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圓桌會談（其三，荷魯斯之子）

　　“所以，他的確能讀心。”佩圖拉博慢慢地說。
　　“妳的關註點有些奇怪。”多恩緊隨其後。“現在討論這件事，似乎並不合適。而且，難道妳沒有發現端倪嗎？他基本從來沒有掩飾過這件事。”
　　佩圖拉博瞥了他壹眼，罕見地在和多恩的交談中保持了冷靜與理智。
　　鋼鐵之主抱著手，慢慢地說：“所以，這意味著，他知道我們都想要什麽，但他忽視了。”
　　“妳和他壹起種了那麽長時間的地，就得出這個結論？”
　　纏著繃帶的莫塔裏安失望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妳會給出壹個更有見地的答案。”
　　“比如？”佩圖拉博挑釁地看過去。
　　“比如，他其實是故意的。他只是單純地在逼迫我們而已，他知道我們的性格與心理都有問題，於是便打算挑選最為不可靠的那些……也就是我們。”
　　莫塔裏安兜帽下的雙眼非常平靜，甚至可以說，平靜到了壹種極端的程度。
　　“……妳真的是這樣想的嗎，莫塔裏安？”伏爾甘復雜難言地問。
　　“不，我只是希望他會這麽說，這樣我就能反駁他了。”
　　莫塔裏安平靜地回答。
　　“回首過去，我已經發現，我們的父親或許是個不喜歡將話說明白，有自我犧牲情節且心理疾病極其嚴重的人，但他絕非無情……先別急著反駁我，佩圖拉博，妳只是在為了反駁而反駁。我能從妳眼裏看出來，妳根本就沒有想要質疑他的意思。”
　　死亡之主轉頭看向羅格·多恩，後者平靜地回望。
　　“……妳只是想激怒多恩。”莫塔裏安低聲說道。“對吧？看來種地還是有點用的，起碼能讓妳看清楚壹些事。”
　　鋼鐵之主慢慢地將頭扭了過去，不再說話了。被綁在椅子上的康拉德·科茲高興地向著莫塔裏安連連點頭，示意他的笑話講得不錯。群鴉之主煩悶地反手按住了他。
　　【在與他的父親見面後，荷魯斯·盧佩卡爾孤單地發現，在他和他的父親的身邊，沒有另壹個相似的人存在。】
　　【誠然，他的父親曾向他透露過有關於失散的兄弟們的消息，但是，銀河實在是太大了。原體的知識每天都在增長，他如饑似渴地學習每壹個可能在未來派上用場的知識。越是學習，他就越能清楚找回所有的兄弟這件事究竟有多麽的艱難。】
　　【他曾在午夜時分為他失散兄弟們的命運而感到擔憂，但無論如何，只要第二天天亮到來，他便又是荷魯斯·盧佩卡爾了。】
　　【在原體學習的同時，他的將落地也在經歷壹場變化。科索尼亞上的孩子們被征召了，他們進入了人類之主的第十六軍團服役。借由原體的血與帝皇的智慧，當荷魯斯·盧佩卡爾的少年時代結束，以成年人的身份出現於所有人面前之時，他們也已經成了合格的戰士。】
　　【再然後，便是第十六軍團在戰爭中為自己取得榮耀的歷史了。他們是無可指摘，無可爭議的英勇戰士。在原體的帶領下，他們所向披靡。如若這是我自己的書籍，我會非常願意同諸位分享他們的經典戰役。但我不行，蓋因帝皇的意誌正在催促我。】
　　【這是我主的回憶錄——所以，讓我們進入那場最為慘痛的背叛吧，我將帶領諸位讀者壹覽這慘痛的歷史。兄弟相殘，匯聚起的希望毀於壹旦。】
　　“我必須告訴妳……荷魯斯。”
　　聖吉列斯低聲開口，卻沒有看著他的兄弟：“在那裏，讓妳死去的人……是我。”
　　荷魯斯沒有回答，只是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短短的十幾分鐘，他卻仿佛經歷了另壹段人生。那些相似卻不同的經歷，文字描繪出的另壹個人……
　　栩栩如生。
　　幾乎占在他面前質問——為何妳背叛了？
　　我不知道。荷魯斯·盧佩卡爾茫然地苦笑起來。他本該有很多理由，可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任何壹個。
　　“至少妳們扯平了。”察合臺語出驚人，他輕撫長須，眼眸微瞇。“如何？感覺有好點嗎，兩位尊貴的基因原體？”
　　“拜托，察合臺——”
　　“——拜托，聖吉列斯，別表現得那麽多愁善感了。我有時真是不喜歡妳的這份良善，妳何必為了自己沒做過的事而感到悔恨？”
　　“可是……”
　　“沒有可是，兄弟。”
　　荷魯斯微笑了壹下——不要去探究這笑容背後隱藏著的是真心或偽裝，妳只需要知道，他表現得正常。
　　“繼續吧，中樞。”他輕聲說道。“抱歉，麻煩妳為我們暫停了。”
　　文字開始繼續滾動。
　　【背叛，是壹個殘忍的名詞，尤其是放在我們的帝國之中。我已經數不清看見過多少個被指認為背叛者的人被帶走或是立地處決了。而在所有的背叛者當中，羅伯特·基利曼無疑名列前茅。】
　　所有人在這壹刻都聽見了壹聲沈重的嘆息。
　　【起初，荷魯斯和他的軍團所得知的背叛者僅有四人。羅伯特·基利曼，聖吉列斯，羅格·多恩，費魯斯·馬努斯。但是，隨著時間的推進，以及那被詛咒的伊斯特萬五上所傳回的消息，他們才知曉，原來背叛者還有另外五人。黎曼·魯斯，萊昂·艾爾莊森，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察合臺，伏爾甘。】
　　【請記住這些恥辱的名字，因為他們都不值得壹丁點的同情。他們在我們的世界中掀起了無邊血浪，以仇恨塑造了如今的我們，以殺戮回報了愛著他們的人。】
　　【他們應該在火獄中燃燒。】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要如何描述呢？
　　羅伯特·基利曼閉上了雙眼，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因此並不感到驚訝。聖吉列斯悲哀地低下頭，他是不願再壹次回想起那些事的——以及他劍刃劃過另壹個他自己脖頸時的觸感。
　　而科拉克斯……他只是在沈重的呼吸，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如此。康拉德·科茲凝視著他，似乎正在微笑。
　　其他人呢？
　　好吧，法陣中樞正在以魔力全面加固房間的穩定性——單從這個描述中，妳或許能窺見壹二。
　　羅格·多恩站起身，他仔細地、毫無形象地湊到那暫停的文字前方，隨後開始仔細地觀察。他數過每壹個名字，兢兢業業、仔仔細細地數了數十遍，做完這件事後，他坐回了椅子上。
　　然後他猛地用拳頭錘擊了壹下圓桌的桌面。
　　巨響在瞬間響徹，他的力量使這張桌子幾乎碎裂，雖說在下壹秒它便已經被修復，可是，多恩的憤怒是貨真價實存在的。
　　他不發壹言，而佩圖拉博卻並未嘲笑他。鋼鐵之主平靜地看著多恩，欣賞著他此刻的失態，卻沒有出言嘲諷。
　　他想到了另壹件事。
　　費魯斯·馬努斯——以英靈形態存在，沈默寡言的美杜莎嘆了口氣，似乎並不意外。他的手臂仍然在閃閃發光，上面甚至能倒映出他自己的面容。
　　福格瑞姆擔憂地看了過來，卻只是得到壹個微笑。
　　他用口型說道：我早就知道了。
　　英靈的面容仿佛正在燃燒，那微笑平靜無比。他壹早就接受了自己死亡的命運，卻也因此看清了更多事。
　　然後，在圓桌的另壹頭，有壹頭雄獅正在咆哮。
　　“向我揭示真相，妳這個該死的憎惡智能！”萊昂·艾爾莊森怒吼著。“為何我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那上面？告訴我！”
　　“否定，我不是憎惡智能。”
　　“妳不是？！好，那我就暫且當妳不是。我可以暫時容忍妳的存在，但絕對不包括這種沒有任何來由的汙蔑！妳詆毀了我的名字！”
　　“否定，這是來自另壹個世界的帝皇的回憶錄——由壹名犧牲者親手撰寫，沒有任何詆毀存在其中，只有最冰冷，最理智的真相。”
　　“真相？”
　　雄獅顫抖著吐出這個詞語，然後重復了兩遍：“真相？真相？”
　　“冷靜下來，萊昂·艾爾莊森。妳最近表現得十分理智與成熟，但我發現妳的性格與此前所收集到的資料中分析出的人格並無多大區別。”
　　“妳仍然具有強烈的自尊心，請好好思考壹下，妳兄弟們的名字也出現在上面，而他們並無反對，例如羅伯特·基利曼與聖吉列斯。又比如沈默的黎曼·魯斯和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如果妳仍然覺得受到了侮辱，那麽，請妳看壹看妳眼前的安格朗與洛嘉·奧瑞利安。”
　　中樞平靜地宣告：“如果妳想尋求證據，那麽，我會在荷魯斯之子的篇章結束後進行暗黑天使篇章的投影，妳希望如此嗎？”
　　“……”
　　雄獅最終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坐回了位置上。
　　而察合臺可汗……
　　巧高裏斯人坦然自若地微笑著，不受任何影響，甚至還有余力去安慰身邊的伏爾甘。火龍之主已經陷入了壹種奇怪的狀態之中，他的上下顎不斷開合，不停地呼吸，似乎想要說話，但卻始終說不出任何壹個字。
　　“安心，伏爾甘……”察合臺低聲說道。“沒什麽可憤怒的，拿出妳作為哲學家與鐵匠的平靜心來，讓我們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