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帝皇之劍（四）

　　生存並非與生俱來的權力，而是被許多人前仆後繼從這冷漠的銀河中強搶來的戰利品。
　　星語者艾薩克如是想到。
　　他的黑袍觸及地面，壹雙冰冷的大手控制著他，使他遵循那雙手的主人的意圖行走。艾薩克感到壹陣厭惡從他被觸及的肩膀處蔓延至全身，他還聽見身後傳來的沈重呼吸聲。
　　該死的叛徒。
　　星語者默默地咒罵著，卻裝作壹副為了自己的生存能做出任何事的模樣。他戰戰兢兢，卑躬屈膝地低著頭行走著，然後被帶到了壹個黑暗之地。
　　艾薩克立刻就認了出來，這兒是帝皇之劍號上的機庫。在過去，這裏明亮而壹塵不染。機仆會對這裏執行最高規格的清理，這裏是個好地方，他很喜歡機庫。
　　然而，現在不是了。
　　現在，這裏是個下賤、褻瀆且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光是看上壹眼就快要讓艾薩克嘔出自己的靈魂。
　　地面被人皮鋪滿，隨著微風輕輕地顫動，天花板上有腸子垂下，不成人形的無辜者們被吊在了那上面，用彼此的腸子連接在壹起。他們淒厲的喊叫著，卻引來下方那群叛徒的哈哈大笑。
　　艾薩克的手微微顫抖著——帝皇在上啊！他真想立刻引爆靈能炸死自己和這裏的所有叛徒，但他不能，是的，他不能。
　　在我死前，我還有壹件事要做。
　　酥麻的寒意從後腦勺蔓延至他的眼眸，整個臉都麻木掉的星語者用裝出來的害怕結結巴巴地問著身後的那個叛徒：“大，大人，我能為您們做些什麽？”
　　他聽見壹聲哼笑。
　　那個叛徒傲慢地說：“很簡單，凡人。用他們的生命開啟儀式，這就是妳被帶到此處的用途。也是妳唯壹的用途。”
　　該死。
　　艾薩克的心壹沈——儀式，儀式，這些雜種的腦子裏除了召喚惡魔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嗎？不，不能讓他們得逞……
　　作為壹個罕見的，老資格的星語者。艾薩克見過許多次與惡魔有關的戰鬥，沒有壹次是輕松的。他不想也不能讓這場召喚儀式順利進行，否則帝國的敵人名單裏會再次多出壹個惡魔。
　　它可能是已經出現過，卻被放逐的，也有可能是新誕生的……無論哪種，艾薩克都不想看見這種事發生。
　　問題在於，要怎麽做？
　　他壹面焦急地思考，壹面轉動著手裏的念珠，同時還得做出壹副完全不明白的模樣：“什，什麽？我不明白，大人，什麽儀式？”
　　“唉。”
　　那個叛徒不耐煩地嘆息了壹聲：“總是這樣，妳們這些可憐的靈能者被抓捕，被訓練，然後像是消耗品壹樣在他們的船上壹代接壹代的死去，卻連世界的真相都不曾明白。”
　　我比妳清楚得多，妳這個雜碎。
　　叛徒說：“召喚儀式——我要妳用自己的靈能溝通這些人的靈魂，明白嗎？他們還沒死去，但快了。我和我兄弟們精湛的手藝令他們感到無比的痛苦，卻又不至於立刻死去。總之，照做就是，靈能者。妳不需要明白怎麽做，妳只需要做就是了。”
　　艾薩克順從地點頭：“明白了，大人。”
　　他被冰冷的目光推舉著，叛徒們註視著他，那目光讓他幾乎咬牙切齒。他們不是在看壹個人——而是在看壹件貨物，他仿佛赤身裸體，而這些叛徒則是買家與屠夫，正評估著他身上有哪塊肉值得宰割。
　　星語者艾薩克來到機庫中央，擡起頭，凝視著天花板。壹個生活在船上的平民哀嚎著看著他，他不認識對方，對方也不認識他。帝皇之劍號很大，大到足夠容納壹些人在底部生存，作為服侍阿斯塔特們的仆人存在。
　　而現在，這些忠誠者被剝了皮，被吊起，在天花板上哀嚎著。無辜者的鮮血們緩緩滴落，落在地面上，也落在艾薩克的臉上與身上。
　　“快點！”那個帶他來的叛徒吼道。“別試圖挑戰我的耐心！否則我就再找壹個靈能者過來，然後讓他殺了妳接替妳的位置，就像妳殺了自己的同伴壹樣！”
　　“遵命，遵命，大人！”
　　艾薩克雙手合十，低下頭，念珠在他的右手手腕上自然地垂下。他閉上眼，開始溝通靈能，呼吸愈發沈重。
　　叛徒們滿意地看著這壹切，他們絲毫未有察覺到這個表面上為了自己性命不惜殺死同伴的靈能者的真實想法。他們只是以為，艾薩克和他們壹樣都是卑劣的叛徒。
　　實際上，他不是。被他親手殺死的同伴是甘願赴死的，正如他壹般。
　　令人不安的低語聲開始在他耳邊響起，那是來自地獄的低語。亞空間的話語褻瀆而富有威脅，但艾薩克已經和這樣的東西打交道了壹輩子。
　　他畢生所學都是為了阻止它們汙染自己的靈魂，然後用自己的靈魂為帝國與人類服務。
　　所以他開始默念帝皇之名。
　　“仁慈的帝皇，您的仆人在此呼喚您，請您賜予我力量，勇氣與信念……”
　　艾薩克雙眼緊閉，身體顫抖，叛徒們滿意地看著這壹幕，他們的感覺很靈敏，能清楚地知曉空氣正在變得沈重，地面上由鮮血構成的召喚陣也被點亮了。
　　壹個叛徒咧嘴笑了起來，朝著另外壹個人做了個手勢。艾薩克的靈能捕捉到了這壹幕，壹道閃電劃過腦海——不！
　　通過靈能，他看見了他們所隱藏的事，在另壹個地方，有許多帝皇之劍的戰士與平民們被關押了起來，只要艾薩克用自己的靈能啟動這個陣法，他們就會在同壹時間被殺死，然後獻祭……
　　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靈能透體而出，他的七竅都開始發光，這樣暴烈的靈能讓那些叛徒們勃然變色——他們不是傻子，自然知曉這個靈能者沒按他們說的來。有人立刻舉起了爆彈槍想要開火，然而，為時已晚。
　　“帝皇啊！”
　　艾薩卡閉著眼，大聲地說——在他的壹生中，他從未如此大聲的說過話。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壹千個人共同組成的回音，是死者們的潮汐，是忠誠者們不息的怒火。
　　此時，那些被吊起的無辜者們停止了尖叫。
　　三分之壹秒後，劇烈的爆炸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