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界域法度 精到點撥

　　“真人請。”
　　蔣望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他是三連塢堡的堡主，作為豐都城的外在門戶，這樣重要的位置，是被豐都城最大的地頭蛇三家坊拿下，蔣望有還丹上階修為，又是賀家外姓，位置坐得很是穩當，平日裏行事頗有些張狂。
　　不過，此時在他身後，是北荒第壹等的大人物，天篆分社的廣微真人，是那種吹口氣兒，就能夠讓北荒晃三晃的大能，蔣望再狂，面對這位，都要把尾巴夾起來。
　　其實每隔幾個月，廣微真人都會到塢堡來，檢視研究元磁大陣，兩人間還算熟悉，可這回情況很不壹樣。
　　來到死者所在的院落，進了房間，他看到現場還是原樣，杜胡山的屍身橫躺在榻前，雙目怒睜。
　　廣微真人壹言不發，上前檢視。
　　蔣望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麽：“杜胡山的屍身絕無外創，在腦宮中有被攻擊過的痕跡，但找不到來路，周圍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廣微真人沒有回應，他立刻知趣地閉嘴。
　　檢視屍身花了大約兩刻鐘，期間廣微真人還是壹句話不說，等他們出來，讓蔣望有些意外的是，院門口正等著兩個道人，年長的純厚樸素，不甚引人註目，年少的則神情冷峻，但見二人過來，就趨前拜下，口稱“廣微師叔祖”。
　　“哦，是知水啊。”
　　年輕道人是清虛道德宗比較出彩的四代弟子，年紀輕輕已經是還丹中階，頗受師門重視，以前也見過廣微兩回。
　　廣微便問：“妳之前也受到外魔侵擾？”
　　“弟子不知是不是外魔。當時本在做功課，但覺真靈被攝入壹處五色斑斕的天地中，裏面並無常形，倒有部分區域可隨心意演化，描摹山水，弟子只覺得那邊妖異，便叱罵激人出來，但馬上就被清出，回歸本體。之後便稟告鴻安師叔，在師叔護法下內視查驗，未發覺有異。”
　　知水描述非常客觀，幾乎沒有任何主觀色彩，旁邊的鴻安道人亦證實道：“弟子以‘守靜觀法’察驗，亦未發現有異。此外，大約是與知水同壹時間，弟子有入定時，有受外物侵擾之感。”
　　廣微真人微微點頭：“妳們也算走運的，這院子裏的杜胡山有步虛修為，如今卻死了個不明不白……”
　　蔣望在壹邊，只覺得怪異絕倫，杜胡山在北地也是魔門重要人物，不說是無惡不作，卻與廣微真人等正道人物格格不入，偏在此時，這些正道人物卻是主動究其死因，追索兇手——事情真的鬧大了！
　　※※※
　　死陰絕窟之中，影鬼愕然回頭，見到身後人影，便有些發呆。
　　“哇噢，是萬裏閑庭的神通嗎？”五嶽元靈最近從影鬼那裏接收了好多信息，又愛瞎想胡猜，不免就有此問。
　　“狗屁，還遁地金光呢！”影鬼斥了壹聲，轉臉又看過來，“妳這是，心象分身？”
　　旁邊鐵闌也現身，同樣有些發楞，見他們的表情，余慈難免有些得意，這正是他重辟心內虛空後，神通的顯化之壹。
　　他那承啟天與組合而成的各處心內虛空相通，便是萬裏之隔，在承啟天中，也由他控制，理論上，其心象分身完全可以在其間來回，事實證明亦是如此。
　　“重辟虛空，又多壹門神通？不錯，如此心內虛空，自然稱得上是壹門神通。”
　　影鬼有些恍惚：“原來如此，妳這麽壹搞，我倒能想到那些神主分身神通的源頭了，妳現在也算是小半個……當然，天底從沒有像妳這麽弱的神主。”
　　對他的嘲諷，余慈不以為意，他過來就是讓影鬼品評來著。尤其是這壹門神通，更多要用在對敵之時，他手邊可沒有比影鬼更有眼力的家夥了。
　　影鬼也當仁不讓：“覺得挺得意是不是？限制呢？消耗呢？難道妳能用這玩意兒隨便來去，壹點兒都不擔心出什麽意外？”
　　“意外我不清楚，不過限制還是有的，消耗也是有的。”
　　余慈慢條斯理地回應，經過元神真性長時間的推演，余慈不敢說毫無瑕疵，但在他推演出來的結果中，細節不是問題。
　　“理論上，只要有壹人成為我那承啟天的壹部分，我就能以之為門戶，到達世上任何壹個角落，不過前提是，他必須能承受心象分身的層次和力量。所以過來的時候，我選擇的是鐵兄，如果是妳，等我過來，妳大概就真的只能在世上留個影子了。”
　　說著，他話鋒壹轉：“不過我也可以視其承受底限，調整心象分身的力量，通神對通神、還丹對還丹、步虛對步虛，諸如此類。還可讓多人分擔……”
　　影鬼冷笑壹聲：“消耗呢？妳跨越這麽長的距離，就算是心象分身要隨意虛實轉換，難道就壹點兒力氣不用花？鐵闌，妳說！”
　　鐵闌是不會對影鬼撒謊的，他老老實實回應：“余仙長過來，共耗去弟子四成氣力。”
　　余慈倒也自覺，也接著道：“我這邊是兩成。”
　　這是豐都城到黃泉秘府的距離，大約有壹萬兩千裏左右。至於其他的消耗標準，還需要多次試驗，才能確認。
　　影鬼自然是大肆嘲笑：“人家信徒，請來神主分身，怎麽說也能以弱換強，妳這邊倒好，不能增益戰力也就罷了，還先把這邊強手折去半個……”
　　余慈倒也不惱，只皺起眉頭：“這倒真是個問題。”
　　不過他隱約又覺得，事情並非這樣局限。
　　倒是鐵闌難得開口，說了句公道話：“余仙長精通符箓，對全局效用遠在我之上，更有出其不意之效。”
　　“費心費力搞這個神通，就為了偷襲嗎？他還真閑哪！”影鬼漫聲道，“其實來壹場實戰就好，驗驗根底。”
　　“實戰倒有壹場。”余慈將他與杜胡山的交鋒描述壹遍，同時虛心求教“步虛法域”的運用。
　　半晌不見影鬼說話，他奇怪看去，卻見這廝呆看著他，神情古怪極了。
　　“餵？想什麽呢？”
　　影鬼猛地回醒，幹咳壹聲：“步虛法域，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描摹出來的四不像，怎比得上真人界域的神通廣大。再說，堂堂劍修，斬的就是界域之流……不說我，妳便看鐵闌，什麽時候用過法域？”
　　這個余慈自然知道，不過妳這廝說廢話做甚？
　　影鬼說的廢話不少，但卻是越來越流利：“我的意思是，法域本身就算不得什麽高超的本事，妳要是想用它他傍身的話，運用技巧的要求就很高了。”
　　余慈就奇怪，且不說這話對不對，我問妳不就是討教來了？
　　“我說得再多，妳運用不來，豈不白費口舌，所以……”
　　“所以？”
　　“讓我想想。”
　　余慈立刻考慮著，是不是再用心煉法火把它揉捏幾遍——以前沒覺得這廝有故意吊人胃口的惡習啊。
　　不過看影鬼的樣子，確實是在考慮著什麽。
　　便在余慈面色不善，影鬼明顯走神的時候，上方生出壹片氣機變化，勢頭很猛，有壹撥修士降下。這壹撥共有八人，如此過來，抵得住厚重地層的壓力和死陰絕窟的影響，證明那隊伍裏每個人都在水準之上。可與前面那些死掉的修士相比，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本質的提升。
　　不過這些人也沒有直接強渡黃泉河，而是在邊上停下來，聚在壹起，嗡嗡地說著什麽話。
　　在五嶽真形圖的遮蔽下，余慈等人暫不慮被發覺，但卻是頭壹回見到這樣的情形。
　　要知這黃泉秘府怎麽說也是壹座“寶山”，進來探寶的除了要應對前邊的封禁，也要小心身後的暗箭，故而態度上都是小心又緊迫。像這些人壹般，已經能夠用“穩健”、“篤定”來形容了。
　　那些人商議了片刻，驀地四散開來，看情況，是沿著黃泉封禁，探查環境、做出標識之類。位置散得開，但能看出來，彼此之間都有照應，壹旦生變，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結陣自保。
　　期間，就有後面的修士不開眼，招惹了他們，頃刻間就被合力撲殺。
　　“很有點兒來歷哈。”
　　影鬼思路給打斷，倒也不惱，看這些人行動，肯定這不是小門小戶的做法。
　　對此，余慈倒是不甚關心，他現在的心思還是放在自家的神通上，只對影鬼分心旁顧的態度有些不滿。不過很快，他也不得不提起幾分心思，因為那群訓練有素的修士，正以飛快的速度向外撤，那模樣，倒似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壹般，與前面有條不紊的節奏大異。
　　“這是……”
　　疑惑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壹直幽暗深沈的死陰絕窟，陡然間被外界的光線照亮，壹道火龍般的強勁光波，就那麽穿透層層土石，重重轟在秘府之外的黃泉河上。
　　尚未真正接觸，火龍所過之處，狂暴的天地元氣已經讓黃泉之河生出了感應，壹直潛遊在其中的兩條地脈黃龍，都是擡起半邊長軀，但火龍來勢太快，又是針對性極強，正轟在黃泉河氣機流變的節點上，當即引發了方圓近二十裏，九地陰氣的全面反彈。
　　“他娘的真是什麽人都有啊！”
　　影鬼怪叫壹聲，他們就藏身在黃泉河邊上，兩股力量對沖產生的劇烈沖擊，讓他們想躲都躲不過去。也多虧是五嶽真形圖，壹道霞光掃過，便將迎面而來的沖擊化去了七八成，同時順著狂暴的土石巨浪，向後飛退，不壹刻已在五十裏開外，但還是能清晰感覺到沖擊的力量。
　　“直接硬碰硬，雖說也不失為壹招，可北荒人的耐性比我想象得還差。”
　　聽影鬼的評價，余慈冷冷壹笑。
　　要承認，這壹擊把握的時機很妙，等過兩天局面冷下來了，誰玩兒這麽囂張的壹手，都會被辛乙揪著狠揍，可眼下隨心法會剛剛結束，來來去去這麽多人，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這與常規思維迥異的手段，說不定還真有效果。
　　剛剛那壹擊，已經微幅改變了周圍的地質環境，黃泉秘府外圍的禁制，不知還是原貌麽？
　　“去看看？”影鬼挺好奇。
　　余慈才要答應，卻發現經此事壹擾和，大夥兒都嚴重跑題了：“我問妳法域的事兒呢。”
　　影鬼哈哈壹笑，正要回應，那邊便有人壹聲喝叫：“什麽人！”
　　叫嚷的正是剛剛那壹撥修士中的某位，此時他們那些人正撲向黃泉秘府方位，想來是想趁熱打鐵，尋找沖擊可能帶來的縫隙。這種情況下，只要在此地，都是他們的對手無疑。
　　影鬼沒好氣地替他們定性了：“對頭！”
　　對面也爽快，不再多話，放出法器就殺了過來，影鬼本就是心狠手辣之輩，見此壹笑，便喚過五嶽元靈，要來個殺人滅口，小五應了壹聲，當即出手，壹道純厚的黃光刷過，不知是用了哪門符禁，飛至的法器便如石沈大海，那邊當場就有人吐了血。
　　影鬼卻是靈光壹閃：“等等！”
　　小五應聲止住手段，影鬼則轉向余慈，笑道：“沒有比實戰更能鍛煉人的了，才打過壹場怎麽足夠？這些人給妳如何？”
　　余慈明白影鬼的意思了：“放出法域？”
　　“怎麽，做不到？”
　　“應該可以，只是離得太遠，很難借到外物之力。”
　　話音方落，這壹片區域，氣機運化陡然間已大是不同。這區域內正好括進來兩個修士，對方均有還丹修為，感應敏銳，立時發覺不對，都是壹驚。
　　“純幹擾？不對！這種最低層次的玩意兒，壹劍就給斬掉……”
　　影鬼的諷刺聲中，余慈不說話，地層中倏地化出壹片夜空，天穹周覆，星辰如海，其範圍也猛然間擴大，又將壹人納入其中。裏面敵人見勢不妙，當即發出求援信息，轉眼又有三人撲來聯手，這壹片區域內，敵手壹下子上升到六人。
　　不過，沒有顯出承啟天。
　　這是因為該天域還是有照神銅鑒的部分根基，由此也象征著，余慈沒法利用其間的各類法器威能，畢竟距離太遠了。
　　不過現在的對手也不是杜胡山那樣的步虛強者，余慈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心念壹動，北方星空便有靈光如海，玄武法相漸從中浮起，法域內壓力驟增。
　　“妳的力氣很大嗎？”
　　影鬼冷幽幽的話音透進來，“辛乙用來還不錯，妳現在哪有壓制敵人的資格？”
　　“這明明是妳的世界啊，妳是主宰，妳可以也必須控制壹切。這其實很簡單，就從五感六識開始，這不是幹擾，是控制！可以賦予，可以剝奪，對，最簡單的就是從呼吸入手……漂亮啊！”
　　在影鬼失聲叫嚷中，六個敵人中的壹個，忽地猛扼住自己的脖子，五官七竅卻同時爆出血霧，在最典型的氣血逆沖狀態下，辛苦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