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沖鋒與反沖鋒

　　“失去消息？”
　　單膝跪地的衛兵不敢擡頭，他說道：“是的，大人。鮮血之子戰團全員失去蹤影，我們的探子回報，他們依照著命令發起進攻後就全都消失了。附近的丘陵上沒有人，根據您的命令，他們沒有貿然接近普雷西典的大門。”
　　斯維因深深地皺起眉頭。
　　沈吟半響，他說道：“黑玫瑰結社的那幾個法師老爺到了沒有？”
　　“還沒有，大人。他們依舊在路上。”
　　斯維因冷哼壹聲：“壹群廢物，從不朽堡壘出發已經足足半個月了，哪怕是選擇走最遠的水路也應該到了。終究是不能指望這些軟弱無能，只懂享樂的蠢材。”
　　“挑幾個身手好的戰爭石匠……距離總攻發起還有兩小時，讓他們在這兩小時內務必查清楚鮮血之子戰團的動向。軍令如山……哪怕是我也不能隨意更改，如果時間到了，而他們沒有真相。那麽不管到底是什麽東西吞噬了鮮血之子，我們也必須發起進攻。”
　　衛兵站起身，他拉起自己的面甲，露出壹雙深綠色的，宛如毒蛇壹般的眼睛：“我的大人，那些法師呢？”
　　斯維因和他相伴多年，壹眼就看得出來自己的下屬在想些什麽。他露出壹抹不屑的冷笑：“蠅營狗茍之輩罷了，戰爭從不屬於他們。讓他們繼續沈醉在享受之中吧，遲早有壹天……”
　　他沒接著說下去，衛兵拉下面甲，緩緩退出了帳篷。
　　……
　　法師的聲音在克羅諾斯腦海中響起，不像靈能者們的通訊壹般縹緲而又悠遠，相反，他的聲音真切到幾乎讓克羅諾斯認為他就在自己身邊。
　　“有兩個人朝妳這邊來了，沒有盔甲，武器只有短刀。應該是諾克薩斯的戰爭石匠，前來打聽消息的。”
　　“方位？”
　　“妳在往前兩百米，就能看見他們了。他們的法術應該瞞不過妳頭盔的監測系統……哈，我認識的壹個人應該願意花大價錢研究研究妳這幅盔甲。”
　　阿斯塔特壹邊往前走，壹邊說道：“這幅盔甲是榮耀與史詩的證明，承載著無數歷史。絕非金錢可換取之物。”
　　“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不過……他興許真的能研究出點門道來。”
　　“此話怎講？”
　　“他是個天才，就像我壹樣。”
　　克羅諾斯沒有笑，但他心中的情緒輕松了壹些。法師古怪的幽默感總能在壹些奇怪的地方扯動他所剩不多的幽默細胞。
　　兩百米的距離別說是阿斯塔特了，就算對普通人來說也算不了什麽。而那兩個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的戰爭石匠正在繼續往前走，短短十秒內，他們就看見了壹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巨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渾身散發著血腥氣，宛如剛剛從屍山血海之中離開。戰爭石匠優秀的視力甚至能夠借助月光看到他那副移動堡壘上精細的雕文與血肉的碎屑，還有那些以火漆印在肩甲上的古老羊皮紙，這幅盔甲既血腥又神聖。而那雙眼睛……
　　不，那不是眼睛。
　　壹個戰爭石匠突然醒悟過來，他兩股戰戰，幾欲轉身逃跑。可心中的榮譽感讓他還是握住了腰後的短刀，僵立在原地不再動彈。他凝視著那巨人猩紅的，毫無感情的雙眼，聽見自己的同伴發出壹聲心驚膽戰的尖叫。他的同伴扔下手裏的刀，便轉身向後跑去。
　　而巨人的速度快到甚至令他無法看清，只瞥見壹抹黑影，死亡與他擦肩而過。戰爭石匠緩緩扭過頭，看見他的同伴已經不見了蹤影——他的下半身正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戰爭石匠扭過頭來，吞咽著口水。那巨人充滿壓迫感且毫無感情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妳的名字。”
　　“克羅夫茨·戴爾。”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此時居然口齒清晰，發音準確。完全不像自己平常那副說話含混不清的模樣。
　　“很好。”
　　巨人點了點頭，扔出壹個血跡斑駁的頭盔。克羅夫茨顫抖著撿起，發現那上面印著鮮血之子戰團的紋章，壹把插在屍體之中的單手劍。他立刻就明白了什麽，而這個巨人接著緩緩說道。
　　“回去告訴妳的首領——他們盡數被我所殺，繼續派人來送死毫無意義，如果他不信的話，盡管來試試。記住我的名字，克羅諾斯·提比利烏斯。”
　　“妳可以走了。”
　　得到許可之後，克羅夫茨懷中緊抱著那稍微有些變形的頭盔就向後跑去。他壹口氣跑到離他們駐紮的地點不遠處才敢回頭，肺裏火辣辣地疼，連喘口氣都費勁。
　　那個巨人沒有追來，意識到這壹點後，他顯而易見的松了口氣。但依然不敢放松，直到進入了營地才敢完全放松下來。
　　斯維因的帳篷內。
　　“妳是說，他說自己壹個人殺了鮮血之子戰團全員？”
　　“千真萬確，大人！”
　　斯維因凝視著他桌上那個還帶著血跡的變形頭盔，曾經充滿力量感的簡潔線條此刻早已變形彎曲，只剩頭盔頂部的紋章還能看出，這的確是屬於鮮血之子戰團的制式頭盔。
　　“壹個人……”
　　手指敲擊著桌面，他似乎陷入了沈思。沒過多久，跪著的克羅夫茨就聽見他說道：“出去吧，好好休息休息。”
　　等待石匠退出帳篷後，他拍了拍手。那名衛兵再次走了進來，斯維因問道：“他說的是真話嗎？”
　　“他沒說謊。”衛兵回道。
　　“壹人擊潰……不，不是擊潰。而是全數殺死四百三十二名全副武裝的龍蜥騎兵，這是什麽樣的武力？”
　　“恐怕塞恩將軍再世也不過如此。”斯維因敬畏地說著，不過，在下壹秒，他臉上那諾克薩斯人獨有的，對強者的尊重就盡數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平靜。
　　“可惜，是敵人。”
　　“更何況……克羅夫茨的確沒有說謊，但那個人就不壹定了。”他笑了起來，做了個手勢。衛兵點了點頭，他知道，進攻即將開始。
　　諾克薩斯人們的總攻命令不會取消，不會推遲——但可以提前。
　　……
　　“他們要發起總攻了。”
　　何慎言的聲音再次在克羅諾斯腦海中響起，阿斯塔特靜靜地佇立在丘陵之上。聞言，他皺起眉：“城內的平民呢？”
　　“怎麽，妳以為我在睡覺嗎？”法師反問道。“事情很清楚了，他們的長老會也不是傻子……僅靠幾個閉門不出的寺廟修行者與武術道館怎麽打得過諾克薩斯的精銳軍隊？早就撤離了。”
　　“那就好。”
　　克羅諾斯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了。
　　“我對妳的計劃不抱希望，克羅諾斯。”
　　“總得試壹試，他們的生命不應該在我的劍下浪費。”
　　對話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地面開始轟隆隆的震顫。
　　首先到來的，是座狼騎兵。座狼們的體型比龍蜥要小得多，戰鬥力自然也比不上那些只有少數精銳才能騎上的狂野畜生，但它們數量極多，易於繁殖。且經過了諾克薩斯幾代人的改良後，已經變得相當適應戰場環境。
　　蟻多咬死象，可不是說說而已。
　　那黑壓壓的壹群逐漸布滿了克羅諾斯不遠處的地平線，火把升起，阿斯塔特壹人站在原地，他的右手放在腰間的鏈鋸劍上。安靜的呼吸著。
　　阿斯塔特能看到，在座狼騎兵後方，還有更多繁多的兵種正以不緊不慢地速度向這邊趕來。沒過多久，壹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從那沈默寡言的黑色軍陣中走了出來。
　　他騎著馬，緩緩前行。來到阿斯塔特身前不遠處停下，甚至沒帶士兵。從他的衣著來看，此人必定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官。
　　勇氣可嘉。
　　“不知名的戰士——妳說，是妳殺死了鮮血之子戰團的所有人？”他高聲喊道。
　　克羅諾斯不需扯開嗓子，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嗓音如雷壹般響徹在平原之上：“是我。”
　　“妳如何證明？”
　　“何需證明？讓妳的軍隊向我沖鋒便是——但我要提醒妳，這場戰爭，妳們註定會失敗。現在撤退，還可保留妳士兵的生命，以為了壹個更高層次的目標努力。”
　　男人沒回答這句話，他又說道：“妳的盔甲，我確定我沒見過這種鍛造工藝。宛若天成，見不到絲毫的縫隙……還有妳的體型，妳不是艾歐尼亞人。”
　　“是的，我不是。”
　　“那何必為了他們犧牲呢？不如加入我們，戰士。以妳的力量，可以在諾克薩斯獲得任何想要的東西！”
　　他說的情真意切，但克羅諾斯只覺得此人是個瘋子——哪有敵方的指揮官當陣招募敵對將士的道理？更何況，他早已為了壹個更崇高的目標獻出了自己的所有。
　　“我想要的，妳們給不了。”
　　“不可能！”那男人斬鐵截釘地說道。“諾克薩斯是當世最強大的帝國！無論妳想要什麽，我們都能為妳奉上。而我們也絕非那種盲目擴張之人——我們來此是為了將諾克薩斯的理念擴散到全世界。”
　　“我們不殺平民，不殺投降的士兵，不殺家畜。我們不毀城，不燒殺搶掠。我們只有壹個目標：消滅那些虛假的國王！”
　　“他們什麽也沒有，他們祖上的血脈因為他們而蒙羞。離開了那高貴的姓氏，他們就什麽也不剩下了。但就算這樣，他們也能夠仗著自己的身份肆意奴役他人。但諾克薩斯不同。在我們的國家，壹個貴族與壹個前奴隸沒有絲毫區別！”
　　“他們都是諾克薩斯的公民！”
　　“國王們以世俗的權柄逼他們下跪，而諾克薩斯要他們站起來！”
　　太過理想化了，就算是在帝國，壓迫依然時時刻都存在。但他說的不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阿斯塔特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再多費口舌了。對方顯然是願意為了這種理想獻出壹切的的人，而他也是壹樣。
　　看來殺戮在所難免了。
　　他拔出腰間的鏈鋸劍，機魂發出壹聲愉悅的叫聲，鋸齒再次轉動起來。克羅諾斯如雷般的嗓音在平原之上炸響，甚至能讓那些士兵都聽的清清楚楚：“多說無益，讓戰爭開始吧。”
　　男人的表情變得冷硬起來，他不再多言，回到戰陣之中。沒過多久，那黑壓壓的壹片就開始向他進攻了。他們的目的很是明確，對克羅諾斯身後的普雷西典視若無睹，而是朝著他直沖而去——顯然，他們要先殺了他。
　　做得到嗎？
　　座狼騎兵們打著頭陣，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全副武裝的劍盾步兵。隨後是大盾與長矛配置的軍團，顯然是想先讓靈活的座狼騎兵們消耗他的體力，形成包圍圈。等到第壹波沖鋒過後，劍盾士兵頂上，繼續縮小包圍，隨後再用堪稱無懈可擊的長矛與大盾來徹底解決他。
　　不錯的戰術……而且還沒用上弓箭手與投石機之類的東西，顯然是有所保留啊。
　　克羅諾斯笑了起來。
　　他不退反進，居然開始迎著那聲勢驚人的座狼騎兵們反沖鋒了起來，與此同時，阿斯塔特的聲音再次響起：“壹個忠告：用上妳們的弓箭手！”
　　數百米的距離對於壹個開始沖鋒的星際戰士來說不過只是眨眼便到的距離，而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座狼騎兵現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面前這個巨人的體型。隔著遠了，他無法看清。可壹旦離近——諸神在上。
　　風刮過他的臉，他滿是敬畏地看著那個堪稱是戰爭的實體化身的戰士，隨後將手中的手斧握得更緊了。
　　隨後，他的生命到此為止。
　　壹把鏈鋸劍殘忍地將他穿胸而過，帶出的骨茬與碎肉被高速旋轉的鏈鋸拋飛，其中那些尖利的骨茬甚至飛了出去造成了二次殺傷。面對著朝著他疾沖而來的洪流，克羅諾斯不閃不避。他左手抓住那剛剛失去了主人的座狼，將其堅硬的頭顱壹把捏碎，隨後——！
　　死神的鐮刀開始以他為中心旋轉。
　　座狼的身上披著硬甲，雖然說不上有多麽堅硬，但至少也是盔甲的壹種。它們體型也不算小，骨骼也算堅硬。種種這些條件在克羅諾斯非人的巨力加持下，讓這頭死去的座狼得以享受到了它生前都未曾有的榮耀。
　　僅僅壹次揮擊，座狼騎兵們便死去十七人。
　　這還不算完，阿斯塔特單腳重重地踩在地面上，濺起的泥土與石塊將壹只狡猾的試圖襲擊他側身的座狼遮蔽了視線，隨後，它聽見了鏈鋸劍的轟鳴。
　　“來！”
　　克羅諾斯高喊著這個單詞，在人群之中化作了死亡的實體化身。盡管他從根本上討厭這樣的殺戮，但這些忠誠的戰士遵守了他們長官的命令，來向他發起進攻。那麽，這就是壹場戰爭了。
　　而壹個真正的阿斯塔特在面對戰爭之時只有壹個態度：勝利，或者死亡。
　　很快，第壹波沖鋒結束。
　　殘存的座狼騎兵十不存壹，他們將在阿斯塔特的身後集結，隨後發起第二波沖鋒，與此同時，劍盾方陣也已經圍了過來。他們穿著精良的鎖子甲，手中的盾牌堅實可靠，長劍寒光閃爍。但這壹切都並未讓他們在面對阿斯塔特時擁有半分優勢。
　　那是為了凡人的戰爭而準備的武器，克羅諾斯不在此列。
　　他已經能看到壹些個士兵臉上動搖的表情了，壹種遲疑的氣氛開始在戰陣中蔓延。盡管還沒有真的與克羅諾斯接觸，但他殺戮騎兵們的舉動卻被這些士兵盡收眼底，那簡直如同吃飯喝水壹般的輕松殺戮已經讓壹些人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而真正的勇士與懦夫的區別便在此處了。
　　壹個士兵用長劍敲擊著自己的盾牌，高聲喊叫了起來：“那個巨人想要試試我們的成色！我們就讓他看看！巖石軍團劍盾方陣，準備執行‘斬首’！”
　　啊，妳們對大體型的敵人也有相應的戰術，很好，很好。
　　數十個士兵圍了過來，他們繞著克羅諾斯旋轉起來。盡管他可以用壹記簡單的肩撞或是揮劍就解決這包圍圈，可他沒有這麽做。他想看看他們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
　　那數十個士兵踩著奇異而輕巧的步伐，從他們身後冒出的士兵越來越多，在某壹個節點，他們壹同朝著阿斯塔特發動了進攻。
　　壹些人用盾牌堅硬的撞角去撞擊他的關節部分，另壹些人則用長劍朝他的眼眶戳刺。更有甚者甚至拿著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繩子套上了他的手臂與大腿，十幾個人在包圍圈外使出了吃奶的勁拉著他的手臂。如果這壹系列行為全部奏效，很明顯，克羅諾斯的死亡在所難免。
　　但它們不會成功。
　　盾牌在他的盔甲之上破碎，長劍折斷，繩子也被他輕易掙斷。克羅諾斯揮動右手的鏈鋸劍，壹次簡單而輕巧的揮擊就帶走了五人的生命，鮮血潑灑而出。與此同時，他高喊出聲：“動真格的！士兵們！妳們必須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與我作戰！”
　　他居然開始壹邊殺戮，壹邊指導這些人該如何與他這樣的戰士作戰：“牽制！扔下妳的盾牌！那對我來說毫無作用，難道妳以為舉著盾會讓妳活的更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