個頗細心的人,他站定之後,轉瞬將周邊環境打量壹遍。此時寒夜冷風吹動,掠過枯枝,枝影錯亂,微微有聲,難得他不受這些幹擾,心思還算得上鎮定。
  本來麽,白日府中能有什麽危險!只是……影子?
  匡言啟找到了觸動他發覺的異樣之處。與遍地山石樹木的亂影中,不知何時有壹道明顯的人影摻在其中,甚至還隨風微微扭曲晃動。那絕不是他的影子!
  頭皮壹炸,他猛地扭頭,入眼是壹個虛淡近乎透明的人形,在夜風中飄蕩。
  這是標準的夜路見鬼,可是匡言啟不驚反喜。府中有此狀態的,僅有壹位:
  “屠長老,您出關了!”
  白日府在天裂谷中損兵折將,壹府精銳被那余慈磨去了三成,便連屠獨都重傷而回。如今那廝又披上離塵宗的虎皮到絕壁城來,顯而易見是要滅白日府的威風。滿府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屠獨適時出關,無異於給府中諸人服下壹顆定心丸。
  匡言啟對首席長老大人還是很敬畏的,他忙迎前兩步,躬身請安。之後又笑道:“長老身子可……”
  話音倏斷。
  他忽然想起壹件事:陰神狀態下,可有影子麽?
  然後他便看到,屠獨腳下,那細長的影子扭曲變化,瞬間化為壹層黑霧,從地表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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