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破碎之舞

　　“妳知道我不會的，塔維茨。”
　　比約恩低沈地笑著，步入黑暗之中。他打開頭盔的面甲，好讓自己能聞到那迫近的血腥味。氣味和他預想的沒什麽區別，濃重無比，仿佛能溺死人。
　　孤狼漫不經心地搖了搖頭，將自己完全交由暴力統治的懦夫聞起來總是這種味道。不過，還有些別的氣味夾雜其中。壹些他很熟悉的味道。
　　他瞇了瞇眼。
　　“按照計劃行事，比約恩。”
　　索爾·塔維茨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內傳來，陸行泰坦運轉的嗡嗡聲和他的聲音疊加在了壹起，最終形成了壹種特殊的共鳴。比約恩打了個哈欠：“換個計劃如何，塔維茨上尉……？”
　　他刻意地將上尉兩個字咬的很重。若是外人聽來，會將這誤以為挑釁的前奏。但塔維茨清楚，比約恩這是在讓他指揮。
　　他說：“妳不能指望我壹邊戰鬥壹邊告訴妳該幹什麽，比約恩。我們已經和洪索達成了協議，我們將和鋼鐵勇士並肩作戰——真沒想到我會再說出這句話來。”
　　“噢，我可不能和他們壹起戰鬥。”比約恩磨著牙，將他的動力斧抗在了肩膀上。“我和他們有些話要談。”
　　“他們？”
　　“妳知道的，上尉……他們。”
　　說這話，比約恩壹點壹點地來到了走廊的盡頭。門後的血腥味開始逐漸蔓延，它們調皮地從鋼鐵與鋼鐵的縫隙中跳出，挑逗著比約恩的神經。
　　他瞇起眼，開始沈重地呼吸。門後傳來慘叫聲，鋼鐵勇士們的凡人仆役和船員正在被無情的殺戮。他還聽見幾句響亮的、熟悉的口號，口齒不清，近似咆哮，用的乃是芬裏斯語。
　　魯斯啊……妳絕對不會相信我現在要幹什麽……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會把這個故事在宴會上好好地講給妳聽……
　　牙齒彼此摩擦，深切的寒意從喉嚨深處湧出。面甲合上，比約恩低沈地咆哮了壹聲，在索爾·塔維茨的問詢聲中用斧頭劈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隨後便徑直退出了通訊頻道。
　　鋼鐵破碎，線纜冒著火花四處舞動。陸行泰坦從碎片之中撞出，斧頭高高揚起，其上的附魔符文亮起。冰霜所構成的風暴在頃刻間爆發。
　　這把兇器尚未接觸到第壹個受害者，便已經將他活生生地凍死了。動力甲無法阻止這樣的低溫，它的伺服器哀鳴著破碎了，半秒後，壹顆被冰霜包裹的頭顱高高飛起，重重落下，帶著破碎的、冰棱狀的血在地面上滾動。
　　殺戮的行徑因此而停止了片刻。
　　“不去挑戰真正的強者，追尋值得殺戮的獵物，反倒在這裏對弱者痛下殺手……”
　　比約恩冷笑著將斧頭抗回了肩膀上，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果然和我想的壹樣，壹群廢物。”
　　正在撕咬獵物的群狼停下了他們的動作，不懷好意地看向了這個穿著陌生樣式盔甲的人。
　　他們的意圖太過明顯，以至於比約恩再次發出了壹聲嗤笑。他緩慢地向前走去，讓自己落入他們的包圍圈中，隨後，他用芬裏斯語說道：“怎麽，不上前來試試看嗎，乳臭未幹的小狼崽子們？”
　　群狼面面相覷，因他的芬裏斯口音而緊張了起來。其中壹個低吼著：“妳是誰？我們才是最先標記這艘船的！找妳自己的獵物去！”
　　“老子是妳素未謀面的爹！”
　　比約恩粗俗不堪地叫罵起來，所用的言語是他漫長生命中所累積的最惡毒的話語。他竭盡所能地在二十秒內將那開口詢問的敵人貶低成了壹個只配吃變種人排泄物的無能廢物，他滿意地看見那家夥的臉抽搐了起來。但是，他沒有只做這壹件事。
　　那說話的叛徒還不知道，他已經透露出了壹個對比約恩來說非常不錯的消息。
　　通過神經連接，他向著索爾·塔維茨發送了壹條訊息。
　　“殺了他！”那叛徒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以魯斯之名，殺了這個無恥的雜碎！”
　　“無恥？”
　　比約恩狂笑起來，未蔔先知般地後退了壹步，躲過了壹記陰險的鏈鋸劍揮擊。
　　他頭也不回地抓住那偷襲之人的手臂，強化模式在瞬間開啟，使他輕而易舉地折斷了那人的手臂，壹把鏈鋸劍旋轉著掉落在地。緊接著，他像是扯爛肉壹般將那半截手臂完全剝離了它主人的身體，隨後反手將它硬生生插進了那偷襲之人的胸口之中。
　　血肉飛濺，骨頭破碎，壹片混沌的觸感讓比約恩滿足地咆哮了起來。陸行泰坦身上閃過淡藍色的輝光，屏障在瞬間啟動，將其他所有試圖殺死他的武器統統攔下，無論是的斧頭、劍刃、還是爆彈槍。
　　緊接著，透過神經連接，他啟動了斥力立場，裝甲背部打開兩條縫隙，符文壹閃即逝，所有靠近他的敵人統統被擊飛了出去，貼在墻壁之上動彈不得。
　　斥力立場無法開啟太久，它畢竟只是個便攜式的，但是，壹分三十秒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比約恩沒有去管那些無法活動的敵人，他只是抓著那半截手臂，將它抽了出來，隨後將動力斧掛回背上，用空出的手硬生生扯下了偷襲他的人的頭盔。他看見壹張滿是野性的年輕面孔，額頭上有個代表混沌的刺青。此時，這張臉上的眼眸正滿是仇恨地凝視著他。
　　很好。
　　比約恩將那頭盔扔在地上，用腳碾壓成了破碎的金屬，他扔下那手臂，冷笑起來：“不服？”
　　“我的頭狼會為我報仇！”年輕的面孔猙獰地吼叫起來。“拉格納·黑鬢將吞噬妳，妳的頭骨將成為我們懸掛於宴會廳上的戰利品！”
　　“拉格納·黑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比約恩低沈地大笑起來。
　　“頭狼？”
　　他又問了壹遍，以閃電般地速度探出手，握住那虛空兇狼的脖頸。手指緩緩地施加力量，頸部的護甲緩緩碎裂，陶鋼、金屬和線纜被巨力硬生生地撮合在了壹切，隨後深深地埋入血肉之中。
　　比約恩將他已經變成青色的臉拉進，面甲彈開。他不說話，只是凝視著這頭年輕的狼。他看著他，直到他的眼神變得驚恐與不解起來後，才滿意地笑了。
　　尖牙探出。
　　“聽好了，孩子。”
　　比約恩握著他的脖頸，在他的窒息與仇恨中緩緩地加大了力度與聲音。
　　“我會殺了妳，然後殺了妳們所有人。記住我的話，因為這是我，比約恩，在對著芬裏斯的寒風發誓。我會把妳們壹個個地扒皮拆骨、砍下頭顱。無論或早或晚，這壹天終將到來……不，應該是我們。是的，我們會的……”
　　“妳怎敢冒用他的名字！”那些動彈不得的叛徒中有壹個怒吼出聲。“斷手比約恩將帶著他的怒火降臨於妳！”
　　“是嗎？”
　　幹脆利落地扭斷手中的脖頸，比約恩無聲地狂笑著，面甲合上，他轉過頭去，扔下了手中的屍體，取下的背上的動力斧。斥力立場在隨後被他自己主動取消了。叛徒們紛紛掉落在地，第壹反應便是伸手去找武器。
　　任由他們掙紮，孤狼低沈地笑出了聲：“那就讓他來吧，我求之不得。”
　　殺戮緊隨其後，再次開始。
　　……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2號：上尉，他們只是來搶劫的，並不是沖著西卡琉斯來的。我們或許還得準備應付另壹批敵人。
　　索爾·塔維茨在戰鬥的間隙中收到了這條訊息，他精準地捕捉到了這條顯示在目鏡右上方的訊息，隨後便皺起了眉。
　　與此同時，他將自己的動力劍從壹名哀嚎著的叛徒胸口中拔了出來。沒有血液，分解立場燒焦了傷口。不僅如此，塔維茨很確信自己刺破了他的壹顆心臟，還連帶著切斷了脊椎。他倒在地上，而塔維茨則反手砍下了他的腦袋。
　　“洪索連長！”在通訊頻道內，他大聲地叫起那戰爭鐵匠的官方名稱。“務必小心，這群可憎的叛徒只是來搶劫妳們的！”
　　“我不意外，上尉。”
　　洪索陰沈地回答。“虛空兇狼向來如此，他們低賤的血液中沒有絲毫關於文明的要素。這些雜碎沒有任何能力生產或維護後勤設施，只能依賴於搶劫……”
　　“妳對他們很了解？”
　　“如果妳要以殺死的數量來計算——那麽，是的，我很熟悉他們。”
　　戰爭鐵匠低沈的聲音中帶上了點寒意，他下達了壹個齊射的命令。
　　下壹刻，在底層機庫的右側，刺眼的火光與震耳欲聾的爆彈槍聲猛然爆發。精心維護的爆彈槍火力打的那群叛徒節節敗退，他們低劣而老舊的護甲無法與這樣的武器相抗衡。而鋼鐵勇士們顯然很懂得如何乘勝追擊，看到這裏，塔維茨知道，勝利已經是近在眼前之物。
　　他皺了皺眉，沒有因為可以預見的勝利而感到欣喜。實際上，這種情緒根本就不存在於他的心中。心念壹動，內置紋陣迅速地回應了他的要求。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3號：墨菲斯托，妳們情況如何？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4號：壹切正常，上尉。我已經完全破除了那儀式給西卡琉斯隊長帶來的影響。他將在五分鐘後進入戰鬥。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3號：不需要，我們正在取得勝利。這群叛徒沒有做好跳幫戰的準備，但底層機庫被他們破壞掉了，修復需要壹段時間，這可能意味著我們將在此處停泊片刻。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4號：我明白了，請給我壹個小時的時間，我會準備壹個法術用以短暫地遮掩行蹤。
　　默契。
　　索爾·塔維茨終於松了壹口氣，和經驗豐富的老兵並肩作戰就是如此愉快。他們不會有太多問題，也不會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此前在駐地裏帶著尚未進行改造手術的新兵們進行戰爭模擬的時候，索爾·塔維茨可是被他們氣得夠嗆。戰術素養除了訓練以外沒有任何方式能夠增進，這種東西與天賦無關，是壹種後天得來的本能反應。
　　但是……
　　塔維茨轉過身，拔出腰間的附魔爆彈槍，瞄準敵人的上方扣動了扳機。
　　冰霜符文在彈匣上亮起，那顆爆彈精準地命中了機庫的天花板，並在叛徒們中灑下了壹場寒冰風暴。殺傷力已經被削減到了壹個很低的層次，至少不能直接將他們凍成冰雕，但可以減緩他們的撤退速度。這意味著鋼鐵勇士們的火力射擊將轉變為簡單的打靶訓練。
　　“幹得好，上尉！妳那是什麽科技？！”洪索大聲地叫喊起來。“我對它很感興趣！”
　　“……我會在戰後向妳說明的，洪索連長。”
　　索爾·塔維茨搖了搖頭，再次使用神經連接向內置紋陣發布了壹個命令。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3號：墨菲斯托智庫，妳確定妳還能堅持嗎？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4號：我確定，上尉。
　　加密訊息傳送頻道，3號：好吧，祝妳好運，也祝我們好運。為了帝皇。
　　退出訊息頻道，墨菲斯托閉上眼，讓思緒沈入心靈的深處。
　　滿面蒼白的西卡琉斯躺在他自己的床鋪上，正在快速地喘息。他的陸行泰坦正在幫助他從靈能法術的儀式中恢復，而他自己的生理機能也幫助了很多。
　　壹個頑強的戰士。
　　墨菲斯托安靜地想，在他如今的視界中，他正站在卡托·西卡琉斯身邊。而後者對此壹無所知。
　　願帝皇保佑妳，西卡琉斯隊長，也願他保佑我。
　　聖血天使的首席智庫毫無畏懼地轉過身，視野在瞬間拔高，來到壹片昏暗無序的血腥汪洋之中，在這裏，無數的鬼魅之物都以渴望的眼神凝視著鋼鐵之錘號。
　　墨菲斯托嚴肅地輕啟唇舌，屬於他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綻放，使它們瞎眼、尖叫、逃竄。墨菲斯托原本無法單獨做到這壹點，至少需要依靠壹場儀式才能，但他已經和以前比起來有所不同了。
　　他已經……
　　智庫擡起手，靈魂上亮起金色的光。他沈默地立於此處，開始保護他們。
　　各司其職，不外如是。