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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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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雲外論局 獄中演法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雲中山某處山峰之上,紫極黃圖紫金光芒朗照,流轉交錯,直映得白日無影,整座山峰仿佛都沐浴在光海之中。
  此處勝景,此時已經無人觀瞻,概因八景宮已經開始準備紫極黃圖之會,勘天定元之舉,各路弟子,或乘雲駕霧,或馭氣往來,在山內內外,安排鐫刻符陣,以為各方修士區隔之用。
  紫極黃圖之會,和勘天定元不同,與會之人的修為,參差不齊,若不及早準備,哪位地仙大能發些脾氣,當下就能震死壹圈兒。早前巫門舉辦之時,並不鮮見。
  如今隔了近十劫時光,再次啟動,八景宮雖是方外之地,卻也想把此事辦得漂漂亮亮的,不至於為人所笑。
  紫極黃圖、勘天定元,雖是前後有關聯,但其實是兩件事,被八景宮刻意模糊界限,裏面確有壹些微妙的心思在。
  如今看來,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勘天定元每次四九重劫時都要進行,早有壹定之規。
  紫極黃圖之會卻因時代古早,巫門雕敝,已無前例可循,再加上,很多有誌於神道者,都是旁門、偏門,甚至不乏有山精海怪之流,真大大咧咧到雲中山上去,還真怕這當世第壹門閥,翻臉將他們掃蕩壹空。
  幾番因素作用之下,從天地大劫初起之時,八景宮、論劍軒、空有庵聯名召集,也是直到近日,有八景宮拿出平都玄陽界之舉,讓人看到幾個門閥的決心,才最終安定人心,將會期確定下來。
  會期就定在壹年之後。
  大約就是淵虛天君在北地風風火火,斬妖除魔;洗玉盟大軍陳兵西線,力保平都玄陽界之時,紫極黃圖之會的籌備工作,已經進入實質性階段。
  各路請帖流水壹般發下去,在真界的巨大尺度上,簡直就是壹眨眼的事兒,為此八景宮甚至是舍下血本,準備直接以“天梯”中轉,使散落此界各地的與會之人,能及時抵達。
  紫極黃圖之會後,八景宮便準備趁熱打鐵,壹舉將勘天定元之事釘牢,不敢說能終結當年的混亂局面,卻也能立下正統,占據“道德”大勢,影響壹界人心導向。
  不能說八景宮準備得不周全,可有些時候,計劃就是不是變化快。
  辛乙親往洗玉盟,以平都玄陽界換來安寧、立下標桿,才幾月功夫?
  華陽宮,攔海山、蕊珠宮,烽火連天,壹界都動蕩不安。
  尤其是蕊珠宮之事,性質更是惡劣,雖然表面上,是六盤山系大妖突破了大雷澤,肆虐南國,蕊珠宮、神霄宗首先其沖。
  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神霄宗外的“玉樞雷霆大陣”總共灑下了不到百十顆雷火,妖魔大潮幾乎全往蕊珠宮而去。
  其中更有壹眾實力莫測的強人大妖,遮天蔽日,斷絕內外,結成渾茫陣法,隔絕外人探伺,其力量、其層次、其法度,令人為之悚然。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在大雷澤以西的蠻荒之地,近年來多有教派流傳,壹眾人桀驁不馴的大妖,多有入教拜神的,卻不曾想,真的聚眾而起,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有些事情,是“眼不見心不煩”,真正挑開了膿包,總是讓人心煩意亂。
  “那淵虛天君不如改個名號,叫災禍天君好了,怎麽到哪兒去都是災劫橫生,不得消停?”
  “師兄何出此言?觀此局面,不是他帶災禍而至,而是災禍找它!只不過他運道好,拳頭硬,抵擋消卸,就輪到旁邊的人倒黴,所以叫‘招災天君’更合適些。”
  後面壹句,急轉直下,周圍正忙碌的弟子有噗哧壹聲笑出來的,使得開啟話端的長者,頗是無奈。
  “辛師弟……”
  “連師兄?”
  “如今這局面,總該拿出個主意來。”
  “哦,如今掌教聖人閉關,宗門內外,以妳為長,就請師兄妳定奪吧。”
  交談的兩人,正在峰上某處樹蔭下端坐,壹位是圓圓胖胖的辛乙,另壹位則是面容清臒,看不出年歲的道人,通體上下,樸實無華,簡直是入眼便忘。
  但對八景宮稍有些了解的,碰上這樣的道人,必定早早垂首肅立,拿出個恭敬態度來:
  抱樸藏真,這是八景宮地仙為長立於天地之間,而修煉的秘術。
  這位連山連師兄,確實是宮中留守的地仙大能、主事之人。
  只不過,面對辛乙,他也著實沒什麽好辦法。
  “……允星,妳來說!”
  話鋒所指,是壹位面相年輕的道人。擱在凡俗中間,大約只有二三十歲左右,皮膚呈古銅色,正好抱著壹塊石墩走過,更像是幹苦力活的火工道士。
  聞言,這年輕道人停下來,扭頭看看四周:“那……我歇會兒?”
  四周忙活的弟子為之絕倒,有人便起哄:“允星師叔,壹語破天機啊!”
  “這墩子重逾萬斤,在山上搬來搬去的,誰不想歇?”
  “兩位師伯祖萬萬不能讓他迷惑了!”
  視壹旁同門的怨氣如無物,也不管兩位師長如何,允星徑自放下石墩,順勢坐在上面:
  “既然師伯動問,弟子定然是有壹說壹,絕不保留。”
  分明就是拉開了長篇大論的架勢。
  連山對這位掌教聖人的親傳弟子,著實也沒辦法,只能是將目光壹掃,鎮住周邊那些被帶壞了的“閑雜人等”,才頷首示意:
  “妳說罷。”
  “弟子以為,東海那位,野心已經是昭然若揭,這種時候,也沒了什麽掩飾的必要。本宗沒能在此劫之前,她逐壹落子的時候打斷,已經失了先機,此時做什麽都是錯。”
  “……”
  允星見連山七情上臉,忙變了說辭:“當然,我知道連師叔您想說什麽。誰也沒有想到魔門和論劍軒會發了失心瘋,圍攻陸沈,還讓他們把事做成了;
  “更不會想到,此戰引發了天地大劫,將本宗原本綽有余裕的反應時間,壹下子全部抹消掉,也使得東海那邊本來過分激進的手段,轉眼變成了天衣無縫的布局。
  “但發生就是發生了,既定事實,恐怕就是道尊也無法改變。
  “弟子也知道,諸位師長看著東海那位發難,除了顧忌其在真界的布局,在血獄鬼府的億萬大軍,還有別的那些……說說沒什麽吧?”
  允星視線指向辛乙,辛乙又看連山,連山只能是嘆了口氣:
  “妳隨我們來吧。”
  壹語既出,便和辛乙縱起清光,轉眼不見。
  允星則對諸位同門眨眼笑笑,隨即便在壹片噓聲中遁走。
  壹路飛上雲層深處,這是通往雲外清虛之天的“雲路”,同樣是有八景宮修士在此作業,為壹年後的大會做準備。
  雲路之中,有專門負責監控的節點,三人便停在其中壹處,就著雲層坐下。
  連山示意:“妳繼續講。”
  允星也擺出了無奈的姿勢:“其實都是老生常談的事兒了,促成當前局面的幾個關鍵因素,魔門、論劍軒,現在的苗頭越來越不對勁兒。
  “魔門與上清有不共戴天之仇,對那位大人不應該更關註嗎?難道宗門壹散,註意力也散了?自從那位大人現身以來,幾乎沒有任何有效動作。哦,華陽窟那次,借天魔之手,引來無量虛空神主法力,樣子做得很漂亮,但更像兒戲。
  “論劍軒更不用說,純化改造化,連爭勝之心都改了?前幾劫時光,倒是好生禮讓,可本次天地大劫以來,已經讓他們將南國經營出了好大格局,這回有備而來,可不好相與。”
  連山老道之前那些情緒,仿佛是吹過山林的清風,繼起而落,無影無蹤。此時只余下沈靜和淡然:
  “魔門趨於亂,歷來如此;倒是造化那裏,未免也太心急。空有庵那邊……”
  辛乙則哈哈壹笑:“玄門、佛門求穩,但壹東壹西,格局不同。就是當年西天佛國,六道輪回周覆,不也是被論劍軒強行斬破?更何況,我們這裏還沒有六道輪回。”
  允星則續道:“弟子則以為,除論劍軒、魔門之外,其他人的想法才是最關鍵的。相對來說,洗玉盟最穩,那邊也許比我們還要渴望穩定,不過,內部復雜,已經被弄得千瘡百孔。洗玉盟都如此,況乎他人?逆天地之勢猶可為也,逆人心之勢……”
  “妳是這麽想的?”
  允星微微壹笑:“我聽掌教聖人講課時,曾聞宇宙廣大,真界與之相比,微不足道,卻是第壹等的‘規則’之地,而此外無垠星空,固然依循法度,其實卻是在不斷向混亂趨變,有序是局部之狀,無序才是整體之態。這是宇宙自然之勢,概莫能外。
  “真界存焉,修士存焉,勢必有法,使無法歸於有法,其實是在消耗局部的有限的資源,打破整體的平衡,由此引發反噬。
  “巫神九變,創出真界,亦知其勢,故而每三千六百年,成壹劫數,是找出的天道平衡,真界四九重劫,根本在此。
  “以巫神之能,還要給宇宙自然之法,留出壹個平衡的口子,本宗雖是四大門閥之首,上承道尊道統,執掌玄門牛耳,也未必比得上巫神當年。大勢既來,是否真的擋得下?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允星直視兩位師長,沒有做任何遮掩:
  “如果不計較任何限制條件,宗門的實力冠絕天下,沒什麽問題。仍在籍的二十二位地仙,短時間裏能趕回來的,怎麽也有十二三位,再算上同屬玄門的盟友,足以蓋壓壹界,便是與天下為敵,又能怎樣?
  “然而,這樣的比拼,不是在域外斬妖除魔,主戰場是在真界,也不可能脫離真界。如此壹來,能塞到真界來的,有幾位?
  “以陸沈之戰推論,七個地仙已經砸出了天地大劫,那麽,轟碎真界還遠嗎?需要八位還是九位?這還要算上對方的戰力,能排出的至少要打個對折,我們的優勢……蕩然無存哪。
  “剛剛辛師伯所言,最是在理。西方佛國當年有六道輪回支撐,十法界初見雛形,才勉強禁住了幾十位地仙大能的亂戰,但到最後還是將幾十劫來積攢下的本錢消耗壹空,連六道輪回都沒保住。
  “如今戰事再起,真把真界砸個稀巴爛,羅剎鬼王還有血獄鬼府的億兆妖魔,妖魔現世,百鬼夜行,對東海那位來說,沒有任何問題。我們難道只靠幾處虛空世界裏,遷徙的黎民百姓嗎?”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看兩位師長的反應。
  越到這種時候,連山越是沈靜。眉頭也不皺壹下,整個便如泥雕木塑壹般。
  至於辛乙,則對他眨了眨眼:“我看妳還沒說夠,後面呢?”
  允星咧嘴壹笑:“其實兩位師伯早就看出來了,就像我們的本錢不像數字上看的那麽厚實,我們選擇的余地其實也不大——否則大家也不會這麽煩惱。
  “這樣其實不錯,早發現早好,免得到最後才明白,其實大家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到那時,就真的被動了。”
  連山瞥他壹眼:“要言之有物。”
  允星嘆了口氣:“其實弟子意思是,既然我們八景宮並不能壓制壹界、包治百病,要靠別的人、別的力量來實現目標,那麽,我們選擇的方向,就受制於其他的因素。
  “比如今日之事,上清、蕊珠宮隱隱連成壹線,蕊珠宮再沒有了選擇,上清那位大人的選擇余地也就有等於無,那位大人沒的選擇,想用借助他的力量的我們,余地還能有多少呢?
  “這只是今日壹事,已經如此,與紫極黃圖、勘天定元相關之事,何止千百計?壹層層累積下來……什麽是人心大勢,這個就是。如立中流,砥柱什麽的,真的不好當。”
  連山、辛乙二人聞言,又對視壹眼,由後者開口:
  “如何?”
  連山終於又展露笑容:“這百多年來,允星妳雖是韜光養晦,卻也不曾折了鋒芒。”
  不管允星的說法如何,這份清晰獨立、有本有據的思路,正是八景宮需要的。
  允星卻是笑道:“世人將弟子和陸素華比;和東滄子、林清漁比,其實弟子自愧不如。弟子所擅長的,與修行無用,也就是在本宗之內,否則能不能步入長生,都不好講。”
  辛乙搖頭道:“自謙太甚便是自傲,妳最擅長的是,是充分運用資源,多多益善,在小門小戶,或許就是個真人,但在八景宮內,地仙可期。但最關鍵的,是不著眼於壹時壹地,正是宗門所需。
  “三五劫內,妳未必能成就地仙尊位,成就與否,卻是必然。當今之世,不是妳的……”
  “未來也不是。”
  允星有些悵然,又是輕松:“若早十五年,弟子必不會如此想法;而如今,不怕給兩位師伯笑話,允星能立於雲中山上,清虛天中,觀白雲蒼狗,流年變幻,於願已足。”
  辛乙與連山又是對視,允星之言,出於衷心,而其雖言不爭,卻已經劃出了底線和根本,便是這雲中山和雲外清虛之天。
  八景宮不需要雄才偉略的“雄主”,有謹守門戶的穩重,且不板滯,已經足夠。
  雖然現在還遠不能說,允星就是未來八景宮的掌教聖人,可這份心態和見識,便是壹份真正厚重的資本。
  其實連、辛二人本沒有涉及這壹範疇的意思,但幾句話的功夫繞過來,回避也沒必要了:
  連山便道:“數劫之後,誰也不能料想。當前的事,還是要做。妳且說說,若要妳來做事,對當下這局面,又該如何?”
  允星不假思索地回應道:“八景宮走到今天,不是我們做了什麽,而是我們沒做什麽,最起碼,是在該做的時候做事,不該做的時候堅決不做……”
  乍聽起來,這話又和他前面的言論相悖,不過,辛乙也好,連山也好,都聽明白了裏面的意思。
  這仍然是符合八景宮的處世哲學,只是有著眼點的不同。
  “弟子以為,做與不做,要有本有據,這個根據,包括時勢之變,還有最基礎的實質根基。以宇宙之大,羅剎鬼王為什麽要冒著風險,在真界折騰?正是她身為神主,無可奈何之故。
  “神主境界,不比地仙遜色,為何落得如此窘境?卻又真界特殊的法則結構之故。
  “掌教聖人處授課時,弟子便有壹份感覺——真界是真的不同的。天地宇宙,不可能是有明確中心、有規矩法度、嚴絲合縫,分毫不亂的體系,但真界絕大多數時間,是這樣的。
  “而想要維持這種體系,總體上就需要壹個閉合的狀態。所以真界與無盡星海有雙層緩沖,九天外域是壹重,碧落天域又是壹重,連續的緩沖、梳理,體現的是巫神的規則。
  “而這規則是單向的,沒有向外擴張,影響不了無盡星海。等法則排列組合到了極限,自然就僵滯了,這個極限,其實就是地仙、神主。”
  辛乙撫掌笑道:“能有這等見識,地仙尊位於妳,真真只是時間問題。”
  不是說見識到了,就能成就地仙,但以允星特殊的資質,卻是最適合這樣的修行道路。
  允星對此,也是真的不怎麽在意,只笑了笑,便續道:“從這個角度看,地仙要去域外,去無盡星空之中,其實就是將真界的法則規矩帶出去,間接做了疏導,使單向的規則外流,如果沒有……真界早就崩潰掉了。
  “但是,地仙出得去,神主出不去。說是五大神主,其實佛祖、道尊、那位魔主不提,對真界來說,每個世代,真正發揮作用的只有壹位,也只能承載壹位。
  “人心勝天心,故有天地法則難承之重,萬物因果照映之身,不離此界,渾同此界,長以此往,神主就成了真界法則體系的核,也是註定了要僵滯掉的體系的中心。
  “故而,在法則體系規則不得不進行‘調整’的時候,便有劍修大興於世,反噬使神通廣大如巫神也陷入沈眠,西方佛國的‘十法界’,也成泡影。真界閉合的體系是註定了這樣壹個結果——東海那位是親身經歷的,她難道就樂意?”
  辛乙呵呵發笑:“言之成理!巫神九變,成就了真界,但這終究只是他證道之用,某種意義上,是與廣袤宇宙格格不入的,這就是封閉的根源,也是他加在此界生靈身上的桎梏。
  “所以妳覺得,東海那位的心思,表面上看,是要把真界這盤子砸碎了,重新拼壹個自己喜歡的花色。實質上,她是要趁此機會,把整個體系的性質改變掉……是不是?”
  允星垂首道:“弟子是這麽想的。從封閉到開放,內外貫通,她輾轉騰挪余地變大;從另壹個角度看,很多人的余地,像是論劍軒、各魔門、旁門、邪門,都是如此,所以,她某種意義上,得了人心之勢。”
  “有趣的想法。”
  連山不置可否,淡淡道:“但我玄門,有道尊法統,成就地仙尊位,很大程度上便可擺脫巫神桎梏,若有決斷,‘合道’而去,也未嘗不是壹種選擇。維持真界目前的形勢,對我玄門而言,最是有利,這壹點,妳可知曉?”
  允星眨眨眼,滿臉無辜:“那弟子還要說下去嗎?”
  連山啞然,辛乙則笑道:“成,就按妳的思路來,純搞推衍設計,咱們也來亂中取勝。”
  緊接著便問:“有壹點妳不能忘了,按照那位的設計,由封閉到開放,是從大肆破壞開始的,那麽,此界億兆生靈如何?”
  “體系破壞掉了,必須再搭建起來,否則真界崩潰,只在旦夕之間,億兆生靈,難有噍類。”
  “所以……”
  “所以弟子以為,本宗當做之事,便在於此。在擋不住人心大勢的前提下,若由羅剎鬼王來做,真界億兆生靈和血獄鬼府億兆妖魔,其實沒有本質區別,只考慮前者,甚至要更省力,對真界億兆眾生而言,這便是不可估量的災禍。宗門雖超脫世外,也不能袖手旁觀。”
  “東海那位為此謀劃了何止三五劫的功夫?我們要做,做什麽?妳可有腹稿?”
  “有!”
  允星回答得斬釘截鐵:
  “三十六天!先賢創立此道,便是為的今日!”
  辛乙、連山忽地都不說話了。
  允星則又使語氣恢復平緩:“弟子也知道,三十六天,不論是哪種設計,其實是都是為原本真界‘閉合’的體系而設,但是從閉合到開放,若真沒有任何緩沖,真界及相關虛空世界,只有四分五裂壹種可能。
  “這種時候,三十六天也好、十法界也好,又或者是東海那邊的方案也好,起到的就是壹個緩沖作用,因為我們沒有巫神的神通,它註定覆蓋不了重整後的世界,無法周全。
  “所以,和巫神九天外域、碧落天域的雙重緩沖不同,這個緩沖只會是暫時的……所謂的暫時,也許是壹劫,也許是十劫,甚至會是更長時間,直到真界與無盡星空的法則體系完全對接為止。
  “這壹段時間內,就是此界億兆生靈的喘息之機。漸漸各虛空世界法則歸於壹處,三十六天自然就完成其使命,或存或亡,將由那時的局勢、那時的人們來決定——這便是弟子的推衍想法,請兩位師長評議。”
  連山沈默不語,倒是辛乙很快笑了起來:
  “聽起來還真不錯,咱們和那邊拼設計,其實就是失地存人的想法……按妳所說,大勢既成,順勢而為,這裏的大思路是沒錯的。不過,真的操作起來,憑什麽能勝過那位?又憑什麽能使得各方接受?西方佛國的十法界,可是前車之鑒。”
  允星垂眸道:“弟子妄言,請兩位師長不要見怪。壹者,玄門三十六天,本就是在東方修行界多方共識的基礎上搭建起來,當年就是無劫劍仙在位時,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雖因玄門內部的矛盾,最終沒有成功,但對外而言,還是各方比較能夠接受的方案。”
  辛乙摸著下巴,聽得饒有興味:“有壹就有二,接著說。”
  “二者,大勢之下,雖然東海那位占了先手,不過以本宗的實力,沖突之下,其實就是壹個非此即彼的局面——短時間內,誰也無法再拿出壹個有效的方案。在八景宮和羅剎教之間對比,我們都不用妄自菲薄,自家的勝算還是很大的。再者……”
  辛乙嘿了壹聲:“不用繞圈子,直接說重點。”
  被辛乙看破心思,允星只能是無聲壹笑,垂下臉來:“再者,玄門的‘三十六天’設計,也不只壹個。”
  話音方落,旁邊的連山就是重重壹哼。
  辛乙微愕,既而笑道:“妳這想法有趣得緊。咱們自家人說私房話,也不用遮遮掩掩的。看妳的意思,是覺得上清宗的那個,要比咱們的為優?”
  越是這種時候,允星越能沈得住氣。他擡起頭,迎上兩位師長的目光:
  “弟子只是說壹下自己的想法。宗門的設計,垂直排布諸天,受十法界的影響太大,而十法界本就是為了壹個全然封閉的體系而設。西方那群大和尚,法理謹嚴周密,天然適合於此,再加上對於‘涅槃’的追求,使其對開放式的法則體系完全不感興趣。這裏的基礎脈絡,與目前的形勢,是根本對立的。
  “相比之下,當年上清宗拿出的四方八天的設計,經過了洗玉盟幾次合議刪改,已經是照顧到各門各派的最平衡方案……”
  話到半截,連山斷然道:“此事容後再議吧,說說更實際的東西。”
  允星並不因為言論被打斷而有什麽心理起伏,沈靜道:
  “弟子對當前局面,只有壹個建議,那便是拉攏蕊珠宮、羽清玄,只要不是想徹底地破壞這處虛空世界,他們的力量,是我們必須借重的。
  “羽清玄的補天之力,其實也只有在這種形勢下,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越是這樣,蕊珠宮、羽清玄就是籠絡的對象。羅剎鬼王當年大戰太玄魔母,或許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我想,這也是她想讓我們知道的。”
  連山對此倒是贊同:“言之有理,同樣的還有上清的那位。剛剛得到消息……妳們看壹看。”
  說著,他將壹道靈光打出,看到天遁宗諸陽的字樣,辛乙和允星壹時都是面面相覷。
  羅剎鬼王打得壹手好牌。
  而也直接證明了允星的推斷,這是壹種勢……人心大勢。
  辛乙就笑嘆道:“有諸陽,有天遁宗,聞風景從的,絕對不會少了。”
  “那是以後才要傷腦筋。當下,東海用壹個諸陽,絆住了羽清玄。只要諸陽不怕天道反噬,又能鎖定目標氣機,大半個真界都在他的‘絕影三遁’暗殺範圍之內,這種情況下,上清那位要直接出手?”
  “如果是這樣,東海很可能提前發力……”
  三人都沒了再談論下去的興致。到時候,按照八景宮的既定方針,什麽紫極黃圖、勘天定元,都是笑話了。
  八景宮幹涉?
  同樣有類似的風險,就是撕破臉,羅剎鬼王都能講:我又沒招惹妳們,主動上門,打回去又樣?
  說到底,大勢仍握在她手中。
  這麽看來,八景宮選擇的余地,果然幾近於無。
  連山也是有決斷的:“我已經知會大家,將允星的推論告之。辛師弟,辛苦妳再走壹趟?”
  辛乙哈哈壹笑:“走親訪友,理所應當。我去看看我那位手下敗將,如今是怎麽個模樣。”
  “萬萬小心。”
  八景宮壹動,代表著從“相對中立”轉向“積極用事”,是對羽清玄“補天”的回應,也是對羅剎鬼王表達了某種態度。
  羅剎鬼王會做出什麽反應,誰也說不準。
  但對八景宮來說,比之死扣著“勘天定元”,至少多了壹種選擇。
  允星則什麽話也沒說,仿佛對宗門方針的驟然轉變,沒有任何感覺。
  但誰都知,從這壹刻起,允星在宗門的地位,已經決然不同了。
  東海之上,洪波湧起,下探千裏,億萬鈞海水架起,有恢宏堅城,便在海下。
  天妄城中,重重樓閣殿宇之後,廢墟之上,有白衣人影,凝立不動。
  作為當初後聖、羅剎交手的戰場,這裏已經被毀了數月之久,狼藉壹片,卻始終沒有重建。
  羅剎鬼王可不是臥薪嘗膽的人物,她行走坐臥之間,無不極盡奢華,最愛享受。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當日的沖擊余波,深透此間,尤其是與太淵驚魂炮渾同壹處的劍意,至今沒有消散,尋常人等別說再過來蓋起神廟,就是在這兒停留得久了,都可能被劍意傷到心神。
  至於說讓羅剎鬼王親自動手……她暫時沒這個想法。
  因為,她在這散落的真意痕跡中,發現了許多有趣的信息。雖說近來壹直很忙,但只要有了機會,就會到這裏,好好琢磨感受。
  不過今日,她到這兒來,卻是有別的目的。
  有人正穿過供奉諸多金身法相的殿堂樓閣,徐徐踱步而來,到羅剎鬼王面前,淺淺躬身,行禮如儀:
  “王上。”
  “白蓮……我最喜白,便如大日之光,看似純粹,實為七色混染之故;若是還原為本色,又是最好塗抹的。所以,當年妳脫竅而出,問法號時,我以白蓮稱之。這名號,妳也已經用了三劫時光了。”
  “白蓮深承王上恩澤……”
  “當然,我肯定比大黑天還要寵妳。”
  低低的笑語聲裏,白蓮神色不變,只聽羅剎鬼王續道:
  “這也是我們欠妳的,使妳壹直拿不到成道之機……不過,天地大變在即,成敗在此壹舉,這個機會,妳萬萬不要錯過了。要知道,機會是絕不等人的。”
  “……是。”
  “好了,妳到我這兒來,是何緣故?”
  “佛母已進入最後的閉關階段,臨入定前,指點我說,多向王上請益。近來飛魂城那邊也有些變故,妙相狀態不是太好……”
  “事到臨頭,自然緊張。用不用得到她,也在兩可之間……其實,是妳在緊張才對。”
  “不敢欺瞞王上,弟子茫然不知前路。”
  “妳修煉‘無垢蓮華’,論感應之敏銳,世間少有。大變在即,威脅層生,妳不適應,也很正常。我可算妳半個師尊,又是親近人,有什麽疑惑,盡可道來。”
  “弟子冒昧,曾聞王上講道,三界天通,便是開啟生門,也做了許多準備。但到此時,為何反而覺得束縛更甚?”
  “妳的感覺很有趣。天地如爐,人心如獄。天地造化可以造就萬物、扭曲萬物,人心也能鎖住所有,幹擾妳、束縛妳、限制妳——來,到我這兒來。”
  白蓮略壹遲疑,緩步而上,到了羅剎鬼王面前。
  兩人都是纖瘦身形,羅剎鬼王卻整整高出壹個頭。此時,她便伸出手,冰冷的手掌捧著白蓮俏臉,垂下頭,輕烙壹吻,烙在額上。
  白蓮眼前,剎那間萬千幻景,這些時間,讓她緊張、困擾的壹些原因,盡都化為清晰的圖景,呈現出來。
  三界碰撞,萬物生靈,盡都絕滅;
  血獄妖魔,肆虐大地,無窮無盡。
  這壹定不是羅剎鬼王喜歡看的東西,卻完全遮掩不住,連她也是頭壹回如此明晰。
  耳畔只聽聞羅剎鬼王的低語:“妳心中這麽想,很正常。大黑天是另壹種想法,諸陽、役靈、妙相等等,都不相同。妳認為,我會聽取、在意嗎?”
  “……會!”
  “為什麽?”
  “七色混染,方成白光;素絹塗抹,易為書畫。說到底,王上您不是喜歡白,而是喜歡白色之後的那份復雜變幻。”
  笑語在耳畔繚繞:“很好,很對!人心滋味,摻壹起來調制,才最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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