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抓住機會

　　唯有痛苦永恒。
　　康拉德·科茲想，用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鐵桌上跳躍著。
　　伏爾甘此前捏出的那些不規則的邊緣讓他的行為成了壹種能夠敲擊出音符的單調遊戲。夜之主漫不經心地笑著，讓那些單調的聲音煩擾著坐在他身邊的科爾烏斯·科拉克斯。
　　後者的臉隱沒在陰影之中，但眼神卻是十足地不善。良久，他往前傾了傾。同樣伸出壹只手來，像是要和康拉德·科茲比試似的，竟然也開始敲擊起桌子的邊緣。
　　黎曼·魯斯大笑起來，加入了他們。三人將鐵桌敲得乒乓作響，嘈雜混亂的聲響讓福格瑞姆無語地從書本裏擡起了頭，他給了聖吉列斯壹個眼神，示意後者管管，大天使卻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他轉向察合臺，可汗擡起頭來，輕輕挑眉，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徹莫斯人嘆了口氣，打算自己站起來阻止他們，而伏爾甘卻搶先了壹步。
　　“停壹停，兄弟們，羅伯特在通訊裏的語氣可不怎麽輕松。我們在等待他到來時保持嚴肅。”
　　“妳說的有道理，伏爾甘。”
　　黎曼·魯斯朝他眨眨眼，率先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火龍之主對他滿意地笑了笑，誰知魯斯在下壹秒便又開始敲擊桌面——以更為狂放的姿態。
　　他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妳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不……我開始覺得這沒什麽意思了。”
　　康拉德·科茲收回手，科拉克斯見狀也冷哼壹聲停了下來。只有魯斯還在不斷地敲擊，甚至還不滿地朝著夜之主呲了呲牙：“嘿，妳怎麽回事？”
　　“我只是不想和妳在同壹時間幹同壹件事而已，這會讓我看上去有些白癡。”科茲冷淡地說。
　　科拉克斯罕見地表達了同意，他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福格瑞姆必須承認，他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當場笑出聲。而他的努力也在短短幾秒後得到了回報，羅伯特·基利曼恰到好處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的表情平靜，卻令人聯想到暴風雨下的海平面。所有的波濤與海嘯可能都會在下壹刻瞬間爆發，只要等待那壹聲驚雷炸響。
　　黎曼·魯斯識趣地收回手，又不那麽識趣地搶先開口了：“我已經把事情辦完了，羅伯特，他們沒殺那個——”
　　“——我現在沒空管這件事，魯斯。”基利曼的聲音似乎從未如此冷硬過。“我有壹件事要宣布。”
　　“極限戰士的壹個子團全員陣亡了。”
　　會議室內沈默了片刻，然後，康拉德·科茲用他嘶嘶作響的聲音說：“我對妳的不幸表示同情，基利曼。但是，妳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召集我們的——所以，何不立刻開始？”
　　夜之主的臉上帶起了壹抹冷笑，並不是朝著羅伯特·基利曼。他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這點很有趣。
　　察合臺默不作聲地將這件事記了下來。
　　“他們名為怒之焰。”基利曼說。“他們死了，但仍有遺產……壹個亡靈，他們的牧師，通過某種方式向我發來了警告。”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福格瑞姆低聲說道。
　　“從哪裏？”聖吉列斯皺眉詢問，鳳凰註意到，他的右手猛地攥緊了。
　　“亞空間。”
　　基利曼拉開壹把椅子坐了下來。他並不因為這動作而顯得放松，與其說是坐，倒不如說是將自己的身體放在了上面。伏爾甘投來憂慮地註視，基利曼對他默不作聲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隨後再度開口解釋。
　　“亡靈、殘像、或者是某種別的東西……我不清楚，我的智庫們也沒有得出結論。他們沒有發現任何與靈能有關的跡象，但我所見所及的東西貨真價實。”
　　他以自己的意誌緩慢而堅定地宣告：“他帶來了壹個警告，壹個模糊不清的警告。”
　　眾原體面面相覷，就連黎曼·魯斯都沒有笑，或是插科打諢。芬裏斯的狼王此刻微低下頭，表情冷淡地像是他故鄉上的寒風。
　　“妳還記得這警告的內容嗎？”聖吉列斯嚴肅地問，他的羽翼正在微微發亮，脆弱而柔和的金色光輝緩緩搖曳，像是有人正透過遠方向他傳訊。
　　“我記得——他是不是在和妳說些什麽？”
　　“是的。”聖吉列斯點了點頭。“他還有壹句話要我帶給妳。”
　　“什麽？”
　　巴爾的天使閉上眼，羽翼輕輕振動，光芒湧現，柔和的風開始在室內微微吹起。壹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於他們每個人的心底。
　　＋我見證……＋
　　……
　　何慎言挑起眉，略感意外地問：“妳見證了那壹切……？好吧，我只不過離開兩三天，就發生了這麽多事？那個牧師人呢？”
　　“形魂俱滅。”人類之主說。“星炬甚至沒留下他的記憶，壹並吞噬了。復仇之種正在其中壯大。這或許是我們唯壹的安慰，有朝壹日，如若那復仇之神真的誕生，他也能在其中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法師用手指在空氣中滑動了壹下，淡藍色的魔力光點立刻湧現，並隨著他的意誌具現成了壹個復雜的符文，他輕輕觸碰，金光壹閃，符文立刻消散，隱約有閃電聲從虛空中傳來。
　　他收回手，手指指尖染上了壹抹焦炭般的黑色。法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祂的確正在成長……這麽多壞事，唯壹壹件算得上好的居然是這件事，哈。”
　　他嘲諷地壹笑，鋒利的弧度令人頗感冰冷。
　　人類之主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妳仍然打算在這個時間開始遠征嗎？”
　　“有何不可？”
　　法師反問道。
　　“這正是大好機會，不要告訴我妳看不出來。如果他們真的‘聯合’在了壹起，那麽，所有的威脅都將不再是威脅。”
　　“恐虐會與恐虐彼此征伐直到時間的盡頭，色孽會和祂自己壹同沈溺在無邊享樂之中，納垢則會壹同交流制造疫病的心得。我們唯壹需要註意的也不過只是那只另壹個世界的藍鳥——祂沒有制造陰謀的時間，那麽，祂也不足為懼。”
　　“或許如此。”人類之主不置可否地答道。“或許事情真的會像妳說的這樣發展，但我擔憂的是更為嚴重的事。我們如今要對兩個世界的人類負責，那麽多生命……棋差壹著，便是滿盤皆輸。”
　　“妳想推遲遠征？”
　　“是的，我想請妳細細地考慮到每壹個細節後再——”
　　“——我是個賭徒，我的朋友。而妳也是，不要否認，我看得出來。”何慎言打斷了他，眼裏閃著光。“我們不能等，我們等不了。”
　　“為何？”人類之主耐心地問。
　　“因為祂們不會等。”何慎言壹字壹句地說。
　　“恐虐會毫無保留地和他自己廝殺在壹起，存活下來的那個能擁有兩份力量。”
　　“色孽會彼此糾纏，祂們的欲望會疊加在壹起，成為比此前更加致命的歡愉尤物。”
　　“納垢將真正意義上的主宰生死兩面，甚至不會再畏懼妳的力量——到了那時，我們恐怕只能立刻啟用備用計劃逃往準備好的殖民地了。”
　　“……這是否有些極端？”
　　“我向來對任何事都會做最壞的打算，我是個悲觀主義者，我的朋友。”
　　法師冷靜地告訴他：“僅有這壹次機會，打回去，收回失地，關閉那道該死的裂縫並削減祂們能夠影響物質界的途徑和範圍……”
　　他擡起手，緩緩合攏了：“我們必須抓住它。”
　　良久，人類之主緩緩地點了點頭，聲硬如鐵：“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